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成隨着木離來到後山的樹林深處,林中煙霧繚繞,分不清是霧氣還是沼氣,空氣中瀰漫着腐敗的味道,陳年的落葉可埋過腿彎,似從來無人來過。
“答應我一件事,不管誰問起來都不能說。”木離走到這停了下來,轉身和王德成說道,神情嚴肅堅決。
“木離大哥你儘管說,我以軍人和陣亡的五百個兄弟之靈起誓,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那年頭當兵的人最看重軍人身份和戰友兄弟之情,王德成以此起誓足可見他對誓言的持重。
“很好!”木離點了點頭從腰間拿出把刀扔給王德成。
王德成呆愣的看着木離和扔過的刀,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就在他發愣的這一刻,林中煙霧起了變化,變得更加濃烈,似一下間全涌到這來,緊緊的罩在木離身上,等濃霧散去已不見木離的身影,換而代之的是一隻體形龐大的鱉。
此鱉甚怪只有三足,尾巴長得像樹技一樣,緩緩爬動着,樣子頗爲可愛。
“我原本是這山中鱉精,從未與人類來往過,許多年前忽然來了羣人在山前建屋居住,我一時好奇心起,幻化成人形去到村中與他們混居而住,才短短几十年卻對村民產生了感情……”
鱉張嘴說話,話音竟和木離大哥相同,王德成活了二十多歲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事,只是張大了嘴巴竟忘記發聲。
“你用刀將我枝尾斬去,伴水熬湯,給村民服用,疫病便可以解。”
木離說着將身子轉過,把尾巴朝向王德成,長鳴一聲,似在嘆息。
“我不能這麼做!”不管怪不怪,王德成和木離認識一個多月,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恩將仇報的事,他做不來。
“所以說人類就是麻煩,你怕傷了我就不怕救不了村裡人,別忘了木慈還等着你救命呢。”木離背對着王德成,語氣如同命令。
一想到木慈那弱小可憐的模樣,王德成的心就跟着顫動。
“快點,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木離再次大叫,身子後挪將尾巴放到王德成更容易砍得到的地方。
“啊——!”
王德成閉起眼睛大喊着將刀砍下,若是真能救村裡人,再不忍心也要做這一次。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斬了下來,痛心的喘着粗氣久久不能平息。
等王德成睜開眼睛,木離已不知所蹤,地上多出了條像柳枝一樣的東西。王德成將柳技撿起帶回村中烹煮成湯分給村民食用,疫症竟然如木離所說的那樣奇蹟般的好了。
從那之後王德成再也沒見過木離,又過了多年王德成才帶着木慈從山中走出,此時已是一九四九年,日本早已戰敗投降,新中國曆經數十年的艱辛終於重新站了起來。再輾轉多年,王德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友和他們一同移居到香港,在此定居下來。來到香港,王德成無意中從一位道師口中得知,三足鱉乃上古神獸一類,修足三百年方成人形,若是沒成大道之前斷了枝尾便永世再無進展,修爲也只能到此爲止。
得知此事,王德成更加感激木離的捨身大義,臨到死前還是沒忍住把事情說給木慈聽,那年木慈剛滿二十歲。
聽木慈把話說完,蕭傑心中已有了個大概,事有湊巧,他剛好就認識一個叫木離的三足鱉精。不過木離當年沒說,他現在也不能說,否則就對不起那個道行不高,只會騙錢的白鬍子老怪。
“婆婆知道你是個修道之人,想求你幫我找下木離伯伯……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他一面,了卻我和德叔的心願……”木慈先前一口氣說了大串沒事,這回只說了一句就喘了兩次。
“我盡力而爲。”
來此一趟得知一個感人的故事,被扣一個月的獎金便不再覺得心中難過,蕭傑與誠俊生稍做閒聊,沒有多呆急匆匆的趕回柳州,要將這事告知一人。
全程專機專車,從香港一個來回只花大半天時間只有誠俊生能做到這事,回到柳州天色已晚,反正請了假,蕭傑回家好好安睡一晚,第二日大早來到魚峰山腳。
此時人們大多都在忙碌工作,來此看相算命的人不多,但是木離的攤子前已坐着兩人。看來多年的從業資歷,奠定了他在此處的地位與人望。蕭傑不急,直等到兩人離開才走到木離身前。
“怎麼是你!”見到來人讓木離頗有些驚訝。
“有人想找你。”蕭傑開門見山。
“誰?”
“木慈。”
聽到這兩個字,木離的臉不覺的微微抽動了下,立刻裝出一幅莫名的表情:“不認識,找我幹嘛。”
認不認識,他心中自知,蕭傑懶得追究,繼續說道:“人老了臨終前就想見一下自己的恩人伯伯,了卻和王德成的心願,去不去由你,這是她的地址。”
蕭傑將木慈的名片放下,頭也沒回就離開。
兩個月後網上傳來噩耗,亞太慈善總會的創始人木慈女士不幸病故,逝世而去,享年七十七歲。網上有她生前發佈的一段的視頻,視頻上木慈女士面帶微笑,手中捧着一個古代神獸三足鱉的木雕,木雕做工粗糙,似乎雕刻之人水平極其有限,但木慈女士顯得很開心,神色清爽,完全不像將故之人,笑着說道:很高興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到致親恩人,也很感謝幫她達成心願的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