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變成了廢墟,生活了半年的村落,徐縉的心情並不好。他是很豁達,但是他從來都是一個感性的人,那麼多的巫人在他眼前被殺戮,半年來對他十分關照的,把他當成一家人的赤榮三人更是當着他的面尋死,這些都讓他的內心倍感煎熬。他突然想要擺脫自己人族的身份,如果他是巫妖中的任何一族,他就不必如此糾結,哪怕都不是,而是一個先天靈氣化生的精靈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徐縉一路茫然的行走在山水之間,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何方,也不想去了解,因爲這根本不是他的世界。在這個時代,種族的仇恨根本無法化解,根本不是他可以去左右的。
“我還真是天真啊!以爲自己可以憑藉這莫名的大地力量在巫妖之中左右逢源,結果······呵呵。”自我嘲笑着,徐縉疲憊的靠着一塊巨石坐了下來,這數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是多麼的可笑,他這樣一個從不知道多少年以後而來的人,帶着完全屬於未來那個時代烙印的心,在洪荒的世界中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這樣想着想着,徐縉竟然陷入了沉睡之中,他是真的身心俱疲了,竟然沉沉昏睡,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感覺,整個人除了基本生命體徵外,完全就像一顆天地間的石頭一樣。他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道心已經出現了裂痕,這次的打擊對他來說太大,道心破損,心魔滋生,如果他闖不過自己那一關,就將身死道消,整個人也會化爲天地間的微塵不復存在。
渾渾噩噩間,徐縉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居然身處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之中,周圍一片混沌,無天無地,而且在目力可及卻又感覺無比遙遠的地方,彷彿是這個空間的邊緣,一道道巨大的裂縫正在不斷生成。就在徐縉無比疑惑的時候,一個熟悉到讓他顫抖的聲音響起:“是不是很好奇,很奇怪?我告訴你好了,這,就是你數十年凝聚的道心之中,而現在,它開始破裂,即將要崩塌了。”
徐縉緩緩轉過了身,如他意料中一般,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這個人身上穿着無數年之後的衣服,完全和他掉落山崖那天一模一樣。這樣兩個完全樣貌相同的人,卻擁有完全不同的氣質。
徐縉站在那,不怒自威,挺拔的身軀中傳遞出一種讓人折服的氣息。而另外一個徐縉卻是一臉的玩世不恭,鬆鬆垮垮,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並不令人反感的邪邪的氣質。邪氣徐縉淺笑着打了個響指,兩把沙發椅突兀的出現在兩人的身後,他隨意的向後一倒躺在了上面,笑着說:“我知道,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不錯,我就是在無數小說中出場到爛的心魔,好狗血的身份,但是你我都沒有辦法改變。”徐縉眉峰一挑,緩緩坐了下來,想了想,同樣打了響指,兩個盛滿琥珀色酒液的玻璃杯出現在他們中間,在空中懸浮着。
“果然,這裡是我的識海,我所想的都可以實現。”抿了一口酒後,徐縉開口了,“應該是我受的打擊太大,嚴重到影響了道心吧?不過,你,和小說中完全不同嘛!”心魔接過面前的酒杯,在手心把玩着,說:“那些小說,誰知真假。反正我完全是秉承你的意識出現的,從你踏入修練界的第一天,我就被困居在這個空間中。剛開始,是有點抓狂,恨不得你趕快出岔子,而我可以取而代之。但是因爲你的記憶和感情,我發現我對這個世界完全不適應,倒不如我們一起消失的好,不用去糾結什麼巫妖之仇,不用夾在中間難做。”聽完心魔的話,徐縉反而陷入了沉默。
看着面色發苦的徐縉,心魔邪笑着說:“我知道,你想救寧碧和你的父母,想要改變他們的命運,但是,難道你沒有發覺這個世界和你認識的那個洪荒有些不同嗎?雖然大體格局完全一樣,但是根據我的感應,這裡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和你所來的世界相關聯。”看到徐縉想要開口,心魔打斷他說:“也許你要說,因爲你生存的地球只是洪荒破碎的碎片罷了,但是,既然是一脈相承,多少會有些氣息相同吧?所以,我斷定,你不是穿越了時間來到了洪荒,而是穿越了空間,來到一個並行的時空,只不過,這裡仍然是處於洪荒時代,看來這個空間的發展時間真是漫長,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改變。”說完,心魔再不開口,徐縉也陷入深深的沉默,整個空間中只有那些裂縫不斷地發出細微但連續的破碎聲。
良久之後,徐縉開口了,聲音沙啞但有力:“你不像是在打擊我,反而像是在開導我,爲什麼?”“因爲,我不想你死。”心魔嘿嘿一笑道,“也許我是心魔的異類吧,我可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哪怕是一直呆在這樣一個地方,我也不願意和你一起消失在天地間。”徐縉笑了,手中的杯子和身下的沙發全都消失了,他的身影也同時消失在空間中,只留下一句話:“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還是要努力,因爲親人是我生存的動力。哪怕你是對的,我也要回去我的空間,除非你我都要消亡,否則,我不會放棄!”心魔笑着,靜靜的看着所有的裂縫全部都在瞬間消失,而周圍的屏障更加的堅實,淡淡道:“他再想進來,恐怕很難嘍!我還真是自己找事啊,呵呵!”
心魔的話,徐縉當然聽不到,他的意識在那一瞬間已經迴歸了身體。
靠在巨石上的徐縉猛然睜開了雙目,兩道紫氣激射而出,整個人恢復了清明,回想起在識海中的種種,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消失了。瞬間平復了心情之後,徐縉再次打量起周遭的環境,心中思慮着心魔所說的話。過了許久,徐縉笑着搖了搖頭,站起身,繼續漫無目的在大陸上閒逛。
這一日,徐縉懶懶的躺在一條大河邊,手中把玩着玉眼,如今他已經在大陸上行走了近十年,十年來的所見所聞更是讓他受益匪淺,實力不僅更加穩固,還隱隱有更進一步的徵兆。他在大海之上數十載,已經是天仙實力,如今更是達到了天仙巔峰,只要再進一步便可擁有金仙實力,雖說在洪荒大陸上仍是芸芸衆生的一員但是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的實力。
就在這時,河水中浮出一隻綠鰲,對着徐縉開口說道:“那個生靈,本河鱗族今日要在此處集聚,你還是快快離去吧。”徐縉本來微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笑着說:“敢問這條河水的掌管者是誰,竟可令一河水族臣服?”“告訴你也無妨,我家老祖乃是一頭金鰲得道,也曾入得大海,雖不曾進入龍宮卻也識得我王駕下大將龜問道大聖,自身更是天仙實力。”那綠鰲昂着頭驕傲的說道,在他的眼中自家老祖就是絕頂高手,不過他也不敢口出狂言,他雖然實力不夠,眼界卻是不凡,自然知道這個先天生靈的實力足以翻手間將自己擊殺。
徐縉笑了笑,對那綠鰲道:“我也是從大海而來,與海中鱗族也有些交情,不知你家老祖可有閒暇,在下想見見他。”綠鰲小眼睛一轉,回答道:“你在這等着,我回去稟報老祖,若是老祖不願見你,你當速速離去,不可打擾我等集聚。”“那是自然。”徐縉答應後,綠鰲轉身沉入河水之中。
徐縉站在河岸旁,心中思索着:“那小妖說那老鰲識得龜將軍,卻是不知真假。龜將軍可是成名許久的大羅金仙,修煉不知多少個元會,豈是一個小小天仙級的妖仙可以結交的,想來是誇大之詞。”正想着,河水中傳來激盪的水聲,一個身着黃袍的中年人浮出水面,在他的身後,那隻綠鰲老老實實的跟隨着,想來這中年人就是這一河之主了。而他的話也證實了徐縉的猜測:“鱗族老鰲,見過道友。”徐縉略略還禮,道:“有禮了。”
見徐縉如此動作,老鰲麪皮微微抽搐,自己親自出迎已是給了這天仙面子,他居然就這樣淡然的接受了,連回禮都如此敷衍。老鰲這樣想真是誤會徐縉了,徐縉雖說實力不過天仙,但是在東海上身份超然,往來結交的都是應龍等鱗族大聖,最次也是能夠進出龍宮的大羅金仙,對於天仙級的老鰲還真是不夠讓他鄭重施禮。當然這也和徐縉本身身懷人道紫氣,傲骨嶙峋有關,他本身的實力足以硬憾金仙,實力不夠不值他折節相交。
眼見老鰲面色有異,徐縉明白他在想什麼,心中懶得與他糾纏,翻手間取出一片龜甲,龜甲上生就密密麻麻的玄奧符號。
“你說你識得龜將軍,那可認得這甲片?”徐縉將龜甲亮出來給老鰲看,言語淡然,在龍宮養成的上位氣息顯露無疑,老鰲也不禁被他氣勢所奪,依言看向龜甲,當下大驚道:“這是大聖的甲片!我當年在大聖麾下效力時見過!你是如何得來的?”“哪裡輪到你來責問本尊,本尊且問你,汝無事爲何要聚集河中鱗族?”徐縉冷冷道,手中甲片散發出強大的氣勢,一隻足有百丈大小的巨龜虛影出現在他身後,雙目中射出兩道精芒震懾住老鰲心神,老鰲立刻嚇得全身發抖,老老實實道:“小妖之所以召集河中鱗族,是因爲巫族最近不知爲何全都放棄了原有的領地,向着一個方向遷移,小妖想要擴大地盤,召集屬下商議。”
徐縉眉頭一皺,轉身離去,卜天龜的氣息消失,老鰲心神鬆弛,直直倒在河中,大口喘着粗氣。
離開河邊的徐縉眉頭緊皺,巫族一直盤踞大陸之上與妖族對抗,這次爲何放棄自己的領地,而且他們遷往了何地這都讓他很是迷惑,他隱隱約約覺得天地間要不平靜了。帶着淡淡的疑慮,徐縉不再是懶散的漫步,而是展開騰空上天,飛快的穿梭在洪荒大陸上空,發現,巫族彷彿是受到什麼召喚一般,猶如密密麻麻的蟻潮一般向着一座無量高的大山匯聚而去,那座山就是祖巫山,是十二祖巫模仿不周山以大法力造就的,哪怕是祖龍這等人物也是對之視如最恐怖的絕地。
“難道是大兄他們打擊的太猛,讓十二祖巫感覺到了威脅,所以才凝聚力量,想要保存實力徐圖發展?”徐縉猜測到,覺得有可能,但是又彷彿有些東西自己沒有想到,想了一會,乾脆不想了,反正出了事有祖龍他們去抗,自己還是專心謀求實力吧,想到這,徐縉降落在地上,尋了一座靈氣濃郁的小山,開始閉關消化這十年來的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