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並不是太好看,可能是因爲手臂失血過多的原因,我問他話,他也沒有回答,只是雙手捧着那兩條杜蕾斯喃喃自語着什麼,我想,這可能會跟紅姐有關。
望着身後那棟倒塌的別墅,我心中更升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心情,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以前找不到命運締造者,會覺得他就像是死神一樣,只能等着他來找我,而我,只有死亡之前的那零點零一秒才能見得到他。
可現在,我親手解決了他,心裡難免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這種失落的情緒讓我有些慌張,因爲我不知道解決了心中的仇恨之後,還有什麼,能夠支撐着我活下去。
我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見他沒有搭理我,我也不在說話,紅姐臨死之前叫過林天,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不止上下級那麼簡單的。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捂着生疼的胸口就從他身後走到了一輛才停下來的麪包車前。
顧北和姜琳此時正從麪包車上下來,姜琳的情緒有些高亢,一下車就問我是不是見到了她的老師,我點了點頭,將我進門之後看到的一切場景都告訴了她,之後,她更是發了瘋似的跟着那些刑偵大隊的人在東郊別墅的廢墟里面尋找着蔡明瑞的屍體,即使我們都知道,以那種爆炸程度,蔡明瑞和李天笑以及沒能逃出來的那些人,都很可能已經粉身碎骨了,別說屍體,能找到一個骨頭渣子也已經算幸運的了。
“傷口撕裂嚴重,相當於又在你原先的傷口之上又新加了一道比原本還要嚴重的傷口,我現在幫你簡單的包紮一下,具體用藥細節,還是要等到去了醫院才能上藥,可能會有些疼,但你忍着點。”顧北在下車之後就一直在檢查我胸口已經開始滾膿的傷口,從她緊縮的眉頭來看,我還能清新的坐在位置上給她查看傷口,就是一個奇蹟。
半個小時之後,救護車姍姍趕來,因爲顧北要和姜琳一起勘查現場,所以她沒有辦法陪着我去醫院,李銘雨更急是如此,畢竟這個時間點,能夠來到這裡的人,幾乎都是過來工作的。
“張俊龍,送你們隊長去醫院,給老子看好了,你們這個隊長可是長了九條腿,他要是跑了,你也別回來了……”李銘雨直接就將正在和刑偵大隊隊員勘查現場的張俊龍一把就給拉了過來,一邊說着,一邊直接將他塞到了救護車之內說道。
我白了李銘雨一眼,當即沒好氣的說道:“啥玩意兒我就九條腿了?我又不是蜈蚣,充其量……我特麼也就三條腿啊……”
聽了我說的話,不光是李銘雨,還有張俊龍和旁邊的救護人員瞬間就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好好,三條腿,還能開玩笑就是沒事了?你們部門的人現在全部都在醫院裡面,你先過去,等這裡的事情忙完了,我就來找你。”李銘雨笑着說完,雙手使勁的就將面前的救護車車門“砰”的一聲關上。
來到醫院之後,我下車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裴婧瑤,在她身後還站着擼一發,這擼一發啊,還跟以前一樣,見到我沒啥正經的,抱了抱我,順手就把一張毛片塞到了我的褲腰帶處夾緊,而後他又在我耳邊小聲呢喃道:“大難不死,你特麼必有後福啊,澤哥,我建議你去買個彩票,真的,不管中沒中,每次死裡逃生拿來看看。”
我悶咳了兩聲,伸手就在他肩膀上錘了一下,然後又將他重新攬入了懷中,即使此時我的胸口劇痛無比,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又看到他們……真的好……
裴婧瑤此時也笑着走到了我們兩人的面前,張開雙手將我們兩個人都抱在了懷中,就這樣,我們部門裡面的三個元老,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面,我們從陌生人到同事,又從同事到了生死與共的兄弟,說實話,就連原本懼怕跟他們有感情牽扯的我都融入了其中,此時此刻,我好像真的明白了……什麼叫做友情。
“媽的,老子還以爲你真的掛了,打不死的小強,你他媽纔是打不死的小強……還有,瑤瑤,你是怎麼才能說出和我分手的這種話的,怎麼才能當着外人的面子,撇開我的手,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唔……”
我話還沒說完,只覺得雙脣被什麼溼潤的東西包裹在了裡面,這個時候,我感覺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他們在,所有人都沒事……
突然,我腦間一沉,腦袋就跟不是我自己的一樣,看什麼都有重疊,而且很模糊,這一刻,我知道……我特麼又要暈了。
不過這次和以往不一樣,以往我暈厥大多都是過了幾天才醒來的,而這一次,等他們兩人將我送到急診室之後我就醒了,不過意識還是有點模模糊糊,大概是因爲我忍了太久的關係吧,我聽到了周語格和旁邊幾名急診護士的聲音。
護士說太晚了,麻醉師已經回家休息了,而且醫院裡面的麻藥現在很精確,周語格竟然說沒有關係,反正我都暈厥了,暫時也不會有什麼劇烈的反應,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天知道我有多想睜開眼睛跳起來指着他罵娘,但此時此刻,我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一半,任他宰割。
我只覺得有一個冰冷的東西碰觸到了我的傷口,緊接着,更是一陣炙熱的疼痛,活生生的把我給疼暈了過去,再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還真特麼只有鬼知道了。
“周醫生,那個瘋子……哦不,病患快要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在朦朧間,我忽然聽到了一陣女聲,是從我不遠處傳來的,我努力的睜開了眼睛,正巧看見周語格皺眉的聲音,然後模模糊糊之間,他馬上轉過了身子,衝着我的病房大門之外跑了出去。
我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張開嘴叫住周語格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大概猜測,應該是又有病人要死了吧。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周語格才從門外走入,見我已經醒來,他馬上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而後轉身看着我周邊的儀器,啼笑皆非的看着我說道:“恭喜你,你又從闖了一次鬼門關,我就說,你這暴脾氣,估摸着就連牛頭馬面都怕了你,不敢把你帶走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周語格見我沒有搭理他,當即笑着問道。
我輕輕一笑,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悠閒地說道:“從你嘴裡會有好消息?說壞的吧。”
他緩慢的坐在了我的病牀邊緣,而後繼續說道:“壞消息是,你們上次送來的女人,在今天晚上二十一點十五分,也就是三十五分鐘之前,已經死亡,全身潰爛加劇,就算是華佗在世,我們也無力迴天。”
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臉色雷打不變的問道:“那好消息呢?”
一說起這個好消息,原本臉色凝重的周語格瞬間就變得開朗了許多:“你那個同事算是救回來了,你要知道,你同事在救護車上的時候心跳一度驟停,後來由於傷勢嚴重,差點在手術檯上下不來了,好不容易手術檯上下來,他又持續高燒不退,這不,剛退了燒,我這纔敢把他從重症監護室裡面推出去。”
“我說你說話能不能大喘氣,尼瑪的,要不聽你說下去,我還以爲老郭死了呢,現在呢,他身體怎麼樣?”我順手就從牀頭拿起一個紙杯就丟到了周語格的身上,一臉鄙夷的說道。
的確,郭勇佳當時在被擡進來的時候身上已經都是血了,想必當時李天笑那些人肯定對他做了什麼。
我擡頭看着周語格,問道:“那李鵬飛呢?他怎麼樣了?”
說起李鵬飛,周語格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暗淡了下來。
他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還是沒能留下來。”
我猛地一怔,反射性的從牀上彈了起來,雙手猛拉着周語格的領子,低聲怒吼道:“什麼沒有留下來?林天說鵬飛在送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爲什麼沒有留下來?他人呢,他人呢……”
我的腦子瞬間被他這句話說得一片混亂,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緒,剛剛冷靜下來的情緒,也在這頃刻之間炸成了碎片。
死了……李鵬飛死了?他怎麼能死……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葉澤……你現在情緒不能激動,你冷靜一點,我沒說李鵬飛死了啊……”周語格極盡全力的按壓着我的肩膀,着急的說道。
“……”
“……”
我一臉懵逼的看着周語格,再次拉起了他的衣領,此時的我,已經完全被他的這些話給說懵了,什麼叫做沒留下來,什麼叫做他沒說李鵬飛死了?這他媽都是什麼話?
“李鵬飛進醫院之後我就給他進行了一個全身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很淺,大多都只是皮肉之傷,最爲嚴重的,就是小腹的那一刀,刀口很深,血液流失的也非常嚴重,如果不是有人在他小腹上面進行了簡單的處理,我想他根本熬不到醫院,進入醫院之後的三個小時,他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在送過來的時候突發闌尾炎,我把他闌尾割掉了而已,現在因爲失血過多,還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你那麼激動幹嘛?”周語格拉着我的肩膀,看着我輕聲說道。
“你他媽的……”他話還沒說完,我順手拉起了自己的枕頭就朝周語格腦門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