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陡然燒焦的人出現在過道上,着實把大家都嚇了一跳,讓很多人措手不及,照成了二次災害——比如踩到腳,比如推到在地上又被人踩了幾腳。一時之間,本來就亂的人羣更是亂上加亂。
“大家不要慌張,有秩序的一個跟着一個出去,都不要搶!”江西穆站在兩側化妝間的過道上大聲的喊着,此時此刻,除了心力交瘁,更重要的就是心急如焚。
要知道,船上共有150名乘客,外加漢劇團自己的演員還有樂師,那加起來有200人。所有人都出去站上甲板,顯然根本就不夠站這麼多人。更主要的問題,就是這個木船上的大火不知道什麼時候滅掉。
只是這些乘客已經混亂非常,可沒有閒功夫聽誰的命令。所以,這些來陶冶情操的人一下就失去了節操,拿出當仁不讓的氣勢,衝、撞、頂,凡是能有利於自己逃生的人,一概不留下情面。
“你撞我做什麼!你有毛病呀!”“我還帶有孩子,誰看見我的孩子了……”“你們都踩到我了,你們都瞎了嗎?”喊叫聲,哭鬧聲,就在這不到十平方米的出口爆發式的上演着。
“砰、砰、砰——”
刺耳的聲音傳來,人們這才捂着耳朵,停下自己那極其醜陋的行徑,慢慢回頭看着。混亂的隊伍終於是停滯了下來。
江西穆掏出槍來,對着木質的天花板開了三槍,纔將大夥給鎮住。見大家都停下來看着他,他以一種非常嚴肅的口吻說道:“現在大家都停下來,如今我們都困在這艘木船上,誰也逃脫不得。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按照秩序,有序的撤到甲板上,等待着救援。”
大家微微蠕動着,終於按照稍正常的秩序上階梯,出到船艙外面。
江西穆也快步登上階梯,疏導大家儘量到船的尾部,那裡有近300平方米的空間,應該能站百來人。
然而他唯一沒有考慮周全的,就是火勢的速度。站在甲板上,看得是十分的明顯。船艙中間的部分正在冒着滾滾黑煙,順着窗戶,順着樓梯這個出口翻滾出去。除了十分明顯的黑煙,那就是現在的船艙中部頂端開始有明火,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嗵——”
終於,中部船艙頂端的木頭燃燒之後,嘩啦啦的往下追。中間露出一個大大的口子,烈焰與濃煙的結合,紅與黑的交相呼應,一個晃神,放佛覺得這就是地獄的口子,正在吞噬臨近的人們。
而還沒有上來的人又開始慌亂了,哭着喊着要上去。可是階梯的寬度最多能容納三個人並排走,怎麼可能全都蜂擁而上呢?
江西穆纔剛靠近階梯,就聞到刺鼻的濃煙味,嗆得他幾乎咳嗽不止。他扯着嗓子對着船艙內的人喊道:“趕快用手捂着口鼻,不要吸入濃煙。讓女人和孩子先走,男的在後面!”
他估摸着,後面還有五十來人。但這樣的速度,起碼還得有二十分鐘。
此時水上執法的警察乘着快船衝過
來,在木船邊停留了一會兒。船上的人見狀,大聲搖着手呼喊道:“快來救我呀——救我——”
當出現一絲轉機之時,所有人的本能當然是快點逃離出去。可是逃離出去的話,肯定先講究個先後順序。這個時候,所有人常用的招數,那就只剩下裝可憐,將自己塑造成最慘的那一位。
“救我啊——我不想死在這裡呀——”“我的孩子還小,這麼小的年紀就死在這裡,太不值當了呀——”“先救我,我還有一家子等着我吶——”
每個人恨不得將手招的跟風扇一般,讓船上的警察注意到自己。他們覺得這樣,被先救出來的機率將會大上好幾倍。
“救生船很快就開過來了,再等幾分鐘,請在等幾分鐘!”船上的警察大聲的安撫着羣衆。
此時此刻,船的中間部分已經漸漸燒完,熊熊大火開始往兩邊擴散。尤其是船尾這一側,木質結構最多,大火逼得也很急切。
船尾的人開始慢慢後退,幾乎都逼到了船尾的邊上。“大家都別擠了,再擠可就要掉下去啦——”“火快要向我們靠過來了,後面還有那麼多的空位,騰一下呀。”
上百個聲音混雜在一起,猶如最難聽的音樂,耳膜都快要吵爆了。火光之下,人們的面容隨着光源的跳動變得是十分的扭曲,有憤怒的,有哭泣的,有哀愁的,人世間最消極的情緒都彙集在這裡。
更加糟糕的,就是船艙之內還有人——大約還有三十來名。他們的境況更加的糟糕,大火在頭頂上滾滾燃燒,地毯上的不明火舌也在歡快的跳躍着,交雜而生的濃煙上串下跳玩得快活。但是中間的人可就受不了,烈火烤着,濃煙薰着,沒有幾下便昏昏欲倒。
江西穆只得再次跳下來,揮舞着衣服將濃煙驅散得遠一點。他快點來到最後一個人的位置,攙扶着他與前面的人快些前行。
但這樣,也就上去了10個人,還有20來人還困在船艙內。
江西穆處處在這火勢兩相攻擊的船艙,半眯着眼睛,模模糊糊之間看到的就是前面慢騰騰的人羣隊伍,還有四周不斷跳躍的大火。
宋情詞還有段虹此時還在船艙當中,正在慢慢的靠近那救生的階梯。只要出去,就有一點希望了。
“段虹姐,我們再加油,很快就能夠出去了……”宋情詞爲段虹加把勁。其實她自己也十分難受,肺部不斷的吸着那刺鼻的黑煙,肌膚上感受着周圍炙熱的烤意,再加之她還要攙扶那倒黴的主持人,其實她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
“傻丫頭,姐——恐怕是支撐不下去l了……”段虹喘着粗氣,半眯着眼睛,模糊不清的說道。此時的她哪裡有往常的高貴氣質,旗袍被煙燻得黑乎乎的,高跟鞋也掉了一隻。
“段虹姐,我們現在已經到階梯這裡了,很快便能出去了……”宋情詞咬着牙,輕柔的對一旁的段虹說道。此時此刻,鼓勵的作用遠比離棄要大。
然而段虹
終於是支撐不住,慢慢的跌坐在地上,和那些碳化的木頭倒在一塊。
“段虹姐——你別睡下去呀,一睡就起不來了呀!”宋情詞還攙扶着主持人,根本就沒有辦法蹲下身子再將段虹給攙扶起來。由於她這麼一喊,又吸入過多的濃煙,劇烈咳嗽不止,感覺從來都沒有如此難受過。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根本就沒有辦法逃出去了。
在上次小巴車出事的時候,她坐上駕駛座,整個人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過,有江西穆在,有他的鼓勵在,她終於能平下心來,將車駕駛,最終讓全車的同學都脫離了險境。
而現在,段虹姐昏過去,她現在一人,又怎麼可能逃離出去。那階梯還有幾步之遠,前方還幾個人在慢慢的前行。而她們卻落在了最後面,無人救助。是的,連前面的人都沒有回頭,更別說搭上一把手。
她咳嗽了好幾聲,眼睛愈發的模糊,終於是軟綿綿的要摔了下去。
突然之間,一隻手拉着她的胳膊,阻止她摔下去。她僅存的一絲思維,想着是哪個好心的人救了她。
“趕快起來,我帶着你們出去!”
雖然夾雜着幾聲咳嗽,但是那毋容置疑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力量,在她的腦海當中盤旋迴蕩着,激發她最後剩下的一絲絲的力量。她睜開了眼睛,看清了這個人——果不其然,是江西穆。
江西穆再次背上那可憐的主持人,咬着牙再攙扶着段虹與宋情詞,快步的往階梯方向走去。
剛走了沒有幾步,背後就嘩啦啦的砸下好些個正在燃燒的木板。如果剛纔再慢上幾步,那恐怕大家都會被木板給擊中,然後被大火給燃燒,最後就像最初的那個被火燒成碳的人。
不幸中的萬幸。
江西穆咬着牙,堅持走了幾步,到達那階梯。階梯現在也被大火給燃燒着,估摸着也撐不了多長的時間。他咳嗽了幾聲,大聲的說道:“你們快來搭把手呀——”
然而上去的人就真的離開,急匆匆的往船尾方向擁擠而去。
一種深深的悲涼自心底而起。在這樣的大難面前,誰會那麼傻去伸出手?
他的心裡,又在盪漾着那句話:“上帝造就一個人,不過是體面其表,流氓其質。”在此時此刻,大家的漠不關心,讓人一下沉入谷底。
他只得咬牙,一切都只能靠着自己。首先將這個主持人快速背了出去,咯吱咯吱的階梯正在尖叫着,顯然就要承受不住了。其後,他快速回來,又回到階梯這裡,接過宋情詞推過來的段虹,他接過後,三步並作兩步帶到船艙外面。
接下來就是宋情詞了。他在階梯口,看着那幾乎快要被火吞噬完畢的階梯,咳嗽幾聲,果斷的伸出手來,“快呀——跑上來啊——”
宋情詞捂着嘴咳嗽着,模糊的雙眼均是一片火海。而黑漆漆的通道路口,有一隻手正在等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