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沉痛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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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蘇墨突然問道,看他神色,好似有着什麼隱憂一般。
尉遲寒月淡笑的搖搖頭,掩去心底的擔憂,他不想讓蘇墨知道外面的流言,至少……不想在沒有清楚的情況下讓她知道,他思緒微轉,避重就輕的問說道:“後日去城外迎接大哥嗎?”
蘇墨略微沉思了下,緩緩搖搖頭,淡淡的說道:“不了……”
尉遲寒月微怔,不解的看着她,問道:“不想早一刻看到大哥……”
“只要知道他回來了就好!”蘇墨淺笑的說道,她轉過身向屋內走去,時間站的長了,走路時膝蓋上傳來陣陣疼痛,這些日子由於經常站着,加之天氣風寒,腿竟是疼的厲害。
尉遲寒月見蘇墨走路並不是很順暢,不免蹙眉,有些心疼的說道:“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蘇墨搖了頭,爲彼此倒了熱茶,緩聲說道:“看了也是無用的!”
她的腿,應該是關節炎,自從前後跪了兩夜後,她的腿每逢天氣要變就疼的厲害,更是不能久站,想要醫治好……卻已經無法,只能靠自己注意了。
尉遲寒月輕聲一嘆,說道:“看似你平淡的很,可是……性子卻極爲執拗!”
蘇墨一愣,隨即啞然失笑,不免無奈的搖搖頭,微帶了嬌嗔的說道:“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又何嘗不是太過執拗?!”
頓時,二人笑開,知曉了大軍回來的消息,二人每日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尉遲寒月看着蘇墨臉上的神情,心裡有着一絲失落,終究……她的心裡只有大哥,就算癡纏的是怨恨,她也只爲大哥!
“墨兒,有件事……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尉遲寒月突然說道。
蘇墨疑惑的看向他,無聲問着,等待他的回答。
尉遲寒月沉了下氣息,方纔緩緩說道:“此戰因爲兇險異常,兩國死傷人數不計其數,一戰下來,東黎雖然險勝,卻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蘇墨一臉凝重,戰爭的殘酷她雖然沒有經歷過,卻也是知曉的,那個時候,生命如草芥……
“最後一戰,更是兇險異常,戰爭持續了整整一日夜……”尉遲寒月頓了下,有些擔憂的看着蘇墨,緩緩說道:“趙將軍歿了……”
大軍後日將會抵達帝都,必然,趙翌的遺體也是要送回帝都的,不管是因爲何,她有權利知道這個消息,而且……瞞也是瞞不住的!
蘇墨剛剛拿起的水杯停滯在半空,一時間竟是忘記了反應,她怔怔的看着尉遲寒月,“砰噔”一聲,水杯跌落在桌上,茶水濺了四周。
“你……你上次沒有說……”蘇墨潛意識裡不想相信,當初一別,竟是永別!
“我不想你傷心!”尉遲寒月沉嘆一聲,溫潤的俊顏上籠罩着一層擔憂,緩緩說道:“這幾個月以來,你每日擔憂期盼,當聽聞大哥重傷時,險些無法支撐,在沒有知道大哥無礙的情況下,你讓我怎麼忍心讓你知道,我怕你撐不住……”
淚水,不經意的溢出眼眶,蘇墨無聲的哭着,腦子來回蕩着趙翌那陽光般的笑,他戲謔的說:也許,我的出現就只爲了救你!
他教她彈琴,他陪她走過落寞,他靜靜的守護……
尉遲寒月擡手爲蘇墨擦拭着淚水,靜靜的說道:“蘇蘇,戰場上……有的時候是無法避免的,兩軍對壘,死傷無法控制……”
蘇墨抽噎的點着頭,這些她都明白,可是……她的心好難過,她甚至來不及對他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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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蘭苑。
柳翩然給老夫人行禮後,扶着她坐上暖榻,柔聲說道:“娘,前方傳來消息,寒風后日就能抵達帝都了!”
老夫人“嗯”了聲,眸光斜睨了眼柳翩然,緩緩說道:“今年的冬天可是格外的冷啊……好些年沒有這樣冷了!”
柳翩然輕點了下頭,說道:“是啊,看這樣子像是要下雪了……天兒總是黑壓壓的!”
“下雪……黎玥城好些年沒有下過雪了!”老夫人彷彿有所感嘆般,上次下雪是什麼時候……久的,她都不記得了。
“蘇墨那邊如何了?”老夫人問道。
柳翩然心中一驚,微抿了下脣壓下心中的緊張,方纔弱弱的說道:“寒風臨行將北小院圈了禁地,除了寒月和侍候的小單、小雙,沒有人能進去!”
“哼!”老夫人冷哼一聲,氣憤的說道:“寒月還是每天都有過去嗎?”
柳翩然喏喏的點了下頭,道:“我也勸過,可是……”
老夫人沉嘆一聲,好似無奈,半響,她才說道:“如今你孩子也沒有了,有些事情也是要爲自己做打算的,不要到什麼都失去了纔有醒悟!”
柳翩然垂眸,應了聲,不再說話。
離開上蘭苑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晚膳,柳翩然怔怔的坐在馬車裡,聽着車輪聲軲轆軲轆的,時間久了,不免煩操不安。
紙鳶喏喏的問道:“主子……怎麼了?”
柳翩然擡眸看向紙鳶,問道:“紙鳶,你確定你的那個什麼陰陽果有用嗎?”
紙鳶一聽,嘴角微揚,緩緩說道:“只要主子能下的了狠心,就一定有效!”
突然,柳翩然靜靜的凝視着紙鳶,半響,方纔說道:“紙鳶,以前我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有本事?”
紙鳶心中一驚,一臉的惶恐,不安的說道:“主子,奴婢也只是看不得您受氣罷了,而且……話說回來,主子的榮寵也關乎到奴婢,奴婢當然一心爲了主子了!”
她說的真誠,而且也確實關乎到她自身的利益,柳翩然心中雖有疑惑,但是,此刻她的腦子和心裡都被嫉妒所充斥着,卻也未曾多想。
紙鳶見柳翩然漸漸安心,暗自一笑,緩緩說道:“主子,只是奴婢怕……到時候萬一……”
“沒有萬一!”柳翩然打斷了紙鳶的話,冷冷說道:“當初,我可以讓蘇墨將孩子弄到,我現在就可以爲了讓她消失,而不折手段!”
紙鳶聽後,抿脣點了下頭,道:“只要主子您意志堅定,奴婢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而且……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只要運用得到,想必……一定會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流言有什麼用,她現在不出北小院,寒月也自是不會告訴她的……她聽不到!”柳翩然有些煩操的說道。
紙鳶擰眉,現在確實是一個難題,她們見不到蘇墨,就算見到……也斷然沒有理由去說這個,要如何讓她知道呢?
主僕二人陷入沉思,竟是一時半會兒無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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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城驛站內,尉遲寒風臉色有些蒼白的立在院中,迎面襲來的寒風有些刺骨,他輕咳兩聲,仰起頭……
“王爺,您傷口初愈,見了風不好!”蕭隸端着熱茶走進小院,說道。
尉遲寒風薄脣微揚,噙了絲傲氣的笑意,說道:“你當我是紙糊的了……”
雖然如此說,卻也轉身進了屋子,那日戰場上,他耗盡體力筋疲力盡,蕭隸將他帶回南闕城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軍中大夫數人齊齊診治,數人都是無力的搖頭。
他當時身上中的羽箭必須要拔出,如果繼續留在體內,傷口將會感染惡化,可是,如果當時拔出,對於他那刻的情況,根本無法撐住……
想到此,尉遲寒風大掌不免覆上了胸口的位置,一絲暖意流淌在心扉處!
墨兒,如果不是你……本王又怎麼有機會回來?
是你救了本王!
蕭隸將茶放下,看着尉遲寒風的動作,眸中閃過欣慰,曾經,他討厭過蘇墨,她害的王爺失去了冷靜,亦讓夜冷陷入忠義兩難之境,可是……如今他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此刻他不是爲王爺倒茶,而是扶着棺柩而歸!
相較於蕭隸的感恩,尉遲寒風卻內心帶着惆悵,四個多月的征戰,兩國死了數十萬的人,自小跟在他身邊的夜冷也命喪黃泉,而趙翌……
尉遲寒風沉痛的閉起雙眸,輕咳了數聲。
“王爺,您的傷還未曾好,早些休息吧!”蕭隸勸道。
尉遲寒風點點頭,明日還要上路,因爲他的傷勢,已經拖延了月餘回帝都,隊伍中,還帶着趙翌和夜冷的棺木!
想到二人,他的心不免更沉,與公與私,失去他們,都是極大的損失和心傷……
黎玥城外,萬人空巷,城中的人幾乎都來到這裡迎接大軍歸來……
尉遲木涵一襲明黃色皇袍,一臉肅穆的立於人羣之外,從他至圍觀的百姓,每個人身上都帶了白,爲死去的將士而帶!
趙將軍府,人人披麻戴孝,一臉的沉痛!
城門外三十里處,尉遲寒風下令紮營,整頓好士兵後,帶着數百人衆和棺柩繼續前行着……
當尉遲寒風臉色略顯蒼白,身形消瘦的出現在衆人眼中時,除了尉遲木涵,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甚至,許多人看着棺柩而輕聲哭泣了起來。
尉遲寒風下了馬,單膝跪地,沉重的說道:“徵遠大元帥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頓時,震耳的聲音響起。
“微臣幸不辱命,現將大帥兵符交還皇上!”
尉遲木涵示意一側接過兵符,上前扶起尉遲寒風,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激動的說道:“寒風,辛苦了……”
尉遲寒風一臉的苦澀,此戰又豈可用辛苦所能概括。
“傳朕口諭!”尉遲木涵沉重的說道:“城郊建造思親園,安放爲國獻身的將士們,撥銀一百萬兩,安撫逝去將士的家屬,這次凱旋而歸的將士,按照等級封賞!”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宮內的洗塵宴已設,隨朕先行入宮吧……”尉遲木涵說道。
尉遲寒風搖搖頭,說道:“臣先護送趙將軍回府!”
他的話一出,頓時一片譁然,趙將軍府的人更是猛然擡頭看向他,這些日子的流言,雖然大家都不願意相信,可是,空穴不來風,當大家說的越來越多的時候,心裡不免亦起疑。
可是……此刻看去,大家不免心生疑惑,這樣的王爺……會是在戰場上公報私仇的人嗎?
趙暉上前,他單膝跪地,哀痛的說道:“趙翌何德何能得王爺護送?”
對於那個流言,他疑惑過,可是……他不相信!
尉遲寒風扶起趙暉,臉上有着難言的傷感,他緩緩說道:“爲東黎而犧牲的任何一人,都值得本王送他一程,因爲他們是爲國而戰,爲百姓而戰!”
說完,尉遲寒風大掌一擡,蕭隸頓時明瞭,送上早就準備好的白布,他臉色沉重的將白布繫於腰間,大聲喝道:“送趙將軍回府!”
“是!”
衆將士沉痛的應聲,紛紛繫上白布,扶着趙翌的棺柩緩緩入城,隨行的……還有尉遲木涵和黎玥城內的百姓!
趙暉走到趙翌的棺木旁,手……顫抖的拂過棺木,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的說道:“趙翌,我趙家的好男兒……大哥帶你回家!”
所有人都低着頭,婦孺們更是泣不成聲,有些是失去了孩子,有些是失去了丈夫和爹爹……
勝仗回來,沒有想象中的歡呼,傷感籠罩了整個黎玥城,所有人一臉的沉痛,緩緩而行,漫天飛舞着的是紙鉑,所有人的心頭彷彿壓着巨石,無法喘息。
這時,天空上飄起了雪花,夾雜在細細而下的雨中,如此沉重的悲慟讓老天也爲之動容!
那遠遠的隊伍從南城門穿梭而行,向趙府而去……
冥殤一襲黑袍站在人羣中,看着緩緩而行的隊伍,一臉的寒氣,他利用趙翌的死想讓蘇墨恨尉遲寒風,卻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蘇墨竟是這幾個月都未曾出過王府,而傅雅已死,寶珠被囚禁了起來……
想不到他去離國一趟,竟是發生了這些個事端!
而如今,尉遲寒風一臉正氣的說出先行護送趙翌回府時,流言不攻自破,有些腦子的人都會懷疑那流言的可信性……
對於那些人信不信他不在乎,從頭至尾,他在乎的只有蘇墨一人!
冥殤眸光掃過尉遲寒風,只是一眼,轉身離去……
誰也不可以阻止他帶着蘇墨,他不僅僅要帶走她的人,她的心……他也要帶走!
趙將軍府邸,靈堂早已經設好,當趙翌的棺柩安放在靈堂前方,那大大的靈幡上寫着沉痛的哀悼,闔府上下,一片素白!
尉遲寒風一撩袍服,跪在靈堂前上了香,看着趙翌的靈柩,想起那並肩作戰的數月,一臉的沉痛……此刻,沒有身份的懸殊,有的,只是對戰死沙場的人的敬佩。
趙暉上前,打開棺木,手顫抖的掀開覆蓋着趙翌屍體的白布,入眼的是他已經五官變形的臉……
趙暉沉痛的別過臉,雖然聽聞他被敵軍剝去了臉皮,可是……此刻看去,竟讓他無法接受!
臉上的肉已經有潰爛的跡象,他的手緊緊的攥着,當時的他……必是痛徹心扉。
想着,淚從趙暉禁閉的眼縫中滑落!
他仰頭睜開眼睛,手顫抖的將白布重新覆蓋,沉重的闔上了棺木。
“聖旨下……”
適時,小路子手持黃絹走了進來,衆人跪地迎接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罡大將軍趙翌,誓死爲國,忠勇犧牲,特追封爲鎮國候,允其入葬皇陵!欽此——”
“謝皇上,萬歲萬萬歲!”趙暉沉痛的磕頭,接了聖旨,於私,他痛失弟弟,於公……趙翌不曾丟了趙家的臉面,誓死衛國的祖訓他亦做到,他是趙家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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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王府。
柳翩然一襲粉紅衣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顯的體態修長妖妖豔豔勾人魂魄。
她在銅鏡前轉了一圈,一臉的嬌態盡顯,數月不見,她要讓王爺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回稟側妃,王爺去了趙將軍府邸,皇上隨後將在宮中設宴,王爺恐怕是要到晚膳過後纔回來!”
適時,門外傳來小丫頭喏喏的聲音。
柳翩然一怔,沒有想到尉遲寒風竟沒有先回府……猶然記得王爺那年,出征歸來也是先回府的,然後去的上蘭苑……
“知道了,退下吧!”柳翩然頓時失去了剛剛的興致,負氣的在軟榻上坐下。
“主子,王爺總是要回來的……”紙鳶笑着爲柳翩然倒了茶水,緩緩說道。
柳翩然看了她一眼,接過杯盞,不曾說話。
這裡精心裝扮自己在等待着,北小院卻顯的淡然許多。
尉遲寒月立在窗前吹着笛子,蘇墨則安靜的看着書,小單和小雙靜靜的侍候在一側,時不時的在暖爐裡放些柴火。
“大哥這會兒想必應該進宮了吧……”一曲吹罷,尉遲寒月緩緩說道。
蘇墨放下手,淺笑的看着他,說道:“我說不去……你也不去,不是心裡很惦記着嗎?”
尉遲寒月淺笑,如她所說,大哥回來了,心也自然定了,他不去,不是不想大哥,而是……他貪戀着靜靜陪着她的時刻!
“大哥剛剛回來,必然有所忙碌,始終是要回府的,在這裡等他也是一樣!”
尉遲寒月灼熱的目光看的蘇墨心中微微一緊,有些慌亂的瞥過了眸子,沒有說話。
那人未曾回來時,她天天期盼着他回來,如今回來了……她卻害怕見面,拋卻了思念,他們之間那些揮不去的疼痛再一次的席上心頭。
夜幕低垂,尉遲寒風踏着沉重和疲憊回到了王府,當他退去一身塵埃站在北小院時,竟是踟躕不前。
良久,才帶着那堆積的思念踏入,腳步有着沉重和不安,當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時,菲薄的脣微微上揚了起來……
蘇墨緩緩起了身,嬌脣微抿的看着他,他消瘦了,臉上寫滿了疲憊……
此刻,二人的眼裡不再有其他,彷彿,一切靜止,空間裡只有彼此!
尉遲寒月嘴角含着笑,有絲苦澀,默默的退了出去,小單和小雙輕輕的將門闔上,生怕打擾了二人……
尉遲寒風緩步上前,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浮上蘇墨那有些蒼白的臉龐,很輕很輕!
“……”蘇墨突然落下了淚,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是有多麼期待那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尉遲寒風託着蘇墨的臉,緩緩的俯身,菲薄的脣帶着涼意覆上了她的嬌軟,他什麼都不想說,此刻……他只想擁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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