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寒風也隨之起身,他倒要看看這個用短短數日的時間就收買了他府裡下人的傅雅到底有本事!
人剛剛近了碧濤園,就聽聞裡面傳來歡快的手鼓聲,伴隨着鼓聲傳來清脆的鈴鐺的聲音,隱隱間好似還有歌聲。
尉遲寒風微微蹙了劍眉走了進去,未曾讓人通報,遠遠的,看着空地上一個身着火紅色的身影歡快的旋轉着,臉上蕩着猶如陽光般的笑,奴才們有鼓掌的,有叫好的,整個園子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寶珠突然停止了打手鼓,急忙福身道:“參見王爺!”
這時,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急忙行禮,臉上紛紛有着擔憂之色,生怕這位主子邪魅笑容下那狠戾的心發了火。
“小雅給王爺請安!”傅雅嬌笑着福身,額頭上還有着剛剛跳舞留下的細汗。
“起來吧!”尉遲寒風慵懶的說道:“都退下吧!”
“寶珠,去給王爺沏茶!”傅雅吩咐完又是對着尉遲寒風笑了下,說道:“王爺,屋裡有些悶熱,去涼亭可好?”
尉遲寒風微微頷首,二人往涼亭走去。
碧波園裡有着很大一片池塘,裡面種滿了荷花,王府的園子基本都是應景的,當年老王爺是個喜愛自然的人,雖身在皇家,卻完全沒有功利之心,這也造就了王府內每個園子裡如畫的景色。
“剛剛那個舞誰教你跳的?”尉遲寒風突然問道。
傅雅聳了聳肩膀,微微偏了腦袋,說道:“我娘教我的,娘說……是一個故人教她的!”
“哦?”尉遲寒風輕咦,眸光面的深邃,仔細打量起傅雅來,看着她臉上那毫無雜質的笑容,有那麼一刻,他竟然看到了寒霜的影子……寒霜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笑。
適時,寶珠沏了茶走來,尉遲寒風接過杯盞淺啜了口,笑着說道:“清晨荷露!”
“嗯!”傅雅一聽,急忙點頭,在尉遲寒風的對面坐下,說道:“小雅知道王爺喜茶道,專門爲王爺採集的呢!”
尉遲寒風薄脣微揚的放下茶杯,說道:“這荷露儲存不易,而且採集的時辰還要把握,天微亮後,曙光出現前爲最佳,而且不能過夜……你又如何知道本王今日會來?”
“我不知道啊……”傅雅微撇了嘴,聳了下肩膀說道:“我每天都有采,想着王爺來了就能喝到!”
“你倒是有心!”尉遲寒風邪魅的笑着,眼眸微擡,幽深的看着傅雅,說道:“希望是真的用心!”
尉遲寒風的話別有深意,傅雅豈會聽不出,可是,臉上卻依舊笑的燦爛,微微揚起了下巴,說道:“當然是真心的了……”
說着,突然神色有些黯淡,水靈的眼睛眨巴了下看着尉遲寒風,問道:“王爺,您……不覺得小雅有些熟悉嗎?”
尉遲寒風微擰了眉,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傅雅的意思。
傅雅一見,頓時有些泄氣的抿了抿脣,嘟囔的說道:“就知道你會忘記……”說着,好似不在意的說道:“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反正……也沒有關係!”
她如此說,到勾起了尉遲寒風的興趣,可是,卻沒有問,他不是一個喜歡問的人,如果你想說則不用問,顯然,傅雅不想說。
尉遲寒風只是稍坐了會兒後就離開了碧波園,他對傅雅沒有興趣,娶她,只不過是爲了完成父王的遺願。
待尉遲寒風的人影消失不見,傅雅漸漸收起了臉上那純潔無暇的笑,拿起方纔他喝過的杯盞,走到荷花池邊,輕輕的將杯子裡的水緩緩的倒在了池水裡,眸光繼而變的陰狠。
“爲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是誰?”寶珠有些不解的問道。
傅雅笑着,將杯子放下,漫不經心的說道:“他會知道的……”
寶珠有些不明白,但是,卻不懷疑傅雅說的,她說出口的話很少有達不成的。
尉遲寒風剛剛回了寒風閣,就命人喚了蕭隸前來,吩咐去查下傅雅的身世,原本對她並未曾上心,可是,今日見她跳的那個舞就心存了疑惑,加之她後來說的話……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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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而過,春的寒氣已經在東黎退去,夏日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襲來。轉眼間傅雅已經入府一個月,尉遲寒風從開始的只是去喝茶,不過是半個多時辰的光陰漸漸的變成了數個時辰呆在碧濤園中,府中人人都說,王妃失寵了。
開始只是一兩個人說,墨園的人自是不甚在意,可是,漸漸的,私下大家說的越來越兇,墨園的人就按耐不住性子,如果不是蘇墨不許她們亂議論,恐怕現在黎王府的奴才們之間早就廝殺一片了。
這樣的情況柳翩然倒是樂得其成,如果王爺非要寵幸一個人,她倒是寧願是傅雅,傅雅純真可愛,而且一到晚膳後總是會以各種理由打發了尉遲寒風,總是不會讓他留宿的,就憑着這點,她都歡喜幾分。
傅雅由於性子極好,不如蘇墨的冷,亦沒有柳翩然的嬌媚,平日裡很平易近人,如今的王府裡倒是沒有幾個不喜歡她的,就連蕭隸都不免對她另眼相看,不驕不嗔,每天臉上都掛着發自內心的笑,當你感覺她沒心沒肺的時候卻又發現她的細心,這樣的女子讓人不喜歡實在很難。
夜冷眼角瞥了眼蕭隸,冷漠的離去,心中暗罵:膚淺!
蕭隸對於夜冷這樣無情的眼神依舊無法習慣,見他要走,突然喊道:“夜冷,你幹什麼去?”
“我去哪裡需要和你報備嗎?!”
冷!除了這個字在沒有可以形容夜冷此刻說話的語氣的字了,蕭隸微微搖了頭,神情有些凝重的問道:“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睡在房檐上!”
夜冷腳下一滯,沒有回身,只是頭微微側了下,未曾說話。
蕭隸上前兩步,說道:“有些心思不該放,也不能放,我想……這個你應該比我明白,你打小跟在王爺身邊,某種意義上說,你不止是王爺的近衛,王爺視你如手足……”
“不用你說!”夜冷生生的將蕭隸的話打斷,冷漠的說道:“王爺的心在哪裡,哪裡就是我夜冷終身守護的!”
說完,大步的離開了蕭隸的視線,獨留下他陰冷的氣息還飄蕩在空氣中。
在蕭隸哀嘆之時,夜冷人已經到了墨園,他不動聲色的飛身上了房檐,看了眼院子里正在撫琴的蘇墨一眼後躺在了房檐上。
王爺的心思又豈是王府裡這些人所看到的,那些不過是表面罷了,王爺心思縝密,心知王妃喜靜,所以他總是不經意的保護着她,不讓她平靜的生活受到打擾罷了。
王爺自從老王爺去後,就將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深深的掩埋,只有對二少爺纔會露出真心的笑,十多年了,他終於能看到王爺會心的笑,這些都是王妃給予的,王爺愛她,所以護她,別人不明白,可是,王妃心如明鏡,不管外面如何議論,她只是活在自己的天地裡,不受打擾,這樣的女子又怎麼會讓人不心生憐惜?!
“主子,您歇會兒吧!”
院子內,傳來紫菱清脆的聲音。
蘇墨停下了手,淡淡一笑,微微嘆了氣,說道:“也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天氣熱了,最近練一會兒就累了,唉……也不知道這首曲子能不能趕在祥雲節練好!”
紫菱爲蘇墨擦拭了手,遞上了茶,笑着說道:“您就算彈的不好聽,王爺估計也聽着舒心!”
她的話一說,頓時引來小單和小雙的附和,小雙更是抱拳抵着下顎,歪着腦袋說道:“奴婢不懂音律,可是,卻覺得王妃彈的極爲好聽,尤其是曲子,都是以前從未曾聽過的呢!”
小單亦附和的點點頭,和王妃相處久了,漸漸的,她的心也向着,王妃想給王爺驚喜,她每日的彙報裡故意隱藏了王妃每日練琴的事情,她能想象到,王爺當聽到時,一定還會流露出那日的笑容。
院子裡,主僕間嬉笑的說着,那份安逸的氛圍是王府別的地方都沒有的,可是,她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蘇墨卻是永遠沒有機會彈給尉遲寒風聽,琴也在不久後被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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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身子不便,尉遲寒風很久都未曾帶柳翩然回上蘭苑,老夫人唸叨的不行,得了空,尉遲寒風攜着她往上蘭苑行去,直到晚膳後方才離開。
回府的路上,柳翩然漠然垂首,手時不時的撫摸着凸起的肚子,尉遲寒風慵懶的倚靠在軟墊上,閉着眼睛假寐着,每回一次上蘭苑,他內心就更加矛盾,但是,卻也漸漸的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不想蘇墨受傷。
“唉……”
適時,柳翩然突然輕嘆,她擡起眼眸看着尉遲寒風,有些憂傷的說道:“寒風,看着娘憔悴的神情,我真的好難過!”
尉遲寒風緩緩睜開眼瞼,淡漠的倪了眼柳翩然,瞥過了眼眸。
“她如今懷孕不過方纔兩個多月,娘還要忍受近八個月的病痛,想着……我就恨不得能做藥引的是自己!”柳翩然的聲音有些激動,帶了幾分哽咽。
尉遲寒風眸光幽深的看着她,問道:“你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要做藥引……你會心痛嗎?”
柳翩然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問,神情一滯,反問道:“孩子可以再生,如果能讓娘脫離病痛,我那點兒心痛又如何?”
尉遲寒風薄脣上勾,邪魅的笑着,狹長的眸子噙了幾分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柳翩然看着他,蹙了秀眉,問道:“難道……你怕蘇墨心痛就不顧孃的病了嗎?”
“你有孕在身,這些勞神的事情就儘量不要想,該怎麼做,本王心裡有數!”尉遲寒風說完,又輕闔了眼睛小憩着。
柳翩然收回眸光,長長的睫羽將眼眸中的狠戾掩去,腦海裡不免想起前兩日……
傅雅的活躍好似帶動着整個王府都變的輕快起來,她也喜歡到處走,除了上街外最喜歡的就是去她的園子裡陪她聊天,那樣充滿着快樂的笑容裡卻偶爾也會露出小小的失落,而且每次都是從墨園出來後……
“小雅,怎麼了,又從墨園尋了不開心?”柳翩然看着傅雅的樣子,柔聲說道,這蘇墨性子冷淡,人又高傲,像傅雅這樣莽撞的性子她必定不喜歡,又加上是北國送來的和親的,心裡肯定不舒服,哼,如果她們兩個能鬥起來多好!
柳翩然心裡這樣想着,臉上卻依舊柔柔的笑着,爲傅雅倒了杯茶水,杏眸微翻,嬌媚之態頓顯。
傅雅嘟着嘴,負氣的喝了口,說道:“我就不明白了,柳姐姐比蘇姐姐漂亮,人又比她好,爲什麼王爺反而比較喜歡那麼淡漠的蘇姐姐呢!”
她說的無心,可是,柳翩然卻面色一凝,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嬌柔的神情,柔聲道:“王爺喜歡她也是自然的,畢竟……她是南朝的公主,這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嘛……話又說回來,王爺對妹妹也是極好的,聽說,昨兒個王爺又給你的園子裡賜了不少東西呢!”
“我纔不覺得王爺對蘇姐姐好是因爲她是公主!”傅雅毫無心機的說道:“柳姐姐可是王爺的青梅竹馬,她不但搶了你的位置,哼,現在就連王爺的心都想搶!”
柳翩然淡笑,心裡卻五味雜陳,女人的心是敏感的,她也覺得王爺好似對蘇墨有些特殊,如果說只是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何必做那麼多?她一直想去迴避這個問題,可是,現在就連毫無心機的傅雅都看的出來王爺對蘇墨的不同……
“你丫,就愛胡思亂想,你看到王爺對她好了!”柳翩然掩去心裡的怒火,笑着罵道。
“就是因爲看到才生氣啊!”傅雅撇着嘴,說道:“剛剛本想着去墨園採幾株紫藤花回去的,可是,竟然看到王爺爲蘇姐姐推鞦韆,二人崩說多開心了……那樣子看上去就像相愛的夫妻……不對,她們本來就是夫妻……”
“鐺!”
柳翩然剛剛拿起的杯蓋突然掉落,和茶杯猛然相撞發出刺耳的響聲,茶杯中的茶更是濺灑了出來。
“主子!”
“姐姐……你沒事吧!”傅雅猛然站了起來,看着柳翩然失神的樣子,咬着脣,一臉的愧疚,喏喏的說道:“姐姐,我……我剛剛都是胡說的……”
柳翩然牽強的扯了個笑容,說道:“我沒事!”
傅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朝着柳翩然微微福身,說道:“小雅告退!”
說完,聳拉着肩膀帶着寶珠離去。
直到二人走遠,柳翩然和紙鳶方纔拉回眼光,紙鳶有些氣憤的說道:“奴婢怎麼覺得她是故意來氣主子的!”
柳翩然看了眼紙鳶,久久未曾說話,過了好半響,方纔說道:“不管傅雅是存了什麼心思,可是,王爺的心變了是不爭的事實!”
紙鳶一聽,還是有些疑惑,說道:“主子,也不能這樣說!你想啊,這王妃一直不肯懷孕,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王爺爲了孩子對她好些也是無可厚非的,您先不要多想,不管怎麼說,您後面不是還有老夫人呢嗎!”
柳翩然蹙了秀眉,眸光有些無焦距的看向遠方,心裡冷哼:老夫人有什麼用,她能陪着她一輩子嗎?能陪着她一輩子的人只有王爺,如果王爺的心不在,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想着,柳翩然的眸光不免變的陰戾,嘴角隱隱間存了幾分嗜血。
“王爺,側妃,王府到了……”
適時,馬車外傳來小廝的聲音,柳翩然慌亂的隱去陰狠,取而代之的是她用於僞裝的柔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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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極好,傅雅給蕭隸報備了一聲,就帶着寶珠和兩個貼身的侍從出了府,她和蘇墨不同,她園子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從北國跟着她過來的。
蘇墨嫁過來時就帶了紫菱一人,她自小身邊就紫菱一直陪着,南帝雖然有心給她多指派些人,可是,都被她婉拒了,對於帝桀來說,心知她性子,雖然看上去愛胡鬧,可是卻是個不喜歡陌生人跟着的人,想着是嫁給尉遲寒風也就放心。對於蘇墨來講,她是一抹陌生的靈魂,只認識紫菱,自是不想太多的人跟着,一是她喜歡清靜,二是,她不想帶着一堆人來也是怕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傅雅和寶珠二人好似總是有用不完的活力,二人在帝都的大街上東瞧瞧西逛逛,也不覺得累。
突然,有個人冒冒失失的跑着,猛然撞到了傅雅,人不免踉蹌了幾步,寶珠剛剛想發火,就見那人急忙躬身說着抱歉的話。
傅雅拉了寶珠,撇了撇嘴,說道:“算了算了,你走吧!”
那人急忙連聲道謝的離開。
傅雅捏了下手中的紙箋,若無其事的和寶珠二人繼續逛着。
“主子,我有些餓了……”寶珠捂着肚子說道。
傅雅聳聳肩膀,說道:“我也有些餓了!”
“主子,聽說福來客棧可是帝都最有名的呢!”
“那還等什麼,就去那裡……”
傅雅和寶珠一路嬉笑的到了福來客棧,二人要了間二樓臨窗的雅間,待飯菜上來後就埋頭苦吃着,吃到一半,傅雅突然停了手,拿起棉絹擦拭了下嘴,和侍從打了個眼色。
侍從瞭解的點了點頭閃身而出,不多會兒的功夫,身後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穿着打扮竟是和傅雅、寶珠一模一樣,傅雅和寶珠佯裝要方便轉身離去,過了會兒,那二人坐在了她們的位置上,繼續嬉笑的吃着。
傅雅和寶珠二人避過前廳,閃身到了後面的客房,不用人指引的徑自上了摟,在門上輕叩了幾聲。
“進來!”
屋內,傳來低沉冷漠的聲音,傅雅和寶珠二人相視一眼,推門而入。
傅雅打量着眼前帶着銀色面具的人,他一聲黑色錦緞長袍,渾身上下散發着令人腳底生寒的冷意,就算她預先知曉身份,依舊不由的打了個冷戰,不由得問道:“想必……您就是黛月樓的樓主了!”
冥殤嘴角淺淺一勾,冷漠的說道:“他的手下就只會明知故問嗎?”
傅雅聳聳肩膀,不以爲意,問道:“你這樣約我見面我壓力很大!”
“可你也處理的很輕鬆!”冥殤冷漠的說道。
“不知道樓主今日找我來何事?”傅雅問道,她只想快點兒離開這裡,冥殤身上的冷意讓她心裡不舒服。
冥殤目光微凝,冷冷的說道:“告訴一件能對你有幫助的事!”
傅雅冷笑,眉眼上挑,冷嗤的說道:“樓主又怎麼知道什麼能幫助我呢?”
冥殤笑了,可是,傅雅事後想起時,寧願她從未曾看過他的笑,只見他突然收了笑意,冷漠的說道:“你不是想先將蘇墨扳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