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元旦節的假期的最後一天。自從昨晚三起事故後,新年的氣氛一下就陷入了靄靄的霧霾裡。
早上吃早飯就可以看出,大家一番無精打采。接下來大家排班去醫院照顧沈簟、樓日明還有傷心欲絕的樓秦月。江西穆與邊江是下午醫院,早上正好去當地的警察分局看看檢驗的如何。
島內的警察分局靠近越仙高架橋,綠樹環抱,居民樓猶如嵌在綠蔭當中,老小區的底蘊在這附近留下深深的痕跡。兩人走進公安分局的大門,一棟五層樓高的硃紅色樓房安詳的挨着一顆大榕樹後面,落葉灑滿了院子。
走進大廳,裡面正有一個人等着。身子壯碩,在配一張國字臉,矗立在那很有領導的風範。邊江上前與他親切的握手,“好久不見了老同學。”
經過介紹,這個人名叫胡天曉,是邊江的高中同學,現在已經是這個分局的副局長,年輕有爲幹勁十足。這讓邊江着實羨慕,表露出一番羨慕以及嫉妒的言語。
對於這兩人的拉家常,江西穆向來直接切入主題,冷漠示人,“昨天帶過來的東西檢驗出來了嗎?”
“我正要說這件事,你們跟我到辦公室,我說給你們聽。”胡天曉攀着邊江的肩膀,又在述說當年的高中情節。
在副局長的辦公室內,胡天曉便問道:“這個事情我聽阿江說了,雖然涉及了謀殺,但是相關的家屬沒有來報案,也不認爲這是謀殺,我們也很難立這個案子。”
邊江點點頭,“這個我們知道,所以像我們這種假期中的閒雜人員,比較好介入這個事情。”
胡天曉點點頭,“既然是老同學,這點小事情還是會幫的,不過吃飯是請定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後,他就收住了開玩笑的心態,變得嚴肅起來。
他拿出第一樣證據,是玻璃杯碎片,“先說裡面殘留的水滴,檢測出來,確實是含有蓖麻毒素,人致死量約爲7mg,嚴重者可出現抽搐、昏迷,牙關緊閉,最後因循環衰竭而死亡。接下來是指紋,你們還真聰明,先弄到了那三個人的指紋。在這個杯子上面,出現了樓日明,以及死者唐多令的指紋,其餘的十分乾淨——我是說,杯子事先被擦乾淨了,卻還是留有樓日明握杯子時候五個手指的指紋。”
江西穆微皺着眉頭。證據剛一展開就表現了其“魅力”的地方——明明已經擦拭乾淨,爲何還會留有樓日明清晰的指紋?明明已經擦拭了杯子,表明此人有比較縝密的心態,在行兇之前是做了十足的準備,特地準備了一個乾淨毫無指紋的杯子給唐多令,最後應該只有唐多令的指紋,這樣做可以變成一個自殺現場。然而卻突然敗了智商,樓日明還是沒有戴手套就握住了杯子,將其放到桌面上給唐多令。
這神來的敗筆,讓人啼笑皆非,但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敗筆。
胡天曉再拿出第二樣,是從唐多令的房間找到的農藥瓶。“裡面的農藥爲敵百蟲,顧名思義,這個農藥用來殺蟲。該農藥能溶於水和有機溶劑,性質較穩定,但遇鹼則水解成敵敵畏,急性毒性LD50值。關於指紋,擦除得很乾淨,褶皺上很難
提取完整的指紋信息。我想應該是帶上手套用酒精進行擦除。”
江西穆額頭上的皺紋聚攏在一塊,變成了好幾道溝壑。如果胡天曉先講這個農藥瓶,他反倒覺得這個兇手有點腦子,知道相關的反偵察知識。但聯繫方纔的杯子,又產生了不可解釋的地方——杯子擦乾淨後,但樓日明卻草率的拿起了杯子到一樓;農藥瓶上卻明明很乾淨,在拿到一樓唐多令房間前,是戴上手套之類。
除非不是同一個人所爲。
胡天曉點點頭,拿出第三樣,是沈簟房間裡的酒味巧克力,已經檢測是放有了農藥敵百蟲,盒子上僅有沈簟的指紋。
江西穆送開眉頭皺紋,這一點倒符合犯罪人的心理, 他有所預料。
“最後一樣是樓日明房間內的巧克力,我感到奇怪的,除了在盒子外邊有樓日明的指紋,還有沈簟的指紋。”胡天曉向後靠在皮質座椅上,身子幾乎陷了進去,他挑着眉毛,問道:“你們猜猜,我是在哪裡檢測出了她的指紋?當然,答錯得請我吃飯。”
邊江下意識的摸了摸錢包,苦澀的笑道:“滄海市的消費有點高,兄弟我可沒那麼多資本唉。”他閉上了眼睛,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盒子上。”
“不算完美,請我吃早餐。”胡天曉笑道。
江西穆沉沉的說道:“巧克力上。”
“很接近了,兩頓早餐或者一箇中餐。”胡天驍拍了拍桌椅扶手,笑道:“算了,不逗你們,省得到最後變成了高檔酒店。”
他坐正身子:“將你們答案綜合起來再加點想象力吧。在巧克力盒子以及巧克力上有她指紋。但特別地方,就是十個巧克力都有她完整的指紋。也就是她每一個巧克力都摸了,但卻沒有吃掉,反倒把有毒的吃了。”
“這樣的概率呵呵。”邊江訕笑道,隨後小聲抱怨道:“騙吃騙喝的人呀——”
胡天曉看看手腕上的Patek Philippe名錶,“現在十一點,走吧,邊吃邊說。”
邊江驚訝的說道:“這——太早了吧。”他更驚訝的是這胡天曉竟然帶起了瑞士自動機械名錶。
胡天曉卻一本正經的說道:“早嗎?不早了吧。你這人滑頭的很,幾下就不見了人。”
隨後他們上了車,胡天曉開車帶他們上到越仙高架橋,轉過複雜的幾個環形立交,往南東督路的銀堂大酒樓。
走進裝飾極其浮誇的酒樓,邊江幾乎挨着江西穆才能正常行走,推眼鏡的幅度變得極其頻繁。
吃飯的時候,胡天曉對於這個小案件挺感興趣。雖然他經手大小不計其數,但調查的套路基本如此——調查受害人,排查作案人,調查監控錄像,比對證物,一路下來基本可以破案。有趣的案子不多,但已經差不多麻木了。聽到了兩人說的事情,他很感興趣,“突然發現的人骨,還有一晚上三人遇難。我真很想知道結果。”
江西穆聳聳肩,冷言冷語:“結果如你所知,兩傷一死。所有案子的終結,都是一方將另一方傷害,獲取一絲一毫的短暫痛快。”
胡天曉點點頭,
“說的很精闢。”
三人吃完飯,邊江結賬,臉黑成了包公。整頓飯吃下來,一起845塊。
胡天曉挑了挑牙齒,拍了拍邊江的肩膀:“感謝你請我吃飯,之後有用的上兄弟我的,一頓飯我就幫你搞定!”
出了酒樓的門,胡天曉將皮衣披在肩上,嘴上叼着牙籤,好意的問道:“你們要去哪裡?我送你們回去吧。”
邊江點點頭,“好吧,我們要去人民醫院,看看那些病人情況怎麼樣了。”
“20分鐘的事情嘛。”胡天曉讓他們上了車。一路向南疾馳,經過白鷺洲湖時,胡天曉問道:“樓秦月老先生怎麼樣了?”
“傷心。”江西穆十分簡短的回答道。
“樓秦月可是有名的法官,他判決的案件恐怕比我吃的飯還多。這個我曾經聽我前輩講過,對他是讚不絕口。”胡天曉將一輛車別到邊道,鄙夷的說了一句:“敢超我的車。”
江西穆不禁想起昨晚上,樓秦月不住的在說是自己造孽。“判決的情況怎麼樣?”他問道。
“還算公正。大概七八年前的時候,就退居二線,不在法院做法官了。”胡天曉說道:“後來他就指導那些年輕的法官,挺嚴厲的。”
人民醫院到了,胡天曉擺擺手,“到時幫我給這位老前輩說聲問候吧。”隨後他又衝着邊江笑道:“哦對了,進到醫院也是要付費的,我沒有零錢,給個10塊。”
邊江不甘願的掏了10塊錢,忍着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在胡天曉的臉上點了好幾下。
還沒有進到醫院的大廳,邊江就開始無休止的嘮叨以及抱怨:“這個小子揩油太狠了,今天一下就去了我近900塊。以前他還挺老實的啊,從來不說話,現在當上副局長,怎麼就成這樣了……”
直到七樓出了電梯,邊江一直都是哭喪的表情。反倒是江西穆,掏了掏耳朵,還是冷冰冰的神情。
“情況怎麼樣?”他問向樓秦月。
樓秦月還是像昨天一般,坐在走廊上的長椅,姿勢還是像昨天最後一次見到的那樣——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雙手當中。唯一的變化就是頭髮有些稀疏,變得有些花白。
宋情詞回答道:“那兩個人還是昏迷着,畢竟受了這麼大的創傷。不過情況正在好轉,相信能很快恢復起來。”
交接班時,宋情詞還不忘提醒道:“記得要好好照顧樓叔。”
她走後,邊江坐在樓秦月旁邊,讓樓秦月靠在自己身上。江西穆脫下自己的大衣,蓋在樓秦月的身上。樓秦月已然哀莫,對於兩人的關心,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微張着嘴,眼睛半眯眼眸迷離。
江西穆看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打開手機,翻看着昨晚別墅現場的照片,經過更專業的檢測,自己昨晚上的推斷——樓日明殺害唐多令以及沈簟——有了紕漏。
最後兩張是人骨復原的圖像,這個時候,他看到第六張,那削瘦嘴脣微厚的人。他轉過身去,半眯着眼睛看着樓秦月。
對比手機上的圖片,竟然發現樓秦月的樣子與第六張很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