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不知道太后和太長公主在內室說了什麼,只是沒過多久,太長公主便喊了她們進去,一進屋子,便看到太后和太長公主的面色都有些發白,一見這樣子,秦莞和嶽凝對視一眼,便知道二人說了許多,只怕也明白現在的局勢越來越壞了。
太長公主對着秦莞招了招手,秦莞走過去,太長公主便拉着秦莞的手道,“好孩子,太后的身子不好,你要多照看些了。”
秦莞立刻點頭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太后看着秦莞失笑道,“你別這麼叮囑她,她足夠盡心盡力的了,我這是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莞兒便是再厲害,也不能讓枯木逢春吧,莞兒,你也別太大壓力,就看着治就好了!”
秦莞無奈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能抱這樣的心思!得好好地看病纔是。”
太后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好,聽你的。”
太長公主嘆了一聲,“皇嫂,前朝的事你不要管了,到了我們這個歲數,小輩的事管不得了,讓他們自己去衡量吧,咱們好好地保重自己,多活兩年,我還想看着凝兒出嫁,看着稼兒娶妻了,哎。”
嶽稼本來去歲就要成親的,卻沒想到出了宋柔那件事,所幸嶽凝和燕澤倒是一對璧人!
太后聽到這話點了點頭,目光和藹的看着眼前幾個小的,“可不是啊,什麼都比不上多活兩年。”
太長公主看着秦莞道,“別的先不說,莞兒可是馬上就要出嫁了,我們先熱熱鬧鬧的送了莞兒出嫁,然後再給她們一個一個的都送出去,燕離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定一門親事了。”
燕離正在和燕綏說話,一聽這話立刻苦笑起來,“姑祖母,親事是一定要定的,到時候您可得幫我好好看看。”
一聽這話,太長公主和太后都笑了,若是燕離十分排斥,太長公主可能還會趁機教訓他兩句,然而誰想到他偏生就順着大家的話頭應承下來了,太長公主反而就不好多言了。
燕離認真的眨了眨眼道,“我說的是真的啊,到時候皇祖母和姑祖母一起給我選個可心的王妃!”
太長公主很有幾分欣慰,又去看太后,“皇嫂,可聽到了?”
太后點點頭,神色卻已經有些倦怠,“聽到了聽到了……”
衆人陪了太后片刻,見太后精神實在是不濟,方纔告辭離開,太長公主帶着秦莞一道出宮,秦莞想到多日沒有去安陽侯府,便隨着幾人一起往侯府去,秦莞和嶽凝同乘一輛馬車,少不得要問燕澤的病情。
嶽凝便道,“近來三哥倒是還好,只是還是看不見,哎,倒是怡親王叔的腿傷反覆發作,孫神醫用了許多法子,卻耐不住天氣一日比一日嚴寒起來,哎……”
秦莞眉頭皺起,“找個時間,我去給怡親王看看吧,鍼灸可能好的快一點。”
嶽凝一喜,“怎還要找個時間?等一下咱們就去,你再給三哥看看?”
秦莞微微一笑點頭道,“那自然好。”
這般一商量,馬車就先去了安陽侯府,秦莞給江氏請了安,又陪了一會兒太長公主,而後秦莞和嶽凝便一起往怡親王府而去,兩處王府本來就距離極近,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然而到了府門處,門房卻說燕澤出門了。
秦莞一愕,嶽凝也沒想到,“誰陪三哥出去的?”
門房一邊請二人入府一邊道,“檀香陪着世子殿下出去的,二位郡主放心吧。”
天氣嚴寒,寒風刺骨,秦莞和嶽凝如往常那般到了花廳落座,下人們不敢慢待,可誰也不知道燕澤去了哪裡,秦莞和嶽凝等了片刻,秦莞便道,“不如去給怡親王看看?反正也是等着。”
秦莞有心去見燕遲,自然不想幹等着浪費時間。
嶽凝點了點頭,“也好……”
說着便叫來小廝,讓其去找怡親王通稟一聲。
秦莞和嶽凝都是怡親王府的常客,嶽凝更是未來的怡親王世子妃,家中僕從早已將嶽凝當做半個主子,此刻嶽凝一吩咐,下人們立刻便去照辦了,沒多時,小廝回來道,“王爺在書房,兩位郡主這邊請……”
怡親王生性閒適,秦莞和嶽凝雖然來得多,見怡親王的次數卻少,眼下怡親王得知秦莞欲要爲他治病,自然十分欣然,片刻之後,秦莞二人便到了,看到兩個小姑娘一起過來,怡親王和藹的笑道,“澤兒麻煩永慈就算了,如今我也要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的很,凝兒不是外人,可得好好謝謝永慈。”
怡親王叫了秦莞的封號,語氣十分親切,那句嶽凝不是外人,更讓嶽凝面頰上微微一紅。
秦莞忙道,“沒有麻煩不麻煩的,嶽凝幾次說起王爺的傷病,太后娘娘也十分掛懷,早前孫神醫也提過,說是可能鍼灸更好治一些,那時我便說若是王爺的傷病沒有好轉我便來爲王爺施針。”
怡親王聞言面上笑意更爲溫和了,叫人上了點心,又專門拿出了在嶺南尋得的花茶給秦莞和嶽凝二人煮了,他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人亦無半分架子,時不時還能和二人玩笑一二,秦莞和嶽凝便十分自在,說了一會兒話,秦莞便給怡親王問脈,又問起病情,怡親王便道,“好多年的舊疾了,到了冬日便有些難耐,過了冬天也還好,這幾年在外面也尋到了幾次良醫,不過貌似這傷病是無法根治的……”
秦莞頷首,“是,王爺傷在膝頭骨頭縫的軟筋上,那地方傷到之後無法復原,當年給王爺看病的太醫也有些疏忽了。”
怡親王便道,“太醫可比不上你醫術高明,他們看病還得思前想後,靠不住。”
嶽凝和秦莞笑起來,秦莞帶了針的,於是命人取了煮沸的烈酒,又讓怡親王將褲子捲起來躺在躺椅之上,而後便開始施針,施針的過程有些漫長,嶽凝在旁陪着,時不時的看向窗外,怡親王心細如髮,道,“澤兒出門,可能是去祭拜他母親去了,她母親的忌日剛過沒多久,他想給她母親多點四十九盞長明燈。”
嶽凝有些不好意思,怡親王反倒是十分揶揄,“澤兒這孩子不是個多言的,難爲你和他性子相合。”
燕澤雖然溫潤如玉,可的確不是個會說哄人好話的,而嶽凝偏偏也不是需要嬌寵着的女子。
嶽凝笑道,“三哥最會照顧人的。”
兩柱香的時辰之後,秦莞才施針完畢,等拔了針,怡親王摸了摸自己膝頭,有些意外的道,“還真是好了許多,疼痛減輕了,也沒那麼寒涼了,看來孫神醫所言不假。”
嶽凝立刻道,“孫神醫說了什麼?”
孫慕卿本來就是藥王谷的嫡系弟子,他必定是誇了秦莞怡親王纔會這樣說!
嶽凝與有榮焉,問的很是激動,話音剛落,門口的方向卻傳來一道溫和的話語,“孫神醫說永慈郡主醫術高明,尤其一手鍼灸之技出神入化,和他的小師妹十分相像!”
這聲音一響起,衆人就知道是燕澤回來了,秦莞和嶽凝同時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了燕澤。
然而等燕澤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秦莞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滯。
今日的燕澤眼上沒有綁着藥巾,他雙眸清亮,只是眼底仍然一片空茫,視線也落在秦莞身後的方向。
秦莞笑意一滯之後又極快的從容起來,哪怕燕澤現在是看不見的,她也不願露出破綻。
嶽凝卻道,“小師妹?孫神醫的小師妹?”
嶽凝眼珠兒一轉,“好像聽他說起過,是前任大理寺卿沈毅的女兒?”
嶽凝知道的並不清楚,她這麼一問,燕澤卻點了點頭,嶽凝見他一個人站在門口,便上前將他手扶住,“三哥怎麼去了這麼久?你前些日子提起過要去給王妃點長明燈,我還說了要陪你同去的。”
燕澤笑笑,“天氣不好,你出門多有不便。”
說着燕澤又道,“父親,長明燈點好了。”
怡親王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嶽凝卻想到了十年前的事,十年前就是在一個下雪天,她和燕澤出門纔出了事,思及此,她心底便生出幾分忌憚和歉意來……
“今日永慈專門過來給我治腿,她施針之後果然好多了。”
怡親王笑呵呵的道,燕澤聞言也笑開,“郡主醫術高明,堪比藥王谷的弟子了。”
怡親王也道,“正是如此,難得的是郡主受教於秦家二爺,且只有短短几年功夫,說明郡主天賦極高,如果有朝一日能去藥王谷研習一二,想來能成爲當世大家。”
秦莞半晌都沒說話,聽到這裡只好道,“不瞞王爺,我正有此意,將來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的。”
怡親王緩了一陣,便理好了衣衫起身命人準備晚飯,此刻時辰不早,怡親王打算留秦莞用晚飯,秦莞想到要見燕遲只得推辭,“不瞞王爺,大伯和兩位表兄昨日進了宮一直未曾出來,今日我還得早些回侯府去,晚飯就不留了,我再給世子殿下看看眼疾,待會兒便要回去了。”
宮裡的事百姓們不清楚,可皇室的諸人卻不可能不知道。
怡親王笑意一淡,嘆氣道,“那也好,我便不多留你了,你大伯的事,你暫時可以放心。”
秦莞知道怡親王的意思,心底微微一安,燕澤便請了秦莞和嶽凝去花廳,號脈之後秦莞道,“世子殿下的脈象並無異常,眼周的經絡也舒活了許多,倒是不必再施針。”
燕澤笑道,“那便是缺個機緣了,我等着那日便是。”
秦莞看着燕澤的眸子有些欲言又止的,卻到底沒多說什麼,燕澤說完了這話,卻微微輕咳了一聲,嶽凝立刻道,“三哥怎麼了?今日這樣冷,你的衣衫太單薄了!”
燕澤是出了門的,他裡面一襲單薄的廣袖白衫,外面加了一件大氅,他的膚色本就偏白,在這樣的下雪天裡,整個人便有些冰肌玉骨之感,看着就叫人覺得冷,秦莞上下打量了燕澤一瞬,也叮囑道,“殿下今日去的是哪座佛寺?”
燕澤微微一笑,“城外的法華寺。”
秦莞嘆了一聲,“那裡很有些遠的,殿下雖是男子,卻也要注意,若是染了風寒,對眼疾也不利。”
嶽凝也道,“就是啊三哥,你的手都是冰的。”
燕澤無奈笑起來,“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秦莞想了下又道,“不知道在法華寺供奉長明燈難不難?我也想給父親母親供奉一些。”
燕澤溫和道,“不難的,各處佛寺都一樣,多捐些香油錢便是了,法華寺的方丈和我父親有些舊交,你若是要去供奉,只管拿了我們王府的帖子去便可。”
秦莞一笑,“世子殿下可供奉了經文?”
燕澤頷首,“自然是要的,本來還要做幾場法事,可前幾日做過了,便未曾再做,供奉了長明燈,再供奉了幾卷經文,又請了方丈師父幫忙供奉了幾件法器便好了。”
嶽凝聞言道,“三哥下次若去拜祭可要帶着我。”
燕澤笑着頷首,秦莞見狀便提出了告辭。
從怡親王府出來已經是暮色降至,秦莞吩咐馬車直奔睿親王府便開始沉思起來。
爲何去了佛寺的人,身上卻沒有一點香火氣息?
七七四十九盞長明燈,便是沒有點香燭,光是那松油的味道都不小了,燕澤身上的大氅還帶着幾分冰霜水汽,是沒有換過的,既然如此,爲什麼沒有一點味道呢?
秦莞揉了揉眉心,燕澤好端端的,爲何撒謊?何況,他撒的謊,還不止這一個。
想到嶽凝,秦莞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這座京城比她想象之中的更爲複雜,這裡的人永遠不能以表象來猜度,悠然閒適的怡親王和燕澤,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馬車到了睿親王府的時候燕遲也剛剛回到王府,秦莞入府門的時候燕遲正在見兩個暗線,得知秦莞來了,燕遲立刻揮退了二人來迎秦莞,秦莞困頓了一路的心思見到燕遲方纔安穩下來。
二人入了水榭,秦莞忙問,“可知道來龍去脈了?”
燕遲頷首,語速沉沉的道,“坤寧宮先着火,後來東宮也起了火,兩邊的人都亂了,戍衛的禁衛軍不可能放着火勢將整座皇宮都燒着,戍衛的人一亂,皇后和太子便得了先機,在此之前,二人已經通過消息,只是不知道渠道,事發之後,西華門的方向兩撥換值的禁衛軍出了岔子,一個驍騎尉給錯了令牌,皇后便在這個空檔出了宮,那個驍騎尉已經自戕而死了。”
秦莞心尖顫了顫,已經出人命了,而坤寧宮和東宮,又要有多少人爲了昨夜的事端而死?
“忠勇候和你三哥四哥進了宮,人被暫時軟禁在崇政殿後面的暗房裡,皇上還沒有見他們,應該只是暫時控制看看秦朝羽有沒有和他們提前串通,皇上現在不需要審問任何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
秦莞想起了剛纔走在街市之上看到的場景,巡防營的人明顯越來越多了,因爲剛下了雪的緣故,街道之上的人本來就不多,可還是有一種格外的肅殺氣氛在城中蔓延開來,秦莞又問,“皇后的下落可有消息?”
燕遲搖頭,“皇后可能早有準備,一出宮門,便如泥牛入海了無蹤跡。”
皇后當然是有準備的,若無準備,怎敢帶着太子走這一步?!當初的沈氏便是最好的例子。
秦莞嘆了口氣,“太后娘娘的身體不太好,昨夜的事出了之後,還嘔了血,嶽凝還說皇上連發暗令送往北邊,還要讓義父帶着錦州駐軍北上,我猜是以防北邊發生變故。”
燕遲頷首,“不錯,皇上只怕沒料到皇后走了這一步,所以不得不讓錦州駐軍北上了。”
錦州在大周南部,兩湖西北,並非一處防守要地,卻上能奔赴西北控制蜀地以西的少數部族,下可往南海增援水軍,乃是一處有備無患的安排,最近十年,錦州駐軍參與過三次和少數部族的作戰,增援過兩次南海水軍,每一次都十分關鍵重要,而不管是南海的倭寇還是西北的少數部族,這些年來也一直蠢蠢欲動,而錦州地勢平坦工商繁榮,城外沃野山林皆是練兵的好地方,錦州駐軍雖然並非一線作戰軍隊,卻也時刻不敢鬆懈,如今,皇帝竟然要調軍北上了!
皇帝的忌憚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事態真的發展到了那一步,整個大周都要風雨飄搖。
秦莞深感憂慮,可燕遲顯然和她的想法不同,燕遲說起這個消息的時候雙眸晶亮,如同一頭蠢蠢欲動的豹子發現了可獵殺的獵物,秦莞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皇后這一招出其不意,皇帝分了心,朔西就可解困。
“所以現在皇上要如何?他應該知道皇后已經洞悉了他的秘密!”
說起這件事,秦莞心底仍然有些恍惚之感,燕遲卻已經鎮定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握了握秦莞的手道,“皇上無論如何不會讓皇后和太子離開京城,一來,皇后知道他的秘密,二來,皇后和太子一旦到了北府軍中,北府軍便師出有名了,對一個軍隊來說,有一個正統的君王爲主是十分重要的事,太子雖然有些稚嫩,可皇后卻十分有遠見,有她和趙老將軍在,北府軍大有可爲。”
燕遲話語之間盡是塵囂血氣,他顯然對此習以爲常,而這般推論甚至能激起他骨子裡的血性。秦莞是一個從未見過戰場的人,可看到燕遲的雙眸發亮,整個人都激昂凌厲起來,她心底竟也生了幾分豪烈興致,燕遲彷彿爲戰場而生,而無論將來的局勢多麼複雜危險,她的身邊都有個這樣頂天立地的人!
甚至,越危險的局勢才越適合燕遲,如果戰爭一觸即發,燕遲才更能亂中取勝!
秦莞往常和死屍腐骨爲伴,從不知道恐懼爲何物,她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堅韌,可萬萬沒想到真的到了今日這般局面,她才知道要見到一個從未想象過和踏足過的世界,她還是會本能的驚懼,到了這一刻,她方明白燕遲的強大。
比起戰火烽煙淬鍊過的燕遲,她還是顯得太嬌弱了。
秦莞反握住燕遲的手,“那我們怎麼辦?”
昨夜秦莞眼底還有驚懼,適才秦莞一雙眸子之中也滿是沉重憂患,可此刻,秦莞雙眸滿是信任和依賴,她神采奕奕,不安和恐懼彷彿都被這份信任撫平了,燕遲心頭一軟,一把摟了秦莞入懷,“我們……作壁上觀,先等大婚之日過去了再說,在此之前,皇后自然會和皇上交鋒。”
屋外冰天雪地,寒風如刃,這水榭之內卻溫暖如春,秦莞軟身倚靠在燕遲身前,眼底閃過幾分期待。
“還有半月了……”
秦莞從前並未對自己的婚嫁生過嚮往,哪怕當日被定爲雍王妃,她也只是感到迷茫和焦慮,嫁入皇室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她的家族不需要她爲此付出犧牲,後來變故發生,她更是沒了這心思,可如今,風霜刀劍之下,她心底卻生出了幾分渴望來,不必行婚嫁之禮,燕遲也會待她如初,可經過了那日卻定然是不同的。
“是,還有半月了。”燕遲低頭在秦莞面頰上啄了一下,“皇后發難的很及時。”
秦莞聞言哭笑不得,若是沒有皇后這件事,朔西還是皇上心頭最緊要的事。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皇后會在何處呢?”
燕遲聞言眯眸,“皇后早有準備,應該不至於走不出去,我只希望她一切順利一些。”
秦莞還沒說話,燕遲忽而面色一肅,“因爲如果她離不開京城,只怕,就要把我們拋出去了。”
秦莞挑眉,燕遲緩聲道,“是她讓我們去找的錢大娘……”
一聽這話,秦莞心底立刻一沉!是的,是皇后讓她們去找的錢大娘!
錢大娘的話語模棱兩可,當時他們沒有敢猜測皇帝並非真正的洛親王,可那個時候,他們已經知道皇帝和瑾妃的死有關係,那麼只要順着這條線查下去,自然能查到瑾妃被害的真正緣故,而無論他們有沒有查出來真正的秘密,皇上只要知道他們生了疑心,就多半不會留她們……
皇后的事暫時解了朔西的困局,可如果皇后自己遇到了難處,又怎會忘記燕遲和秦莞?
秦莞當初去見錢大娘的時候就害怕自己被利用,如今看來,要不要利用他們,全在皇后一念之間。
秦莞是有些敬服皇后的,然而這樣的敬服,讓秦莞心中發怵……
因爲她明白,皇后能隱忍這麼多年,到了這一刻,沒有什麼能阻擋她北上的路,到了關鍵時刻,拉兩個墊腳石又如何?
秦莞這兩日被接連發生的事端佔據了全部的心思,這其中最爲危險的利害關係竟然沒能想透。
此刻燕遲一提醒,秦莞方纔明白他們還遠遠不到高枕無憂的時候。
燕遲撫上秦莞緊皺的眉頭,“你放心,皇后不會現在就拋出這些,因爲對她而言,還不到最後一步。”
秦莞看着燕遲,燕遲繼續道,“皇后是個骨子裡十分驕傲固執的人,她隱忍這麼多年,原因有很多,或許她根本不會把真相昭告天下,她是皇后,是洛親王的王妃,也是燕徹的母親,她要捍衛許多東西,其中包括皇室的尊嚴。”
可如果皇后將秦莞和燕遲亮出來,事情便更爲無法控制,而如果天下人知道了皇室這樁石破天驚的醜聞,又該作何感想?莫說是尋常百姓,便是秦莞都覺這件事滑天下之大稽卻又無比的驚悚可怖!而這其中的人倫禁忌善惡情仇又有誰能說得清楚?當皇室的秘聞在坊間變成話本流傳,皇家的威嚴如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何況還有遠嫁北魏的燕蓁……
當着燕遲,秦莞便也不掩心中的困惑,“當年風雷嶺出事之後,皇上是如何隱瞞身份的?”
燕遲眯了眯眸子,“昨夜我也在想,不過想起當年的事,倒也不覺奇怪,聽聞那個時候皇帝被救出來的時候,身上傷勢極重極多,因爲臉上被燒傷,面目都難辨,可他身邊卻有一把洛親王的佩劍,前去搜救的人憑着這把佩劍將人救了出來,後來皇帝一直在昏睡之中,等保住性命醒來已經是半月之後,那個時候他人已經回了京城,恭親王戰敗,傅氏一脈全部被誅殺,他醒來之後只怕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重傷的燕涵醒來之後話都說不出口,當發現被錯認的事實之後該如何抉擇?
糾正自己的身份而後一死?還是順水推舟先保全性命?
沒有人不怕死,尤其在成王敗寇的時候,爲了那個位置可以謀逆的人,自然也可以爲了那個位置暫時放棄自己的名姓,可他只怕也沒想到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而一個人一旦待久了一張面具,可還有再揭下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