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哪吒出世這年,天下四大諸侯兩死一囚,激反了天下四百鎮諸侯。那東伯侯姜桓楚之子姜文煥自領東伯侯之位,率四十萬大軍征討遊魂關;南伯侯鄂崇禹之子鄂順領南伯侯,率軍二十萬進攻三山關。幸得遊魂關總兵竇榮與三山關總兵鄧九公皆是善守之名將,姜文煥與鄂順之亂不曾過兩關,便進不得中原腹心。雖是如此,李靖的陳塘關也是嚴陣以待,每日裡操練三軍,訓練士卒,提防一切關隘。李靖每日早出晚歸,與哪吒在一起的時間便很少了,所以哪吒一直是跟着姬考,他的啓蒙教育也是由姬考負責的。與別家孩子不同,姬考並沒有教哪吒讀書,哪吒生有宿慧,通曉文字,書可以自己看。姬考教哪吒的是武藝、法術,以及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的竅門,如何修身養性。但是哪吒不愧是命犯殺劫,無論姬考如何教導,他的心性就是不能穩定,反而越演越烈,小小年紀便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便拳腳相加,幸而有姬考日日跟隨,否則就憑他那一身神力,早不知打死了多少人了!春去秋來,兔走烏飛,如此過了七年。這一年,哪吒七歲了。
姬考站在院子裡,靜靜的看着院門,過了片刻,一個身影從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一見姬考在那站着,立馬停下了腳步。來的自然就是陳塘關李家三公子,混世魔王李哪吒,哪吒年僅七歲,卻是身高六尺,體態勻稱,周身肌膚嫩如蓮藕,面似敷粉,脣若塗朱,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任誰也不會將這個翩翩美少年和將陳塘關鬧得雞飛狗跳的混世魔王聯繫起來。“去哪了?”姬考淡笑着問。要說這陳塘關中,哪吒天不怕地不怕,連總兵老爺也管不住他,卻獨獨怕兩個人。一是他母親殷夫人,雖然殷夫人性子柔弱,也不會責罰與他,但是哪吒就怕母親落淚,一見殷夫人被自己氣哭,哪吒心中便如同刀絞。還有一個就是自幼教導他的這位叔父,姬考。姬考從來不會對哪吒發火,也不會板着一張臉,他永遠是面帶微笑的,無論是罰哪吒倒立一夜,還是將哪吒吊起來的時候,他都是笑着的。哪吒也知道,這位叔叔對自己是真好,但是每次見到姬考都忍不住心中發寒。聽到姬考問話,哪吒不敢隱瞞:“到城外去打獵了。”“哦。”姬考坐了下來,“獵到了什麼?”哪吒面帶羞紅,支支吾吾道:“什麼也沒獵到。”見姬考臉上笑容越來越盛,哪吒忙道:“叔父,那山中獵物實在狡猾,侄兒射空了一壺箭矢都被它們躲過去了!不如叔父讓黑大姐陪我去吧,一定能滿載而歸!”姬考搖了搖頭,道:“早就讓你勤練武藝,你就是不聽,只是仗着自己天生神力,便鄙夷技巧。我且問你,那山中野獸可會與你角力?你若不靠箭矢,又能追得上多少野獸?”哪吒訥訥不語,低下了頭。“你的天資不差,只是不肯靜心學習。學了五年武藝,練了三年的氣,如今還是原地不前。今天在這裡練槍一宿。”說着,姬考揮手從一旁的兵器架上引來一杆大槍扔給了哪吒,說到:“這杆槍是用普通木頭做的槍桿,若是再被你用蠻力拗斷,我就把你吊起來三天三夜。”說罷,姬考轉身離去了。哪吒愁眉苦臉的在院子裡開始練槍。
第二日,殷夫人起來見兒子還在院子裡練槍,酷熱的天氣下渾身都在冒汗,腳下的石板上積了一層汗漬,一旁的家將不時將一瓢冷涼的開水遞給他讓他解渴。殷夫人看得心疼,又不好勃了姬考面子,便來到姬考房外,輕叩房門道:“賢弟,可醒了?”“嫂夫人不必多禮,考知嫂夫人來意,此事只是小小懲戒一番罷了,請嫂夫人讓哪吒歇了吧。”姬考的聲音從房間中傳出,殷夫人聞言自是大喜,趕回去喝止了哪吒,那一塊汗巾給兒子擦汗,心疼道:“累壞了吧?今天天氣炎熱,你叔父既然免了你的責罰,你便帶一名家將出城遊玩一番,去去暑氣。”哪吒咧嘴一笑,狠狠地點了點頭,笑道:“還是孃親疼我!”轉身便走,一名家將急忙跟上,殷夫人無奈的笑了笑,高聲道:“早些回來,免得你父親又說你貪玩!”“知道了!”哪吒頭也不回的回答到,走得飛快,不多時便不見了。哪吒同家將出關,約行一里有餘,天熱難行;哪吒走得汗流滿面,乃叫:“家將看前面樹陰之下,可好納涼?”家將來到綠柳蔭中,只見薰風蕩蕩,煩暑盡解,急忙走回來對哪吒稟曰:“稟公子!前面柳蔭之內,甚是清涼,可以避暑。”哪吒聽說,不覺大喜,便走進林內;解開衣帶,舒放襟懷,甚是快樂。猛然的見那壁廂清波滾滾,綠水滔滔,真是兩岸垂楊風習習,崖傍亂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來,走到河邊叫家將:“我方走出關來熱極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個澡。”家將曰:“公子仔細,只怕老爺回來,可早些回去。”哪吒曰:“不妨。”脫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綾放在水裡,蘸水洗澡。就這時,遠在陳塘關內的姬考猛然趕到一陣波動,哪吒的氣息居然消失不見了!不敢驚動旁人,姬考隱身駕雲而去,倏忽間到了哪吒氣息不見得地方,但見那一條小河之中一道金光閃動,金光那頭傳出無比精純的靈氣。姬考雖然見得不多,卻是識廣,一眼辨認出此乃往地界之通道,不暇細想,姬考閃身進了金光。
從金光中脫身,姬考就見面前場景與陳塘關外一模一樣,同樣是一條小河,但是這河再不是凡間小河,此河名喚:九灣河,乃是地界東海入海口。此刻九灣河上飄着一具屍首,面如藍靛,發似珠砂,巨口獠牙,腦漿迸裂,想是死的突然,手中尚且緊緊抓着大斧。往岸邊一看,就見哪吒腳踏一條金龍,混天綾裹住龍軀,手中擎着乾坤圈奮力打下!想這乾坤圈乃是原始天族賜給太乙真人的鎮洞寶貝之一,那裡是這小龍能夠經受住的,姬考都來不及救援,這龍便被哪吒一圈打死!打死了金龍,哪吒尚不在意,笑道:“沒想到也這般不禁打,罷了,便抽了這條龍筋給父親做一條束甲的龍筋絛。”姬考眼見哪吒打死了金龍,心知闖下了大禍,不由分說將哪吒和那早已嚇癱的家將裹了,從那金光又回來人間。他們回來之後,那道金光也就消失不見了,一切都發生的這麼莫名其妙。
姬考裹着哪吒直接回到了後院之中,沉聲道:“發生了何事,一五一十與我道來。”哪吒見姬考神情嚴肅,也有些緊張,便將到了地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在那水中用混天綾洗澡,不知不覺被送到了地界,哪吒修行低微,哪裡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地界,繼續洗澡不停。這九灣河乃是東海入口,哪吒那裡用寶貝混天綾洗澡,震動了整個東海,連東海龍宮都搖擺不定。要說啊,自從上古龍族隱世不出,四海龍族就只剩下一堆血脈不純的五爪龍族爲王,連自家龍宮都看守不住,實在是讓人唏噓。龍宮震動,龍王敖廣派出巡海夜叉李艮,也就是那具河中屍體前去查看,與哪吒口角,被哪吒一圈打殺。哪吒復又在河中用混天綾擦洗乾坤圈,這一下更是了不得了,龍宮搖晃的更加厲害,再加上有小妖回報,李艮被殺,便惹怒了三太子敖丙。結果,好好一個東海三太子,落得被打死抽筋的下場。
聽哪吒講完,姬考知道此事難以善了,雖說此事頗多蹊蹺,但是哪吒確實是打殺龍王之子,這是逃不掉的罪行。想到此,姬考道:“哪吒,你將龍筋與我,你速去你師父那求救,我和你父親在此等候敖廣。”此時哪吒也知道自己闖下了禍事,且開了殺戒之後,他前世宿慧開啓,雖仍不知本身來歷,卻也知太乙真人金光洞府所在,一身法術也融會貫通,當下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撒,借土遁往地界乾元山金光洞而去。且不提哪吒去搬救兵,李靖得姬考急喚,剛剛從軍中回宅,姬考手持龍筋剛要與他分說,就見府外一道龍形雲氣蔽日遮空而來,正此時,門子來報:“老爺,外有一位先生,自稱是您的故友敖廣。”李靖聞言大驚,忙出去迎接,姬考嘆氣跟出。只見門外敖廣化爲一白衣秀士,李靖上前見禮,敖廣一見李靖開口便道:“李賢弟!你生的好兒子?”李靖答曰:“長兄多年未會,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發此言?若論小弟只有三子,長子金吒,次子木吒,三子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爲師;雖未見好,亦不是無賴之徒,長兄莫要錯見。”敖廣面色潮紅,怒髮衝冠,氣道:“賢弟你錯見了!我豈錯見?你的兒子在九灣河洗澡,不知用何法術,將我水晶宮幾乎震倒。我差夜叉來看,便將我夜叉打死;我第叄子來看,又將我第叄太子打死,還把他筋都抽來了。”敖廣說至此不覺心酸,幾乎垂淚,怒道:“你還說這些護短的話?”李靖忙暗笑答曰:“不是我家,兄錯怪了我。我長子在五龍山學藝,二子在九宮山學藝,三子七歲,大門不出,從何處做出這等大事來?”敖光曰:“便是你第三子哪吒打的。”李靖曰:“真是異事非常。長兄不必性急,待我叫他出來你看。”姬考聞言,長嘆一聲,拉住了李靖,道:“李兄,不必去了。此事正是哪吒犯下。”李靖聞言只覺五雷轟頂,再看姬考手中的龍筋,哪裡還能站得住,若不是姬考攙扶差點就坐到地上。過了半晌,李靖回神,怒道:“那孽障何在?”姬考忙道:“哥哥,龍王,且聽我一言,哪吒此事頗有疑點。”說着,將龍筋奉還敖廣,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李靖聽了,回身道:“兄長,此事分明就是有人設局,坑害你我兩家!”敖廣手捧龍筋老淚縱橫,恨聲道:“老龍生有衆多子嗣,只這三子最是寵愛!雖然仙道不成卻也是個好孩子,心性純良,每日也是行雲布雨,造福一方。如今卻被你兒子打殺,你又跟我說什麼有人算計?好,好,好!你李靖是人間人皇臣子,老龍動你不得,老龍去玉帝駕前告你李靖縱子行兇,還要強辯!你等着!”敖廣狠狠一跺腳,化爲一道龍影破空而去,急的李靖是捶胸頓足,拉着姬考就問:“哪吒哪裡去了?快讓他去太乙真人那裡躲上一躲!”“兄長冷靜,我已經讓哪吒去了。”聽了姬考的話,李靖這才冷靜下來,二人回到府中,不敢對殷夫人提起此事,只是悶悶的喝酒,擔心着哪吒的安危。他們本以爲哪吒此去一定不會回來,哪知道,太乙真人卻是指使哪吒與龍王結下了更大的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