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上那人五十多歲,長得慈眉善目,也笑容可掬,一聽就是省城的口音:“師傅,我們是從省城過來旅遊的,想不到你們村還有這麼大規模的石礦,能不能讓我們進去參觀一下,順便拍兩張照片啊?”
一聽不過是旅遊的,一個打手立刻變了臉色:“什麼,旅遊的,你把我們這裡當風景區了,你媽——”
另一個打手急忙打了他一下,乾巴巴一笑:“我給你問問當官的,你們等一下。”
倆人跑到門衛室,給崔磅礴打電話。
很快,從裡邊開出一輛牧馬人來,在前面領着大海獅進了石礦,到了辦公室前邊,蘇啓相和崔磅礴早就領着幾個人在那裡接着了。
大海獅上下來八個人,連司機一共九個,這些人最年輕的也要四十多歲,大多數年齡在五、六十歲,雖然一副謙恭的模樣,但是掩蓋不住那種由內而外的威嚴和雅緻。
雖然這些人口口聲聲是到這裡旅遊,被石礦吸引過來的,但是蘇啓相和崔磅礴心知肚明,還旅遊的,騙鬼去吧,就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給你張地圖你都找不到,你還順便被吸引過來的!
把旅遊團讓到辦公室,蘇啓相和崔磅礴他們熱情招待。
本來這些人一下車就要求遊覽整個石礦,但是一進辦公室,想不到石礦居然如此熱情,招待的規格居然如此之高,窮山僻壤的,居然什麼好東西都擺上來。
這些人也就不急着去遊覽,喝着茶吃特產。
其中一個六十來歲的人,一看就像領頭的,居然對蘇啓相辦公室裡邊一塊石頭產生了興趣,兩眼放光,讚不絕口,聽他那意思,他找這樣的石頭找了多少年,如果能得到這塊石頭,這輩子的心願就算達到了。
蘇啓相倒是很豪爽,當時就讓人找箱子,找柔軟的墊物給包裝好,送給那人了。
那人給感動的,萍水相逢,怎麼能接受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呢!
蘇啓相的心其實在滴血,就這塊石頭,有人給他出三百萬他都沒賣,一句話的事,送人了。
石頭包裝好,這些人居然真的平易近人起來,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也溫和多了。
石頭送出去了,蘇啓相心中也就有數了,趁熱打鐵讓人拿出九個小包,每人一個,說得還很客氣,雖然萍水相逢,但是相逢就是緣分,一點小禮物,權當是個念想,大家以後就成朋友了。
最後還是要去遊覽,但是蘇啓相他們看得很清楚,這一羣人自從收下那個小包,似乎就無心遊覽,在他們的陪同下草草轉了轉,拍了一些照片,隨便問了問工作面上工人的工作狀況,就匆匆告辭了。
本來蘇啓相還要留他們吃飯,想不到一說到吃飯,他們就像被馬蜂蟄了屁股一樣敏感,堅決推辭。
站在石礦門口,看着大海獅絕塵而去,蘇啓相和崔磅礴相視一笑,都長出了一口氣。
又轉過天來,一大早,一輛省城牌照的豐田考斯特又到了石礦門口,車上有十幾個人,年齡都六十開外,氣度雍容不凡,自稱是省城某個敬老
院的,也是來旅遊。
蘇啓相和崔磅礴滿心狐疑地又把他們迎接進去,一看就知道他們在撒謊,沒見過敬老院的出來旅遊還坐考斯特!
再說這些人的威嚴和雅緻,比昨天那一撥要上一個檔次,還自稱敬老院的,騙鬼呢吧!
這些人倒是連辦公室都不進,來到就急着往礦裡邊走,嘴裡說是參觀參觀。
蘇啓相和崔磅礴帶着手下全程陪着,不管他們詢問工人,還是到處拍照,礦上的人都很配合。
奈何石礦太大,走了一上午,那些人年齡畢竟六十多了,看來有點吃不消,只好在蘇啓相的勸說下去辦公室喝茶。
趁着所謂的敬老院的人喝茶的空擋,蘇啓相和崔磅礴出來緊急磋商,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省裡的調查組一共兩撥?
末後倆人達成一致意見,不管這些人什麼來路,小心伺候肯定沒錯。
本來爲了應對省裡的調查組,蘇啓相他們做了很周密的安排,首先是把智障工暫時轉移,然後對於怎麼接待調查組的問題上還做了兩手準備,要是調查組很嚴厲,就跟他們公事公辦,如果發現可乘之機,就要果斷地送禮,那些小包裡面都是現金。
送禮這事學問太大,對於不瞭解的人要是盲目送禮,往往不但起不到作用,還會惹火燒身。
到底是不是適合送禮,這個就要靠蘇啓相多年的經驗去判斷了。
當然了,蘇啓相還是希望能把禮送上,反正他們又沒找到石礦什麼毛病,也不怕他們反過頭來說他行賄。
陪客人喝茶的過程中,蘇啓相終於下定決心,又是每人一個小包。
一開始他們都不要,最後那個帶頭模樣的人卻之不恭地收下了,其他人也收了。
果然,收了禮物,這些人的態度明顯溫和多了,蘇啓相心裡暗暗得意,眼看中午了,他又在石礦安排午飯,極其隆重地招待這些人吃了一頓。
吃過午飯,看樣子這些人也不好意思再提出去礦上參觀了,就此告辭。
蘇啓相和崔磅礴又率領打手們把考斯特送到石礦門口。
看着考斯特絕塵而去,不知道爲什麼,倆人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到了傍黑天,陳連科給蘇啓相打電話,說富之源前天晚上來了兩輛車住宿,是省城的人,每天出去一輛,都是去你們石礦,可是今下午那兩輛車走的時候,據說林聿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在鎮東頭等着他們,嘀咕一陣子,把那兩輛車送走了。
林聿還跟他們接觸了?
聽到這個消息蘇啓相一時沒反應過來,打電話詢問省城的關係,省城的關係居然也不知道調查組的情況,他和崔磅礴商量到半夜,也沒搞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
末後蘇啓相還是決定去趟省城,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啓相天不亮就出發,去省城了。
到中午的時候,又有一輛豐田考斯特來到了石礦門口。
崔磅礴帶着二十多個手下站在門口,他抱着胳膊盯着外面這輛考斯特,很有命令手下一擁而上連人帶車給他打碎的衝動。
考斯特司機從車上跳下來,指着門衛室大聲叫道:“打開欄杆!”
這個司機看年齡沒有三十歲,理着小平頭,穿着和神氣很職業化,往那兒一站,顯得十分精神。
崔磅礴扭頭往裡走,一邊掏電話一邊命令手下:“讓他們進來。”
他給礦長打電話,但是蘇啓相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考斯特開進來,車上又下來十幾個人,看那氣質派頭,跟昨天和前天來的那兩撥一模一樣,或者說,崔磅礴怎麼看他們跟前邊那兩撥都是一夥的。
十幾個人對礦上的人看都不看,徑直順着路往裡走,跟前邊那兩撥一樣,也是帶着照相的,一邊走一邊拍照。
崔磅礴決定先不管他們,等他聯繫上礦長,把事情搞清楚再做決定。
如果他們是林聿找來的騙子,反正他們進去了,也跑不了,如果他們是真的調查組,智障工早就轉移了,也查不出什麼。
眼看已經是正午了,崔磅礴還是聯繫不上蘇啓相,他心裡這個着急,再耽擱下去那夥人就要下來跑了!
終於,蘇啓相接電話了,他剛纔正跟省城那個關係說話,手機設成靜音了。
電話一通,蘇啓相就有點氣急敗壞的味道,網上關於虐待智障工的視頻在全國都引起軒然大波,跟帖量達三十多萬人次,除了指責黑礦令人髮指的手段,還紛紛指責政府不作爲。
再加上省報關於智障工的跟蹤報道,省裡高層這次確實震怒了。
蘇啓相悲哀地說,智障工看來是不能用了,得想辦法把他們處理掉,但是處理智障工也是個問題,如果放掉的話後患無窮,不放的話,難不成全部滅口。
那可就萬劫不復了。
崔磅礴耐着性子聽蘇啓相發完牢騷,這才把今中午又來了一撥貌似調查組的事跟他說。
“什麼,還敢冒充調查組!”蘇啓相在電話裡大怒,“今上午省裡開會安排調查組的事情,人員名單還沒確定,咱們那裡就去三撥調查組了?都是假的,把他們抓起來,讓同夥把我的石頭交出來!”
崔磅礴終於長出一口氣,聽礦長牢騷半天,他要的就是最後這句話。
他把所有手下召集起來,安排一番。
考斯特上現在只有司機一個人,崔磅礴走過去站在駕駛員車門那裡,不急着說話,先點着一支菸,吐一口煙出來,眯着眼問司機:“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是省委調查組。”
崔磅礴鼻子裡哼一聲,衝司機點點頭:“你下來!”
司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坐着沒動。
崔磅礴突然把手裡的煙狠狠扔到地上,拉開車門,伸手撕住司機前襟,就像拖一隻小雞一樣把他拖下來。
司機看起來並不慌張,威嚴地叫道:“你幹什——”
話沒說完,被崔磅礴一腳給開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