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承澤不甘地將長槍插入青石地板上,霎時激起無數碎屑飛揚。他凝重地看了任錦軒一眼,“回宮覆命,就此別過。”
任錦軒點點頭,也從睿王府走了出來……
睿王府被抄滿門一事,瞬間如風潮般席捲了整個華都,攪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一些曾經與任承恩交好的官員都開始明哲保身,極力的撇清雙方關係。
一直幽禁在寢殿的周貴妃聽聞自己的兒子遭遇差點崩潰。她跪在了寢殿整整一夜,仁宗帝終於召見了她。
仁宗帝看着不復昔日風華的周貴妃,眸子盡是厭惡之色。“你找朕到底有何事?”
“臣妾只想問問皇上,爲什麼要抄我兒滿門,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周貴妃痛心疾首地問着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帝王。
“殘害朕的皇子,朕怎可留他。”
仁宗帝說起這件事,眼中也閃過一絲心痛。並不是他真的想置任承恩死地,而是任承恩這次實在太過,在天下人的輿論面前,他也不得不低下頭。
周貴妃頻頻搖頭,一邊苦苦哀求,一邊向着皇上訴說夫妻情分,希望仁宗帝留下任承恩一條性命。“皇上,就算你不念我們往日情分,也該想想昭容啊,昭容不是您最疼愛的公主嗎,你怎麼忍心讓她失去親哥哥,您就不怕她恨你一輩子嗎?”
仁宗帝內心一直都在逃避這件事,沒想到周貴妃竟然不知死活的提起,當下勃然大怒,鼻翼驀地張大。
“賤人你還敢說昭容?她是你跟哪個野男人所生難道你真以爲朕不知?”仁宗帝躺在牀上,險些沒一口鮮血吐出來。
周貴妃眼神大變,她沒想到仁宗帝原來已經知道她跟侍衛苟且之事,渾身都顫抖起來。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對皇上的情意,天地可鑑。”周貴妃知道這種事不能承認,一旦她鬆開,不僅是她,甚至是任昭容也會死無葬生之地。“這一定是皇后想要挑撥臣妾和皇上的感情,才編出來的謊話。”
“朕都滴血驗親了,你還在這滿口胡言!”
仁宗帝肺都要氣炸了,他沒想到周貴妃到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倒打皇后一耙。
“……”
周貴妃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有了,連說話的勇氣也消失殆盡。
她終於明白了仁宗帝幽禁她的原因,原來仁宗帝突然對她改變並不是突然情緒的變化,而是知道了自己曾經的不光彩之事。
仁宗帝厭惡地看着她,讓廣坤公公端來一杯毒酒,“朕之所以沒有將你的罪行揭發,是因爲此事有損皇家顏面,如今任承恩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做爲他的生母理應同罰。”
“不,皇上……”周貴妃看着廣坤公公端着毒酒緩步向自己走來,整個人害怕地向外跑去。
可惜她還沒出大門便被侍衛死死攔住,重新架到了仁宗帝的面前。
仁宗帝深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這個讓他又痛又恨的女人,冷聲道,“貴妃周氏,失婦道,心狠手辣,德行有虧,宗室所怨,逢君之惡,誠非皇天之心。今廢貴妃爲庶人,賜死罪。”
周貴妃聽完仁宗帝的話,身體透體冰涼,她萬沒想到自己來替兒子求情竟然會落到這等下場。
“周氏,上路吧。”廣坤公公將毒酒放到周貴妃的手上,面色冰冷。
“皇上,臣妾自知罪不可恕,還請皇上念在昭容還小的份上留她一條性命。”周貴妃雙眸隱隱泛淚,內心像是被錐子狠狠地刺着。她知道就算這杯毒酒她不喝,仁宗帝也不會放過她。
仁宗帝頓住,終是點點頭,“朕會留她一條性命。”
周貴妃聽到仁宗帝的保證,心底終鬆了口氣,她顫抖地握起那杯毒酒,慢慢的送到了自己的脣邊,直接飲盡。
這酒裡摻了鶴頂紅,周貴妃纔剛飲下,身體便起了反應。身體不停地痙攣,七竅皆流出鮮紅的血……
周貴妃斃命的消息才傳遍後宮,任昭容也被廢去了公主頭銜,不但被貶爲庶人還要成爲一文不值的娼妓,且子女也世世爲娼爲奴,永世不得入朝爲官。
“爲什麼……爲什麼哥哥做錯事要我承擔,我要見父皇,你們不要攔着我啊!”任昭容公主的朝服都被撕得四分五裂,她拼命地推那些阻擋在眼前的侍衛。
作爲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生的公主,任昭容何時受過這等氣。
“嘖嘖,你還真以爲自己還是公主嗎?醒醒吧,你很快就會淪爲萬人騎的娼女了。”一個曾經被任昭容欺負慘的小太監,此時終於揚眉吐氣了一番。
“不,這不是真的,你們一定是在假傳聖旨,父皇那麼愛我和母妃,怎麼會……啊……”
任昭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那個小太監打暈,送上了一輛馬車……
雖然皇宮森嚴,但周貴妃處死和任昭容淪爲娼妓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一時掀起了整個大玄的風雨。
江子笙是最先聽到這個消息的,恰好她正給昏迷不醒的任承霖用藥酒擦拭着身子。
她伸手將這個少年的眉心輕輕撫平,語氣平和而又溫柔,“四殿下你聽到了嗎,那些壞人開始一個個的受到懲罰了,不久任承恩也會如此,我會將他千刀萬剮……”
任錦軒走進來將雙手輕輕按在江子笙的身上,看着氣色明顯好了許多的任承霖,低沉地道,“他還是沒有醒來嗎?”
江子笙點點頭,雙眼閃過一絲疲累。“他已經將自己封閉起來,隔離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其實我的藥物已經可以讓他醒來,但他好像很怕醒來……”
她之前想用神識去給任承霖造夢,結果她發現任承霖完全閉上了心扉,不讓任何人入侵。她能探到的只是一望無盡的黑暗……
任錦軒嗯了聲,看着任承霖眼神,複雜萬分。這個孩子承受了太多的傷害,不想回到這個人心險惡的世界,也是應該。
“他的身體還能恢復嗎?”任錦軒終於問了這個問題,因爲這兩天來,江子笙並沒有要什麼手和腳,如果江子笙需要,他可以立即着手去安排。
“你知道真正的醫術是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嗎?”江子笙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而後又看了任承霖一眼,“不過前提之下,需要任承霖打開心裡的枷鎖。”
“你打算怎麼辦?”任錦軒知道江子笙既然說了這樣的話,便是有了把握。
“抹去他在睿王府的記憶,再重新植入一段美好的記憶。”江子笙探了探任承霖的體溫,低聲道,“我會將他的痛苦全部抹去。”
江子笙說的輕鬆,但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承霖不是慕容,一顆忘情丹一株養魂花就能搞定。她還需要天山頂的朝露水,還有寒山靈燕的燕窩。
但是天山離這裡上千里路,根本來不及。寒山倒是挺近,只不過那寒山靈燕算是天地間的靈物,來無隱去無蹤,想要找到它的巢穴卻是難如登天。
它可不會像是普通的燕子將窩砌在尋常人家的屋裡。
江子笙將所需的兩樣東西跟任錦軒一說,任錦軒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他這幾日正好要去寒山,自然會竭盡全力的去找寒山靈燕的燕窩,正在難的是天山頂的朝露水。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出天山取回朝露水也會誤了時辰。
“去寒山取回燕窩,再將任承霖擡到天山去如何?”任錦軒很快便想到了方法。
“不行,天山的寒氣極重,尋常人去了都是九死一傷,四殿下的身體太過脆弱,根本受不了任何傷害。”江子笙一口便否決了任錦軒的想法,他不是大夫根本不瞭解任承霖的身體。
任錦軒深深地吸了口氣,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難辦。看來想要恢復任承霖的身體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雖然艱難,但是我們還是不能放棄。先去寒山把燕窩找到再想辦法吧。”任承霖雖然被江子笙用藥物養着,但是內心卻是一天比一天脆弱。
“嗯,我們明天就動手。”任錦軒輕輕將江子笙摟進懷裡,低首吻住她皺起的眉心,低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更何況你醫術如此出色,承霖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江子笙輕輕的應了聲,也在心底堅守了信念。
從任承霖的房中走出來,江子笙才發現一天又這麼過去,天上早已掛上了一輪圓月,清冷的散着餘暉。
她坐在亭子裡展開泛黃的信紙,拿起長頸酒壺,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卻無心品嚐其中滋味。
這兩天她已經收到了皇后的好幾封書信,字裡行間都是對任承霖的關心。她跟任錦軒都不想讓皇后知道任承霖受了如此多的傷害,便謊稱任承霖暫時不想回宮,要在武賢王府散散心。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若是皇后要來,她又該怎麼辦。
“子笙不必費心,本君與承澤已經制好了承霖的人皮面具,到時讓人頂替一下便好。”任錦軒一眼看出了江子笙的煩惱,將她倒好的那杯酒一飲而盡,“懷孕了就不要碰這些酒了。”
“嗯。”江子笙重新替任錦軒倒上一杯酒,聲音多了幾分輕鬆之意,“既然我不能喝,那你便替我多喝兩杯。”
“好。”
……
密林深山之中,一個鬍子拉渣的男人一拳打斷了柱子大的樹木,眼中閃爍着兇狠的光芒,“殺母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