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厲佑霖的名字閃爍着。
紀微染靜靜看着,沒有接。
鈴聲一聲又一聲響着,最後,她索性開了靜音,又把屏幕朝下沒有讓自己再看。
她不想接,不知道如果自己接了應該說什麼,又應該以什麼心情面對他。
她的心,亂了。
新加坡。
厲佑霖站在窗前,一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則夾着根菸。
電話沒人接。
“咚咚咚——”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厲少,我們可以出發了。”賀舟站在門口說道。
“嗯。”厲佑霖隨口應了聲。
電話還是沒人接,到最後自動掛斷。
想到之前看到的她和江蔓清發的微博,想着或許兩人還在聊天,便沒有再打,而是發了微信給她——
“染染,我到酒店了,現在要出去趟,晚點再給你電話,想你。”
發完後,他收起手機又摁滅菸頭。
“走吧。”
“是。”
走出房間,厲佑霖腳步頓了下。
他往走廊盡頭看了眼:“她怎麼樣?”
賀舟也隨着他的視線看去,壓低着聲音道:“趙小姐身體有些不舒服,已經睡着了,我安排了酒店貼身管家照看趙小姐,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另外,我已經聯繫上趙小姐之前的心理醫生鄭醫生了,她結束事情後晚上就會過來。”
“嗯。”厲佑霖聞言便沒再說什麼。
他現在就要去見方伯的前妻,他想還是談妥了再帶她見一見比較好。
很快,兩人走出酒店上了車。
“現在是什麼情況?”一上車厲佑霖便問。
賀舟聞言從副駕駛轉身:“之前我們好不容易找到方伯前妻的下落,也派了人先事先提了下,但那位夫人一聽到方伯的名字就很排斥,直接拒絕了。”
“對了。”他從包裡拿出一份資料,“厲少,這是剛剛拿到的關於那位夫人的資料,您……”
“直接說吧。”
“是。”賀舟也沒翻開資料,直接把之前記下的說了出來,“當年方伯和他前妻鬧得很不愉快,他前妻帶走了他們唯一的女兒,之後下落不明,方伯這些年其實也找過,但沒有找到,我們的人也是無意間發現她在新加坡的。當年……”
厲佑霖掀眸打斷他:“我只要知道現在的情況。”
賀舟連忙說重點:“來了新加坡後,她和方伯的女兒改了姓,跟她姓周,名叫周伊,之前是一位外交官,周伊的丈夫是一位商人,兩人有一兒一女,目前方伯前妻獨居,周伊和她丈……”
“她女兒和丈夫分別叫什麼?!”
話突然被打斷。
冷不丁看到厲少突然難看下去的臉色,賀舟一時摸不着頭腦:“周伊,丈夫叫厲又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又道,“對了厲少,這兩人的兒子我們算是認識,就是和太太一起拍戲的那個叫厲慕周的……”
周伊,厲又風,厲慕周……
一時間,厲佑霖的眸色暗到了極致。
竟然是他們。
賀舟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問:“厲少?有什麼問題麼?”
厲佑霖半闔了眼。
半晌,他才吐出幾字:“沒事,不用再說了。”
賀舟擔心,但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是,厲少。”
氣氛微變,避之不及中,車內的氣壓似乎也低了不少。
一路再無言。
二十分鐘後,車子到達目的地。
“厲少,到了。”
厲佑霖卻沒有動。
賀舟狐疑:“厲少?”
片刻後。
厲佑霖緩緩睜開眼:“嗯,下車。”
話落,他面無表情的推開了車門。
賀舟緊隨其後。
因着提前瞭解了這位老人的習慣,又找中間人幫了忙,所以他們沒有困難的就見到了她,一位看着溫和慈愛的老人。
但,老人的溫和在賀舟做完自我介紹說明來意後就消失了。
“我不會回國去看他,他是死是活和我沒關係。”老人看着厲佑霖,沉着臉,近乎冷漠的說道,“以及他的責任,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更不會幫忙照顧。你們走吧。”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厲佑霖並不意外,他嘴角還是噙着淡淡的禮貌的笑。
“周夫人,我知道這樣的請求對您來說可能是強人所難,首先說聲很抱歉,影響了您的心情。其次,我想告訴您的是,方伯並不知道我來找您,我知道他惦念您,其實是在他陷入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叫着您的名字。這些,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可以作證,我沒有必要說謊。”
他的確沒有說謊。
如果不是聽到了那個名字,知道了方伯有放不下的心結,大概他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話音落下,老人嘴角忽的緊抿成線。
厲佑霖繼續:“我也不是專程來替方伯說什麼請您原諒的話的,但我希望,您能先看完這份東西再說。”
說着,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
而幾乎是東西拿出來的同一時間,老人的瞳仁驟然一縮,呼吸更是變得粗重了起來。
她死死地盯着那個東西。
厲佑霖見狀,直接遞了過去。
卻不想……
“啪!”
東西被猛地奪過而後用力扔了出去。
她沒有看一眼,甚至,她的情緒隱隱有些失控。
“請你們離開!”她盯着厲佑霖,臉色極度難看,“我不會去看他!更不會接過他的責任!他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厲佑霖甚至都沒機會再說什麼就被趕了出去。
賀舟一臉不明所以:“厲少,這……您給她看的是什麼東西啊?怎麼會……”
厲佑霖目光沉沉地看了緊閉的大門一眼。
他也很疑惑。
照理來說,那個東西會讓她改變主意的。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剛剛她的眼神……
“吱”的一聲,大門重新被打開。
之前站在老人身邊的傭人走了出來,禮貌又疏離的對厲佑霖說道:“這位先生,我們老夫人要我轉告您一句話,您來之前調查過我們老夫人,我們老夫人自然也會調查一下您,所以,何必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別人?再者,您和那位趙小姐曾經還是情侶不是麼?作爲深愛過她的人您都不想擔這個責任,那麼作爲沒有任何關係的老夫人,又爲什麼要替您照顧她呢?”
傭人說完就回去了。
“厲少!”賀舟瞬間反應了過來,“她知道您和趙小姐以前的關係了?這……”
厲佑霖薄脣一下抿成了一條線。
“回酒店。”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煩躁,他轉身。
不想卻在下一秒一下頓住。
幾步之外,站着男女。
厲又風,周伊。
瞥見兩人眼中的震驚,厲佑霖心頭溢出綿長的冷笑,眼底同時閃過嘲諷。
淡漠的收回視線,他擡腳往車那走去。
周伊反應了過來,想也沒想開口質問:“站住!你……你來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你怎麼知道……”
然而回應她的,除了厲佑霖的無視,再無其他。
“砰”的一聲,車門被甩上。
沒幾秒,車子疾馳而出。
周伊怒意一下被挑起。
“他來幹什麼?!”她有些失控地看向身旁的厲又風,眼中閃過和她往日不符的害怕和不自信,“是不是……是不是穆……”
厲又風也是一頭霧水外加震驚不已,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他張口解釋:“喬……穆喬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的。走吧,我們進去問問媽就知道了。”
他說着就要拉她走。
不想,周伊一動不動。
“伊伊?”
“你一直沒忘記過穆喬是嗎?還是說,你其實愛的根本就是穆喬?所以剛剛看到你的兒子找來,你比我還失態?”
厲又風當即皺眉:“伊伊,你怎麼又……”
周伊卻猛地甩開了他的手,大步朝裡走去。
“伊伊!”
……
車子在馬路上疾馳,車內則是被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下。
賀舟坐在副駕駛上膽戰心驚,從他看到厲又風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厲慕周還有厲少,他們都姓厲,而且,三人的眼睛都長得格外的像……
結合剛剛的場面,他覺得他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但現在……
“厲少……”他頂着壓力回頭,“您……”
“查一查有沒有接觸過周老夫人。”厲佑霖冷漠出聲打斷了他。
賀舟很快反應了過來:“您是懷疑……”
“嗯。”
“好,我知道了。”賀舟鄭重點頭。
厲佑霖沒有再說話。
只是他的腦子裡,傭人轉告的那番話一直在重複着,還有厲又風看到自己時的那個震驚又隱約排斥的眼神,反反覆覆,交替着出現。
他忍不住問自己,這一步,他是不是走得太急了,或者……做錯了?
垂眸,他想了想,拿出了手機。
可他的手指在老四的號碼上滑動卻始終沒有按下去,老四現在正和夏晚在兩人世界,他不願意也不想打擾。
何況打擾的前提還是……趙綰煙。
不由的,他又想到了在家的紀微染。
賀舟從後視鏡裡看了自家老闆一眼,想說什麼,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一看是當地號碼,他一下想到了酒店管家。
“喂?”他接通。
沒兩秒,他臉色一下變得有些難看。
“厲少,酒店管家的電話,趙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