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動車,江西穆與宋情詞打了輛的士。在車上,宋情詞就在猜測他回到單位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如果是我兩個多月不會去,一回到學院,同學就會圍着我,然後進行噓寒問暖,之後會有各種水果呀鮮花之類的。”她不斷的嘰嘰喳喳遐想着,放佛自己就是那被圍繞着的主角。
江西穆偏着頭,看向車窗外那破爛的小村莊,時不時的嗯嗯應幾聲。
所爲的榮耀不過是轉眼一瞬,只能證明曾經做過什麼。更何況他對躺在病牀修養兩個月的這個事情,還覺得是一種羞恥。
“我好想去你那裡感受一下,可不可以呀。”宋情詞渴望的看着他,她也很想順帶感受一下這樣的光榮。
江西穆不爲所動,依然冷冰冰的拒絕道:“不行。”
這一下,把宋情詞氣得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生着悶氣。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先下了車,關上了車門,並沒有跟她說一聲再見。他走向那熟悉的大門,還如上次離開的那樣,冷清、蕭條。
這也是他不讓宋情詞來看的一個原因,因爲大家都很忙,報道就是那麼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可不一定會向宋情詞想象的那樣美好。只怕她看了,還要驚訝這些同事如此的冷漠。
然而,江西穆剛走進大門,轉過一個院子的時候,只聽清脆的爆響聲。他愣了一會兒神,就見面前飄下了五彩繽紛的綵帶,掛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上還有一地的綵帶,十分的不解。
“歡迎回來——”
從轉角處傳來熱烈的鼓掌聲,那些同事也從轉角處走出來,然後站立兩邊,留出中間一個過道。
他們這是在歡迎麼?
冷不丁的出現這樣的情況,江西穆一時不知所措,在他這麼多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從過道當中走過去,兩邊的同事鼓掌致意,還時不時的豎起大拇指。
他的心中,慢慢的升騰一種輕飄飄的感覺,踩在地上的感覺都像是踩在雲上。
走到了列隊的盡頭,黃局長以及曾今朝隊長正等着他,並也致以熱烈的鼓掌。
江西穆站在兩人面前,回過頭,那些同事圍起來簇擁着他,一張張笑臉洋溢着高興、崇拜。
“你進隊時間是最短的,但卻是建功最多最大的一個人吶。”黃局長笑容可掬的說道:“雖然你剛開始來的時候,只是管理檔案室的,算是一個文職工作。但是你的所作所爲,卻比在場的每一個人要來的大公無私。”
“是關於巴士車上轉移乘客那件事情麼?”江西穆冷冰冰的臉一下融化,還略微的發燙,“那件事情不過是一個小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這纔是好同志,勝不驕敗不餒,真是好樣的。”黃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賞。
曾今朝微笑着點點頭,將一份報紙遞給他,“你的壯舉已經都刊登在省內各大報紙上,還有各大網站上。”
江西穆接過報紙,這是滄海市的日
報。上面的新聞大致是這樣寫的——
一名警察爲轉移車上乘客,自己留在最危險的巴士車上,險些喪命。
1月5日晚上,一輛小巴車失控,車上載有二十多名學生。小巴車不幸撞上了一輛出事的油罐車,致使油罐車起火。小巴車開出了滄海大橋,轉往海濱路。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小巴車上的乘客在沒有停車的情況下,從窗戶轉往一旁的大巴車。所有乘客都已經順利轉移出去,包括受傷的司機。然而,一名名叫江西穆的警察留在了最後,獨自操控失去控制的小巴車,結果翻出護欄外,連車帶人一同墜向大海當中。所幸這名警察救護及時,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個世界不是缺少愛,而是缺少這樣一位大公無私的人,他不惜自己的安危,也要換回所有乘客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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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穆看完之後,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他當時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可並沒有想到這麼多,是一種直覺讓他留到了最後。
“小夥子,你可是立了大功呀。我們整個局都被拿到省一級層面進行表揚。”曾今朝展開手中的一面獎狀,“頒發給我們局的獎狀已經掛在了牆上,這是你的。”
江西穆接過了獎狀,上面的燙金字體閃着光芒,尤其是那“獎狀”、“表揚”這兩個詞,寫得極其的隆重。那些字帶着沉甸甸的精神重量,雙手捧着,還感覺到十分的沉重。
然而接下來,黃局長從一個同事的手上接過錦旗,將其展開。鮮紅色的旗子上用金色的大字寫着“英勇無畏,熱心爲民。”
江西穆接過來的時候,心中那種自豪感慢慢升起。在方纔,他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受到這麼隆重的接待,甚至都不敢想。他的印象當中,局裡的同事一直都是對自己不敬且遠之,所以這次從醫院回來,他也就是去隊長曾今朝那裡報道一聲,就算完事了。
然而事實上,他錯了。現實比想象要暖和得多,除了熱烈的掌聲,更有獎狀、錦旗這些榮耀,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爲了表彰這位勇敢的同事,曾今朝專門給了他一個單獨的辦公室。除此之外,還有宿舍樓當中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這樣特殊級別的待遇,可是毫不多見的。
單獨的辦公室在檔案室旁邊,裡面已經打掃乾淨。桌面上還有幾束鮮花,據說是熱心的市民贈送的。
曾今朝又帶着他到了新的宿舍,雖然僅有20平方米,但室內乾淨整潔,還配有一個小陽臺。從陽臺望出去,便是附近的一個公園。牀上的被子、枕頭等都是單位出錢買的,對他十分的優厚。
“你看看這裡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曾今朝問道。
江西穆搖搖頭,他能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
曾今朝走出宿舍門,讓他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工作。
江西穆坐在鬆軟的牀上,向四周看看,一時之間還沒有適應這樣的環境。要知道,他之前是住在檔案室當中,就只有一個伸縮牀。現在就好得太多,他一度不相信這是
那殘酷的現實。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是宋情詞打過來的。
“怎麼樣,回去之後,有沒有一種做英雄的感覺。”
“嗯。”江西穆將方纔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即使他要保持一種鎮定的姿態,但是講起這個事情的時候,內心洋溢着一種名叫興奮的感覺。
手機傳來清脆的笑聲,“我就說肯定會有的。要是你這樣的大英雄受不到這樣的待遇,我才覺得奇怪呢。既然有新的宿舍,就不用老是窩在那個又小又不好的環境當中了。”
掛斷了電話,江西穆才發現手機裡有一條短信,剛纔談得高興,沒有注意到這短信的提示聲。
但是一打開,他的眉頭就慢慢皺緊,將手機翻過去,不想看到上面的信息,冰冷的眼眸又再次浮現在眼中,將之前的興奮掃得是乾乾淨淨,放佛就從來沒有過的一樣。
他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心頭襲來一股疲憊的感覺,重重的倒在牀上。他再次翻看手機,手機之上是一串數字和英文。
“4O wqb,ugdu 4q 50kg, 117.586706,24.852901”
江西穆坐起來,凝視着桌面上的獎狀,那發紅的紅旗以及燙金的字體一直吸引着他。而他再看看手機上的一串數字和英文,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自心底而生。
他默默的將獎狀收進了行李箱,放在了最底部,再放上厚厚的衣服壓着。他自覺得自己不配擁有這等的榮譽。所謂的英雄,那也只是人前風光,但實際上他卻十分的陰暗。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用五筆輸入法,將短信上的內容打一遍,WORD的文檔就呈現這樣的一行字——火爺急需‘美金’50千克。
‘美金’即爲最純的阿劑系列精製品,直接吸食便會致死,所以必須將其稀釋才能服用。由於‘美金’提純度高,價格也是最貴的,每克可要好幾百塊,被稱爲‘罪惡鑽石’。
短信最後沒的數字,通過百度地圖,就知道交貨的地點——便是泳仙高速路與竹溪並行的地段,也就是上、下樓村附近。
他嘴角輕輕一斜,不禁苦笑。他也有自己的無奈與苦衷,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能選擇,只能一路走到黑。
他用網絡電話,給濱海縣的福伯一個電話,“幫忙送貨,要‘美金’50千克,地點是泳仙高速路與竹溪並行的地段,大致上、下樓村附近。”
“沒有問題。”手機傳來爽朗的笑聲,福伯滿嘴答應。
“這幾個月,火爺一起要了多少貨?”江西穆問道。
對方查了一番,“挺多,將近500千克。那你可得提醒他小心一點,別一次性要這麼多,被你們條子查出來,死得最慘可是他。”
江西穆匆匆答應,便掛了電話。再用網絡電話發短信給火爺,通知他後天收貨。
做完這一切,他“啪”的一聲關上了筆記本電腦,丟在牀頭一角。弓着身子,雙手捂着臉,只留下眼睛——他的眼眸既冰冷,又深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