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些緊張。
出身於貴族,這樣的場面他並不是沒有見到過,但是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兩個人上來就如此劍拔弩張,尤其是在知道他們兩個的對話最終將會決定自己的命運時候,若是不緊張反倒是奇了怪了。
而楊素似乎早就料到楊堅會這樣問,淡淡說道:“漢中侯日理萬機,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一點一點吩咐下來,身爲漢中侯的幕僚,自然應該爲漢中侯分憂。”
楊堅這個時候到時說不出來什麼,而李淵看向楊素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崇拜,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夠不動聲色的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就好了。
楊素並不打算留給楊堅多少思考的機會,緊接着說道:“當初某與漢中侯約定返回關中,一來是爲了家族,二來也是爲了能夠調和漢中侯和隨國公之間的關係,當前的局面下,漢中侯志不在關中,而想來隨國公也無暇顧及漢中,雙方不應該再有衝突纔對。”
楊堅的目光在楊素的身上掃來掃去,而楊素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哪裡有問題,昂首挺胸看着楊堅,雖然他的話怎麼聽都覺得有些無恥,整個西北亂作一團,歸根結底不還是有弘農楊氏在背後唆使的功勞麼!
不過至少就當前局勢而言,楊素所說的也是事實。
良久之後,楊堅嘆了一聲,淡淡說道:“沒錯,某無暇西顧,這個時候能夠和漢中侯握手言和並不是壞事。只是不知道漢中侯那邊又能夠開出什麼樣的條件?畢竟如果真的按照處道所言,某與漢中侯現在應該是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打壓纔對。”
楊素怔了一下,楊堅這個老狐狸!
本來按照李藎忱的設想,雙方也就是互相不再進攻,可是現在楊堅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和巴蜀通商以及加強聯繫,甚至最後形成準軍事同盟的關係。
這或許並不是李藎忱想要的,因爲至少現在李藎忱依靠巴蜀、襄陽和漢中等地,實際上已經可以實現自給自足,就算是不和外界有交流也沒有問題,這也是巴蜀的好處,天府之國可不是說說而已。古往今來,進入蜀地的勢力或許很難衝出去,但是也沒有聽說有在蜀中堅持不下去的。
反倒是對於楊堅來說,其活動空間經過西北一戰已經徹底被壓縮在了關中,關中富庶不假,但是長久以來作爲北方的政治和經濟中心,關中周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再加上楊堅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軍隊,而單單憑藉關中這尺寸之地,很難供養如此龐大的軍隊。
因此楊堅更需要和外界的交流以及尋求支持。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李藎忱尚且還可以滿足這個要求了。
所以楊堅毫不猶豫的借這個機會“反將一軍”。
楊素頓時挑了挑眉,不得不說楊堅突如其來的要求還是讓楊素有些意外的,更重要的是楊素根本沒有權力代表李藎忱做出這個決定,這背後牽扯的實在是太多,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楊素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坐在楊素下首的李淵更是神情緊張,楊堅的要求顯然已經超出了他之前和楊素的商討範圍,因此李淵知道這個時候楊素自己心中也是沒有底氣的。
楊素當即沉聲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某需要請示漢中侯,如果隨國公允許的話,某現在就動身。”
“此去西北,路途遙遠,處道若是走一遭,舟車勞頓,難免疲憊,不如處道寫信一封,正好讓李家小弟帶着處道的信以及本公對漢中侯的回覆前往西北,”楊堅笑眯眯的說道,目光落在楊素身後的李淵身上,“年輕人就應該多磨練磨練,不知道處道以爲如何?”
楊堅也不是傻子,李藎忱就已經足夠難對付了,若是再讓楊素過去和他匯合,將關中的底細詳細的告訴李藎忱,那麼這就沒得玩了。若是換成李淵過去,至少這還只是一個年輕人,既能夠表達楊堅現在沒有爲難幾個世家的意思,也不用擔心李藎忱會從李淵那裡得到什麼餿主意。
楊素的目光轉向李淵,手不易察覺的輕輕敲了敲膝蓋,顯然讓他答應,李淵當然也知道這個任務背後意味着什麼,一咬牙起身:“多謝隨國公信任,晚輩必當全力以赴。”
李淵回答的乾脆,楊素自然就不好再多說什麼,更何況既然楊堅已經不允許他前去,那麼李淵也的確是楊素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選。
這個年輕人已經表現出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穩重和機警,他應該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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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隨國公府中走出來,李淵只覺得自己腿腳一陣發軟。而楊素適時地伸手輕輕拽了他一把,上了馬車。
還不等坐下,李淵就有些惶恐的說道:“處道兄,我真的能夠完成這個任務麼?”
“並不需要你多做什麼,你只要將你所知道的關中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漢中侯,漢中侯自己會判斷的。”
李淵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是隨國公提出的這些要求······”
“這是在威脅我們啊。”楊素喃喃說道,“如果我們不幫助他勸說漢中侯答應通商甚至是一定的糧草錢財支持的話,恐怕我們幾個世家會首當其衝成爲他報復的對象。此人出身寒門,一個人拼搏到今日,雖然手段不正,但是了無牽掛,所以一旦他想要魚死網破,我們必然會吃大虧。”
李淵微微頷首,這是必然的,楊堅已經展露出了梟雄姿態,和梟雄打交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現在幾個世家上百口人都在長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李淵有些捉難,當時一時血氣衝頭就答應了,現在想想總有些覺得自己太魯莽了。
楊素似乎看出來了李淵的猶豫,沉聲說道:“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當時如果不讓你答應的話,還不知道隨國公會想出來什麼其餘的餿主意,所以先答應了,至少還能控制在我們能解決的範圍內。”
“可是······”
楊素的神情變得猙獰:“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們的擔心你不需要遮掩,原封不動的告訴漢中侯就可以,不管漢中侯答應與否,我們現在就得做好準備。不就是魚死網破麼,難道我們還真的怕了楊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