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山五莊觀後園中,衆人看着人蔘果樹出神,這靈根僅僅是矗立在那裡,就彷彿是一片天地聳立在衆人面前,軀幹內蘊含的無窮偉力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過了半晌,最弱的玄奘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搖頭道:“今日方知世界的之廣大,天地之神妙。貧僧真是井底之蛙了!”“師傅你也不必如此,老孫也算得上是見過世面的,卻也是被這靈根奪了神魂,實在是這靈根太過厲害了!”悟空笑道,眼神深處卻是有一抹深深的驚歎。
赤目笑了笑,道:“清風、明月,還不快去取金擊子和碧玉盤來。”“是!”清風、明月應聲離去了。悟空好奇道:“這摘果子還要取傢伙事?”赤目笑道:“大聖對這人蔘果可有所知?”“老孫只知道此物能夠延壽,增長修爲。”悟空嘿嘿一笑,赤目解釋道:“那是大聖不知其來歷。這寶貝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頭一萬年,只結得三十個。有緣的,聞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神妙非凡,卻是有五行相畏。”“怎麼個五行相畏?”悟能好奇道,赤目笑了笑,道:“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時必用金器,方得下來,若是用其他物件,是玩玩打不下來的。打下來,卻將盤兒用絲帕襯墊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壽。吃他須用磁器或玉器,清水化開食用,遇火即焦而無用。”“竟還有這麼多的講究!”悟空連連咋舌。“這還不算呢,此靈果在此生長,難免要受宵小窺視,只是根本無從下手。”赤目笑道,“這天上有地書所化大地包膜護佑,就是這五莊觀中泥土也是十分非凡,這土看着平凡,但卻是凝聚了無數年的戊土精華所成,就是鋼鑽鑽也鑽不動些須,比生鐵也還硬三四分。大聖要不要試試?”悟空聞言,心下癢癢,笑了笑,掣出金箍棒,迎風一晃,碗口粗細,猛地一下砸在了地上,只聽一聲悶響,金箍棒被震了起來,悟空雙手一晃,止住了反震之力,驚訝道:“好傢伙,還真硬。”這時候,清風和明月也回來了,清風捧着一支二尺長短的赤金棍子,有指頭粗細,底下是一個蒜疙疸的頭子;上邊有眼,繫着一根綠絨繩兒。明月捧着一個碧玉盤子,有半尺方圓,青翠如葉,十分的惹人喜愛。
清風來到近前笑道:“請諸位貴客退後,我們來取果子。”“你們請便。”靖軒笑了笑,向後退開一步,衆人一笑,隨他一起退開了。清風和明月一起上前,足下騰起一股雲氣飛到樹頂,清風揮舞金擊子,明月舉盤子在一旁候着,不多時,就打了五個果子下來,兩人一起落了下來,笑道:“赤目師兄,已經好了,可以請客人們去享用了。”“諸位請。”赤目淡淡一笑,領着諸人來到了大殿前,就見五間大殿,都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赤目推開格子,請衆人入殿,只見那壁中間掛着五彩裝成的“天地”二大字,設一張硃紅雕漆的香幾,几上有一副黃金爐瓶,爐邊有方便整香。靖軒倒是沒有上前進香,玄奘卻是恭敬,走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爐,三匝禮拜,拜畢回頭道:“赤目道長,你五莊觀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養三清、四帝、羅天諸宰,只將天地二字侍奉香火?”赤目笑道:“不瞞長老說,這兩個字,上頭的,禮上還當;下邊的,還受不得我們的香火。是家師父諂佞出來的。”玄奘疑惑道:“何爲諂佞?”赤目道:“三清是家師的朋友,四帝是家師的故人,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元辰是家師的下賓。故而家師只拜天地。”“原來如此。”玄奘點了點頭,赤目笑道:“諸位請就坐,清風、明月,還不把果子奉上。”衆人一起坐下,每人一個果子放在面前。
衆人落座,悟空本是猴子,這等異果如何肯放過,伸手抓了過來,先是聞了聞,輕輕咬了一口,頓時兩眼冒光,也不說話,小口小口的吃着,只是渾身綻放金光。悟淨也是知道人蔘果的珍貴,他恭恭敬敬的拿起果子,也小口小口的吃着,從他的七竅中散出陣陣陰風,每出來一分,就能發現他的臉色就紅潤一分,不似原先那般駭人。倒是悟能,先是仔細端詳了一下果子,拿起來,一口就給吞了,他吞下去之後,就見他腹中猛地鼓起來,一股紅光隱隱透了出來,顯得悟能渾身上下都仙氣氤氳的。
看着三個弟子不同的吃相,玄奘也是十分期待,他伸手拿起面前的人蔘果,看着栩栩如生的小孩面孔,不得不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清風捧着一碗清水送到跟前,道:“長老,你請。”玄奘笑了笑,把人蔘果放進了清水中,就見那果子一進水,立刻化開,變成了一碗濃稠的果肉羹。玄奘拿起一旁的玉勺,輕輕舀起一勺羹,送進嘴裡,瞬間就感到整個舌頭上的味蕾全都張開來了,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彷彿被一股清涼的氣息給衝開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中似乎有很多的渾濁之氣被衝了出來,渾身上下都彷彿輕了好幾斤一樣。他長出了一口氣,就看到自己吐出的氣息都帶着淡淡的灰氣,驚疑道:“這是?”靖軒笑道:“這是你體內的渾濁之氣,這人蔘果清除了你渾身的污濁,給你長生不老之軀,萬劫不侵之體,此刻你要是開始修行,那一定是一日千里啊!你繼續,你繼續。”玄奘笑了笑,繼續吃起了人蔘果。靖軒笑了笑,就見清風和明月眼巴巴看着唯一個還沒有進嘴的人生果,道:“別看了,拿去分了吧。”清風和明月嘿嘿一笑,也不客氣,上前把果子端了下來,跟赤目一起分了。
衆人都吃了人蔘果,全都閉目盤坐消化靈氣,只有玄奘端坐着,白皙如玉的臉上泛起陣陣紅潤,渾身都冒着熱氣。靖軒山前,伸手按在了玄奘後背,玄奘頓時就感覺那一股漲的自己快要炸開的氣息,被慢慢梳理開來,一點點散進四肢百骸,他自己的身子更加的輕鬆,精神也更加的旺盛。漸漸地,玄奘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筋骨都舒展開來,一陣悶響響起,一旁的悟空睜開了眼,笑道:“真是好寶貝,師傅一介凡人,受其滋養竟然筋骨齊鳴,有虎豹雷音響起。老孫這一下也是受了好大的好處。”過了半晌,衆人一起長出一口氣,全都睜開了眼,相視一笑。赤目笑道:“諸位,今晚就在這裡歇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趕路。”“那就叨擾了。”玄奘笑道,也不客氣,在赤目的引領下來到了客房住下了。
夜幕降臨,院子中,一盞燈火閃耀着,靖軒坐在燈下展玩着一卷竹簡,赤目來到近前,躬身施禮:“弟子見過門主。”“哦,你來了。”靖軒把書簡收了起來,笑道:“如何,在這裡過得怎麼樣。”“鎮元子師尊對我很好,我的修行進步很大。”赤目笑道,“我現在的修爲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了。”“我看出來了,你也算是有自己的機緣,你就留在這裡好了。”靖軒淡笑道,“玄奘長老,既然來了,就請過來一敘。”“打擾了。”玄奘淡笑着,走了過來。靖軒淡淡道:“請坐。”玄奘坐了下來,笑道:“先生乃是人祖子嗣,那便是玄奘尊長,玄奘有疑問,還請解答。”“但說無妨。”靖軒揮了揮手,赤目施了一禮,便離去了。
玄奘看着一臉淡然的靖軒,道:“玄奘自降生,便以傳播佛法爲終身志願,只是轉生數世,卻是還是無法勘破胎中之謎,難以窺視自己前世今生,而且爲何這一路上總有妖魔說貧僧的肉身可以助他們長生不老?貧僧自己都不曾長生,又如何助他們呢?”靖軒淡淡一笑,道:“有時候,一個虛假的消息,就可以讓所有人趨之若鶩。玄奘,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佛門東進的棋子。這世間衆生都不過是天道棋子,誰也無法脫局。你們看高高在上的存在,其實他們也在爲了一切你們無法觸及的利益在奮鬥。玄奘,做好自己就好了,在你無法觸及這一切的時候,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不然,你會懷疑自己,這樣又有什麼意思呢?”靖軒的話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是說了很多,玄奘一時之間也是無法理解,但是他看出來靖軒並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追問,告辭回房了。靖軒看着玄奘離去的背影,擡頭看着天空,他的眼神中帶着一股悵然,其實他自己不也是什麼都不明白嗎,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去給別人解釋疑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