第二天一早,樑曉彤就過來我家門口堵着。
她頭髮亂糟糟的,兩個很明顯的黑眼圈,皮膚蒼白無血色,看起來疲憊至極。
“柔柔,求你了。”門一開,樑曉彤就抓緊我的胳膊,用哀求的語氣說,“把孩子打了吧,我,我好不容易纔和子皓開始,不想就這樣結束……我很愛他,真的很愛……”
我覺得好諷刺,小三是她,她現在卻來求我成全她和安子浩。
“你們怎麼樣跟我沒有關係。”我說完就把門關了,樑曉彤還在外面拍門,我沒再理會。
我出神地坐在沙發上,電視里正播放着某檔親子節目,我心裡亂成一團,充斥着滿滿的煩躁與不安。
我將臉埋入掌心內,電視機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傳來。
我睜開眼,就見一個小不點在玩耍,頂多兩歲的樣子,美羊羊的帽子戴在小腦袋上,可愛極了。
“媽媽,媽媽……”不傢伙走路還不穩當,走幾步就摔倒,摔倒了又站起來繼續走。我伸手去摸腹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肚子突然動了一下,瞬時,我只覺身心一顫,摸着軟綿綿的腹部,心頭竟莫名升騰起激動。
其實我知道才一個月的胎兒是不會動的,可卻突然無比激動。
這種感覺,若是在以前,我斷不會這般強烈。
“寶寶,怎麼跑這來啦。”隨後趕來的年輕媽媽將孩子抱起來,“寶寶還小,不要到處亂跑哦,等一下媽媽找不到你怎麼辦呢。”
“媽媽,媽媽,想你了媽媽……”小傢伙奶聲奶氣的說,同時還摟着媽媽的脖子親了好幾口。
年輕媽媽抱着小傢伙在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寶貝,我們給爸爸打電話,好不好呀?”
不多久,電話就被放到了孩子耳邊,只見那小傢伙張着嘴,一個勁地喊着,“爸,爸,爸爸爸......”
不知怎的,我的眼中驟然酸澀,下意識緊緊摟住腹部。
我忙關掉電視機,起身離開,那種太過甜蜜的氛圍,於我,真的過於沉重了。
樑曉彤已經走了,我走出家門,來到小區花園裡。
落葉蕭瑟,來來往往
的人,有成雙成對,有天倫之樂,唯獨我,孤苦寂寞。
半小時後,我來到了小區婦幼保健院。
“自己測過了?”
“是。”
“再測一遍,一樓交費,三樓測。”
我如實照做,一分鐘後出從廁所裡出來。接着驗血,拿了結果又交給醫生,然後開始做B超。
“恭喜你,你已經懷孕35天,孩子發育不錯,胎心也很正常……”
這麼小的孩子,就能聽到胎心了嗎?
我將掌心在腹部細細摩挲着,我緊咬住脣,熱淚盈眶。
心裡的感覺,複雜極了,我知道這個孩子來的並不是時候,可不知爲什麼,那種悸動,又讓我心中禁不住雀躍。
“結婚了嗎?”
醫生的第一個問題,就令我措手不及,“沒有。”
女醫生擡了擡鼻子上的眼鏡說,“你想選在什麼時候手術?”
我嚥了下即將逸出喉嚨的慌張,“就現在吧。”
“好。”醫生利索的在邊上取過來一張單子,這樣的動作,彷彿她每天都會重複很多次,“先去交錢,手術在三樓312室。”
我接了單子,渾渾噩噩地交了錢,來到三樓的時候,覺得自己兩條腿早已抖得路都走不了。
把手機關機,我坐在走廊裡等着。
我不敢摸肚子,因爲那裡孕育着一個生命,他可能還不知道他的媽媽不要他了,他還在一刻不停地長大着,他想看看這個世界,他想像別的孩子一樣快樂成長。
我靠在冷冰的牆壁上,閉着眼睛不想睜開,裡頭的醫生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手套和口罩一應佩戴整齊。
“15號,顧霏柔。”
我起身,腳步如灌了鉛一樣走進手術室。裡邊空間並不是很大,擺着兩張小牀,中間是以簾子隔開。
女醫生將我的單子接過去,示意我躺到牀上。
“把鞋子脫掉,褲子脫掉,雙腿要叉開。”
我一一照做,頭頂手術燈的光格外耀眼,刺得我雙眼直想流淚。
醫院簡單的問我是否對藥物過敏,隨後便開始麻醉,手術也開
始。
安靜的手術室內,就只留下我一人和旁邊牀位傳來的機械鐵具聲。
我全身每個細胞都在緊張地豎起來,後背僵直,兩隻手心全都是汗水。
“多大年紀了?”一個女醫生問。
“24。”
“年紀差不多了嘛,怎麼想到不要呢?唉,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懷孕了第一想到的是打掉,等過幾年想要的又懷不上,真是造孽。”
“可不是嘛,好多懷不上的都是因爲年輕時候打過胎。”
“……”
臨牀兩位醫生邊做手術邊議論起來,我躺在牀上,只覺那盞大燈晃得我全身無力,頭昏眼花。
有一名醫生推了針水車進來,我安靜地躺在牀上,任由針管刺入靜脈。
感覺到疼痛的同時,我也感覺到了害怕和矛盾。
不管我和陸成洺是在怎樣情況下發生的關係,但這畢竟是我的孩子啊!他在我肚子裡一天天成長,早晨在家的時候,我不是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了嗎。
我將手放在腹部,那種感覺,沒有壞過孩子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不好了醫生……”手術室的門推開,有個年輕小護士莽莽撞撞的跑進來,“310號病房大出血!”
“趕快給她止血啊!”
“已經採取止血措施了,還是不行啊......”
“那怎麼辦,這裡的手術也要進行,我們走不開。”
我突然從渾渾噩噩的思想中醒過來,邊上的醫生準備給我注射麻藥,我猛地拔掉針管並推開了她。
“......不做了,我不做了,我要留下他。”
話完,我跌跌撞撞的跑出手術室,等跑到醫院外面的時候,才意識到手背上那些滲透出來的血漬。
我失神地站在大馬路上,剛纔的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的,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留下這個孩子,我今後要怎麼過,怎麼走下去。
摸了摸,臉上已經佈滿冰涼。
腳步,沉重的在難邁出去一步。
我軟下身體坐在地上,垂下腦袋,雙手抱住縮起來的膝蓋,將哭聲埋在臂彎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