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定了主意,便派了白櫻去找韓伯吩咐了一聲,因爲過了這般長時間,做了決定要去立冢之後還要給韓老伯安排的時間,韓老伯很快就又找來了道長卜測,最終定在了十月二十七這日去城外立冢。
秦莞便又專門去了一趟沈宅告知孫慕卿此事,還有四五日功夫,也足夠孫慕卿準備了。
燕蓁剛剛離開京城兩日,才因爲燕蓁的出嫁而熱鬧了一場的京城卻又陰雲密佈起來,原因無他,皆是因爲朝堂之上關於太子的負面言論越來越多,十月二十四這日,也就是在燕蓁離開京城四日之後,由戶部尚書楊瀚牽頭,數十位老臣聯名上書,請求皇上廢太子重新選其他皇子冊立儲君,這一道摺子一上,整個京城爲之一震!
太后晨起之後正在看佛經,卻不想陳嬤嬤忽然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太后娘娘——”
陳嬤嬤面色急慌,一副出了大事的樣子,可是見太后擡眸看着自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太后身體不好,她實在是不敢直說,太后覺得不對勁,眉頭微皺道,“怎麼了?”
陳嬤嬤面上滿是苦澀,“太后娘娘,早朝之上出了一點亂子,奴婢剛聽到稟告所以來告訴您,可是您聽了千萬不要生氣,奴婢擔心您的身體受不住——”
太后失笑,“早朝上的事?還能有什麼事能讓我生氣,你說吧。”
陳嬤嬤猶豫了一瞬,低聲道,“戶部尚書聯合其他人,一起上了一道廢太子的摺子。”
太后手裡還在翻動佛經,聽到這話手一頓,“上了什麼摺子?”
陳嬤嬤欲言又止,太后猛地將佛經一拍,“廢太子?!他們竟然敢上摺子讓廢太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太后怒喝兩聲,等最後一句話說,氣就有點喘不上來了,整個人身子後仰的往後倒去,陳嬤嬤面色大變,“太后娘娘!來人,請太醫!請太醫——”
外面的侍奴聽到這話立刻忙亂起來,陳嬤嬤扶着太后不住的幫她順氣,所幸很快太后緩過了氣來。
太后深吸了口氣,好歹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大膽!簡直是大膽!竟然敢讓皇帝廢太子!”
太后一把拉住陳嬤嬤的手,“皇上什麼態度?”
“皇上留中不發。”陳嬤嬤忙道,說完又給太后倒茶,喝了兩口熱茶,太后的氣徹底順了過來。
她靠在身後大引枕之上,眸子虛虛的閉着,放在案几上的手卻微微發着抖,很快,她睜大了眸子道,“把皇上給我叫過來,我要好好叮囑他幾句話……”
陳嬤嬤苦笑,“娘娘,這決定也不是隨便就能下的,您可不能着急了,皇上現在還在議事呢。”
陳嬤嬤這般一說,太后回過了神來,是了,她不能着急,要是讓皇上覺得自己在逼他就不好了。
太后手越抖越厲害,連一杯茶都端不穩,陳嬤嬤見狀連忙將茶盞接過,低聲道,“您別擔心,就是因爲最近的事鬧得,您放心吧,皇上有主張的……”
想到皇帝最近的所作所爲,太后心底並沒有篤定之感,她搖了搖頭,語聲沉沉的嘆氣,“儲君關乎國運,是立國之本,太子縱然有錯,也都是小錯,要是就這樣廢了太子,別說沒有其他我看着滿意的人選,便是有,我大周的氣數也要被他廢個乾淨,這些人……這些人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楊瀚是吧?楊瀚是戶部,戶部以前還是太子主管的,怎麼就是他牽頭?!哎,太子啊,這些年也太中規中矩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爲自己籌謀?!”
太后到了這時候簡直是又恨又氣,陳嬤嬤忙安撫着道,“等到了晚上奴婢再去請皇上可好?”
太后點了點頭,“好,是我着急了,就等晚上再請。”
說着話,太后忽然一皺眉,“朝堂上的事,是不是成王在搞鬼?”
陳嬤嬤苦笑,“這個奴婢自然是不知道的。”
太后眯了眯眸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
……
同一時間,長信宮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寶蝶一臉喜色進了內室,“娘娘!好消息來了!今晨早朝之上,戶部尚書楊瀚帶領着其他十多位老臣,聯名上書請皇上廢了太子,娘娘!咱們殿下有希望了!”
馮齡素正在喝水,聽到這話,手中茶盞“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寶蝶面色一變,“娘娘!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
馮齡素面色慘白的靠在牀榻之上,自從燕蓁出嫁到今日,她沒有一日睡得好的,所以她面色極快的慘白下來,這幾日她一直稱病躺着,而皇帝也沒過過來看她,沒成想,不過幾日不問外面的事,竟然就要廢太子了。
馮齡素披散着頭髮,越發襯得一張小臉煞白,她靠在牀頭髮了一會兒怔,忽而問道,“皇上是什麼反應?”
寶蝶笑道,“皇上留中不發,只怕還要找其他人商議。”
廢太子畢竟是大事,自然好似要和其他臣子商量的,可是……
馮齡素忽然想到了從前洛親王對燕徹的器重,那個時候就能看出來。洛親王雖然年紀還輕,卻是把自己王妃所出的嫡子捧在掌心,很早很早,人們便說,如果洛親王榮登大寶,將來的太子一定是燕徹。
可如今燕徹才被冊封才一年,朝中就起了廢太子的呼聲!
而皇帝竟然留中不發,這樣的態度,簡直讓馮齡素膽寒。
馮齡素這幾日越想越覺得皇后一定是在騙她,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一股子詭異的感覺籠罩住她,讓她夜不能寐,讓她驚慌恐懼,馮齡素將錦被往自己身上拉的更高了兩分,然後沉思了片刻,“讓、讓成王來見我。”
寶蝶看着馮齡素的樣子有些擔憂,連忙應聲去了。
這幾日馮齡素都在病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來以爲知道了這個消息馮齡素會開心,可馮齡素還是像一幅受了驚嚇的樣子,寶蝶不知所謂,只想快點把燕麒叫進宮來。
燕麒來的很快,今日早朝之後,燕淮將廢太子的摺子留在了御書房,這很能說明問題,至少能說明燕淮也動過這個心思,既然沒有斷然否決,那接下來的成算就更大了,燕麒心中高興,本就想來長信宮走一趟,誰知道人剛出了御書房小廝便說長信宮的人來喊他了。
燕麒有些意外,卻還是立刻到了長信宮。
馮齡素從牀上起來,雖然換了衣服,可還是一副病容,燕麒看到馮齡素這樣頗爲驚訝,“母妃,這是怎麼回事?只聽說你稱病不出門,我前日還派人來問過,怎麼這才兩日就病的這麼嚴重了?”
馮齡素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今日的她沒有上妝,面上的皺紋就十分明顯,再加上整個人沒了精氣神,看着就更是一下子老了十歲,馮齡素不說旁的,只是問他,“今日早朝的摺子是你上的?”
燕麒落座,聞言一笑,“是我,這幾日都在謀劃這件事,楊瀚和我的關係旁人都不知道,母妃放心。”
馮齡素的目光便有些呆愣起來,她直直的看着窗外,片刻之後忽然道,“今日之後,什麼都不要做。”
燕麒一愕,“母妃這是什麼意思?今日摺子上了,父皇暫時沒表態,這就說明這不是不可能的,如果這一次真的能廢了太子,豈非對我們有利?”
馮齡素搖了搖頭,“不好,如果廢了太子,恐怕也……”
恐怕也不會是你……
馮齡素沒說這話,只是又篤定的道,“你聽我一句,不要太激進了,你以爲你父皇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不把握好這個度,便是太子真的被廢了,你別忘記,你下面還有好幾個呢,他不是隻有你一個選擇。”
燕麒皺了眉頭,前些日子馮齡素也說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怎麼今日就變了?
然而一想,燕麒倒也點了點頭,“母妃放心,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不會讓父皇忌憚我的。”
若是引的燕淮猜忌,那便是大忌之中的大忌,這一點燕麒還是明白的。
聽到燕麒這樣說,馮齡素點了點頭,“那就好。”
說完這話,馮齡素又開始發怔,燕麒看着這樣的馮齡素只覺得十分的不習慣,“母妃,您到底怎麼了?太醫不是說您只是憂思過度嗎?我怎麼覺得您總是走神呢?”
馮齡素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沒什麼。”
燕麒那裡肯信,從前的馮齡素是什麼樣子他最是清楚了,於是燕麒皺眉道,“皇后那日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馮齡素一聽這話卻是立刻皺了眉頭,“不要再提那日的事情了!對誰都不要提!”
馮齡素嘶啞的嗓子帶着幾分戾氣,直將燕麒嚇了一跳,燕麒見馮齡素的樣子十分嚴肅,便點了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問了行吧,只是母妃你這樣子就和變了個人一樣,你不是最愛打扮了?如今病怏怏的如何得父皇喜愛?如果之前的太醫沒用,就重新找一個來,快點將病治好纔是。”
往日說起皇上的寵愛,馮齡素總是驕傲又得意,可今日她卻並無所動,相反面上還出現了幾分迷惑迷茫之狀。
燕麒見她如此,又有些詫異了,馮齡素卻揮手,“好了,就這件事,從現在開始,你要不爭不搶,也不要再給太子的事添柴加火了,你就做個旁觀之人看戲就好了。”
馮齡素的態度過於謹慎,這根本不像她,燕麒想問,可看到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忍了。
燕麒一走,馮齡素就進內室躺在了牀上,她只覺得自己的力氣被抽空了,睡不着覺吃不下飯,整個人好像在夢裡一般,她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廢太子的消息不脛而走,消息傳到忠勇候府的時候,秦述也病倒了。
連着半月都在擔心,如今廢太子的摺子一上,又知道皇上沒有立即表態,浸淫官場多年的秦述立刻知道情況是真真不妙了,秦述告了病假,整個人都消沉了下來,秦莞受命去給秦述看病,秦述看着秦莞幾次張了張嘴吧,可到底沒說話,如今這個局面,即便是秦莞,也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了。
秦莞問了脈開了藥,又細細叮囑了注意之處,也沒打算多說什麼。
胡氏拉着秦莞的手道,“莞兒,你大伯他……”
“就是憂思過重,沒什麼大事您放心吧。”
胡氏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哎……”
誰都知道秦述是爲了什麼憂思的,胡氏也沒有法子,只能叫下人去煎藥。
秦莞辭了胡氏和秦述出了上房,秦琰卻跟了出來。
“九妹妹——”
秦莞轉身,便見秦琰看着她道,“九妹妹,借一步說話。”
秦莞跟着秦琰往一旁的迴廊之下走了幾步,秦琰低聲道,“九妹妹,此前你和我說的話,可是睿親王告訴你的?”
秦莞挑眉,“自然不是。”
秦琰有些疑惑,因爲那些話現在看來秦莞都說對了。
秦莞嘆了口氣,“沒有誰來告訴我那些話,只是我自己想到的罷了,沒想到一語成讖。”
秦琰神色凝重道,“九妹妹可是知道什麼?”
秦莞的確知道些別的,可她暫時還沒分辨出真相,即便分辨出了,也不會篤定的告訴秦琰,“我不知道什麼,只是任何事都有變數,大伯將所有身家都壓在太子身上,自然會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可能。”
秦琰深深看了秦莞片刻,一時無話可說,半晌才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現在知道也不晚。”秦莞低聲道。
秦琰想了想,倒是感激一笑,“好,我會和父親母親說的,你……你若是有機會去東宮,便多安撫安撫羽兒,現如今,她只怕比我們更擔驚受怕,我們都沒法子,只能拜託你了。”
秦莞點了點頭,秦琰這才頷首進了屋子。
秦莞嘆了口氣轉身往松風院去,現在的忠勇候府,的確只能求自保之道了,因爲不僅太子處境不佳,便是連自己也不會在侯府久留,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侯府會不會因自己而受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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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啦!時間真是過得好快,這本書開了一年多點了!有小可愛問是不是要大結局了,最近在整理大綱,距離大結局確實不遠了,不過按照步步日常的更新量,最早也是過年之前完結了,還有幾個大的點在糾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