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開國之後,這種現象倒是得到了改觀。
大漢制定了從上到下完整的軍隊官職制度,伴隨而來的還有軍銜,讓朝廷得以完成對每支軍隊的劃分,同時也能完成對軍隊數量的統計——在這之前甚至朝廷只能對士卒的數量有個粗略地瞭解。
但是每個將領依舊擁有對軍隊的掌控權,李藎忱要調動軍隊,就只能從將領的層面上調動。
諸如這一次南征,李藎忱調動魯世真的兵馬南下,實際上主要是爲了調動魯世真所部的火槍手,但是李藎忱無法直接把火槍手抽調出來,只能讓魯世真親自率軍南下。
現在大漢已經逐步將長史、司馬和主簿共同掌軍的制度落實下去,在未來,大漢爭取做到可以調動將領而不需要隨之調動兵馬。
實際上這也不算什麼新鮮的制度,早在戰國時期,朝廷,或者準確的說是列國諸侯,就能夠完全的掌控軍隊,將領必須要有虎符才能調動軍隊,這種制度一直延續到漢代初年,到了漢武帝時期,真正掌控軍隊的實際上就是軍中的行軍司馬,只有將領領受了聖旨之後才能統兵,否則平常的時候,將領麾下是沒有一兵一卒的。
只不過這樣的制度隨着亂世的到來而打破,因此當世界再一次迎來和平,大漢重新實行這樣的制度並沒有什麼問題。
將領們也清楚,大一統的時代到來,朝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看自己手握重兵。
改革是勢在必行的,問題就在於怎麼改,才能讓大家都心服口服。
不管之後太尉府會拿出什麼樣的策略,至少現階段李藎忱必須先想辦法消除軍中各部之間存在的隔閡和陌生感,否則到時候就算是真的做到了將領和兵馬之間的分家,朝廷委派的將領指揮不動軍隊,或者經過整編之後的軍隊內部矛盾重重,也只會嚴重影響大漢軍隊的戰力,導致大漢軍隊還不如保持現在的狀態。
從三百年的亂世走向和平,絕非那麼簡單。
一抹燈光照亮了李藎忱的視野。
驟然間,李藎忱方纔意識到天已經黑了下來。
冬天,太陽並不願意過多停留。
寧遠的左手小心翼翼的牽住右邊的袖子,免得袖子垂下來打擾到李藎忱,露出來一截潔白的手腕,上面帶着的翠玉鐲子在火光中閃動着溫潤的光芒。
自從大漢拿下南中之後,南中各種優質的物產就開始隨着延伸開來的商路進入到尋常百姓家,這其中就包括翡翠。翡翠原本是對嶺南一種有翠綠色羽毛的小鳥的稱呼,不過這種翠綠色的碧玉出現之後,翡翠就開始用來稱呼這種玉石。
歷史上的翡翠在宋代纔開始逐漸出現,到了明清時期纔算聲名遠揚,可以說正是李藎忱開發南疆的政策,讓這種美麗的玉石提前千年出現在華夏的歷史上。
而翡翠的出現和流傳,只是南中貿易和開發網絡上的一環罷了,還有其餘的物產也正在一點點被開發,南中正是通過這些物產第一次和中原建立緊密的聯繫。
“什麼時候了?”李藎忱放下手中嶺南來的奏章。
“該用晚膳了。”寧遠微笑着說道。
燭火下,她的影子拖得很長。
李藎忱點了點頭起身,三年來,寧遠也從當初的黃毛丫頭變成了現在亭亭玉立的妙人兒,當初也就是剛剛超過李藎忱的胸口,現在竟然都越過李藎忱的肩膀了。
小丫頭長大了,而李藎忱一手締造的大漢,也在向前成長。
每一步,都不能走錯。
“你姊姊讓你過來喊朕?”李藎忱摸了摸她的秀髮。
三年之前甚至都需要微微躬身,現在已經不得不擡起手來了。
“難道姊姊不吩咐,我就不能來麼?”寧遠嘟着嘴不滿的說道。
“有些不習慣。”李藎忱覺得自己的手無處安放。
寧遠一把握住李藎忱的手,然後將燭臺也推給他,眨了眨眼說道:“我怕黑。”
“好,我拿着。”李藎忱也用上了更加平民化的稱呼,舉起燭臺,重新照亮黑暗。
寧遠卻按住了他的手,眼睛一彎,像是月牙兒一樣,聲音也變得輕柔:“不拿也沒事,只要有陛下在就好。”
李藎忱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讓你姊姊看見,咱們兩個可都沒好果子吃。”
“姊夫難道怕她?”寧遠嬌笑道。
“你不怕她?”李藎忱反問。
“有姊夫在,就不怕。”
李藎忱登時大笑,放下燭臺,握緊了寧遠的手:“那咱們去看看,到時候誰先鬆手就是誰輸了。”
“輸了的人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
“不知道啊,要不······”
“你壞啊姊夫,真不想理你!”
“那你答應了?”
“才,纔沒有······”
“那不行,那就是你先認輸了。”
“那好吧,我爲什麼總覺得你無賴?”
“朕是天子,怎麼可能會耍無賴?”
“明明就是啊······”
兩個人的聲音逐漸弱了,是因爲人走遠了。
站在燭火的邊緣,袁大舍無奈的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當年的小公主也長大了。
時間過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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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盧容?”羅毅伸手扶住船舷,看着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城池。
盧容雖然是林邑在海岸線上的重鎮,但是城池和象林一樣,並不是直接頂在海邊,甚至比象林還要靠近內陸,這主要是因爲當初建城的時候還是西漢時期,西漢對於海上的貿易並沒有多少需求,本着控制內地以及遠離地基鬆軟的海邊等目的,盧容城修建在了玉屏山下、香水岸邊,這玉屏山也算得上橫山的餘脈了,雖然不算高大,但是叢林茂密,最適合藏兵。
“沿着香水向前才能抵達盧容,我們現在看到的不過是盧容的碼頭和營寨罷了。”戚昕在這之前就已經帶着海軍的船隊對這裡進行探查過,因此更加頗爲熟悉,“這也應該是現在我們在南方爲數不多的能夠找到林邑軍隊的地方了。”
戚昕所說的的確是現在漢軍面臨的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
現在北方李詢和林邑軍隊打的有來有回,而南方的漢軍卻尋覓不到敵人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