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孫大聖喬裝入妖洞

悟空戰敗了那獬豸山賽太歲的先鋒,也不去趕他,回了大殿,那朱紫國王上前來問:“孫神僧,那妖怪哪裡去了?”悟空嘿嘿一笑,上前拿起一杯酒喝乾了,道:“那妖怪忒不禁打,被老孫一棒子打斷了兵器,往西方逃去了。”“果然是神僧,請滿飲此杯!”朱紫國王聞言大喜,親自斟滿一杯酒,奉到了悟空面前。正此時,只聽得朝門外有官來報:“西門上火起了!”悟空聞說,將金盃連酒望空一撇,噹的一聲響喨,那個金盃落地。把朱紫國王嚇了一跳,躬身施禮道:“神僧,恕罪!恕罪!是寡人不是了!禮當重新擺酒,只因有這方便酒在此,故就奉耳。神僧卻把杯子撇了,卻不是有見怪之意?”悟空笑道:“不是這般,不是這般。”少頃間,又有官來報:“好雨呀!才西門上起火,被一場大雨,把火滅了。滿街上流水,盡都是酒氣。”悟空又笑道:“陛下,你見我撇杯,疑有見怪之意,非也。那妖敗走西方,我不曾趕他,他就放起火來。這一杯酒,卻是我滅了妖火,救了西城裡外人家,豈有他意!”國王更十分歡喜加敬,連忙吩咐重擺宴席。

宴席上,朱紫國王舉杯道:“朕張貼皇榜,能治朕之頑症者,平分此國。如今孫神僧又願殺退妖魔,朕在此宣誓,若孫神僧殺退了妖魔,救回金聖宮,朕將一國盡付孫神僧,甘爲一位閒散國公。”此言一出,滿座王公大臣全都大驚失色,高聲道:“陛下,三思啊!”“朕意已決,無需多言!”朱紫國王正色道,悟空卻是一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老孫還要保護師傅往西天取經去,沒那閒功夫治理國家。方纔那膿包妖怪稱是賽太歲部下先鋒,來此取宮女的。他如今戰敗而回,定然報與那廝,那廝定要來與我相爭。我恐他一時興師帥衆,未免又驚傷百姓,恐唬陛下。欲去迎他一迎,就在那半空中擒了他,取回聖後。但不知向哪方去,這裡到他那山洞有多少遠近?”國王答道:“寡人曾差軍馬到那裡探聽聲息,往來要行五十餘日。坐落南方,約有三千餘里。”悟空聞言,嘻嘻一笑,吩咐到:“八戒沙僧,護持在此,老孫去來。”國王上前扯住,笑道:“神僧且從容一日,待安排些乾糧烘炒,與你些盤纏銀兩,選一匹快馬,方纔可去。”悟空笑道:“陛下,你這是那那凡俗之人與老孫相比呢!我老孫不瞞你說,似這三千里路,斟酒在鍾不冷,就打個往回。”國王道:“神僧,你不要怪我說。你這尊貌,卻象個猿猴一般,怎生有這等法力會走路也?”

悟空一聽這國王不信,嘿嘿一笑,道:“八戒,還不給你家師兄長長臉?”悟能聞言,腆了腆肚子,搖頭晃腦道:“我兄雖是猿猴數,自幼打開生死路。遍訪明師把道傳,山前修煉無朝暮。倚天爲頂地爲爐,兩般藥物團烏兔。採取陰陽水火交,時間頓把玄關悟。全仗天罡搬運功,也憑斗柄遷移步。退爐進火最依時,抽鉛添汞相交顧。攢簇五行造化生,合和四象分時度。二氣歸於黃道間,三家會在金丹路。悟通法律歸四肢,本來筋斗如神助。一縱縱過太行山,一打打過凌雲渡。何愁峻嶺幾千重,不怕長江百十數。只因變化沒遮攔,一打十萬八千路!”朱紫國王聽了這話,當真驚駭,連忙捧着一杯御酒遞與悟空道:“神僧遠勞,進此一杯引意。”悟空笑道:“且放下,等我去了回來再飲。”說罷,一縱身,消失不見了,這滿庭君臣都嘖嘖稱奇。

朱紫國君臣陪着玄奘師徒三人剛說了幾句話,就見悟空那瘦小的身影,拖着一具屍體走了進來。朱紫國王大驚失色,趕忙上前道:“孫神僧,怎麼這般快就回來了?”悟空笑道:“老孫一個筋斗翻到了那麒麟山,只見漫山遍野的煙霧飛沙,一時難以進去,就見着這個小妖敲鑼打鼓,要往你這朱紫國來下戰書,被老孫一棒子打殺了。這是他的腰牌,看來那個賽太歲還真是個有本事的,不像是散修妖怪。”說着話,悟空把這小妖的腰牌遞給了朱紫國王,國王一看,上書“心腹小校一名,有來有去。五短身材,扢撻臉,無須。長用懸掛,無牌即假。”心中一驚,不禁想起自己宮中禁衛身上的腰牌,嘆道:“這妖魔竟然有此心機,只怕難降!”“無妨,老孫從這小妖口中打聽到,那金聖宮娘娘蒙一仙長賜下一身五彩仙衣,那賽太歲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子,一碰就如針扎一般。”悟空嬉笑道,那朱紫國王聞言,喜笑顏開,道:“既如此,神僧也不必急在一時,還是從長計議爲好。”“也不必,老孫這就前去,只是老孫混了進去之後,恐那金聖宮不認我,不知可有信物爲證?”悟空詢問道,朱紫國王聞言,沉吟半晌,忽然道:“有的,有的!昭陽宮裡梳妝閣上,有一雙黃金寶串,原是金聖宮手上帶的,只因那日端午要縛五色彩線,故此褪下,不曾帶上。此乃是她心愛之物,如今現收在簡妝盒裡。”悟空聞言,點了點頭,命人取來了,揣在懷中,告辭一聲,取了腰牌,變作那有來有去,一個筋斗翻了出去。

悟空一個筋斗,翻出了三千里,來到了那麒麟山上,立在那巔峰之上,仔細觀看,好山:沖天佔地,礙日生雲。沖天處,尖峰矗矗;佔地處,遠脈迢迢。礙日的,乃嶺頭鬆鬱郁;生雲的,乃崖下石磷磷。鬆鬱郁,四時八節常青;石磷磷,萬載千年不改。林中每聽夜猿啼,澗內常聞妖蟒過。山禽聲咽咽,山獸吼呼呼。山獐山鹿,成雙作對紛紛走;山鴉山鵲,打陣攢羣密密飛。山草山花看不盡,山桃山果映時新。雖然倚險不堪行,卻是妖仙隱逸處。悟空無心賞玩,四下尋找洞府,忽聽得人語喧嚷,即佇立凝睛觀看,原來那獬豸洞口把門的大小頭目,約摸有五百名,在那裡:森森羅列,密密挨排。森森羅列執干戈,映日光明;密密挨排展旌旗,迎風飄閃。虎將熊師能變化,豹頭彪帥弄精神。蒼狼多猛烈。獺象更驍雄。狡兔乖獐輪劍戟,長蛇大蟒挎刀弓。猩猩能解人言語,引陣安營識汛風。

悟空一見了,嘿嘿一笑,把那有來有去的傢伙事取了出來,乒乓敲着鑼,大踏步,一直前來,徑撞至獬豸洞,正欲看看洞景,只聞得猩猩出語道:“有來有去,你回來了?”悟空心中不慌,答應道:“回來了,這趟差事可是苦了!”猩猩笑道:“莫要叫苦,快走!大王爺爺正在剝皮亭上等你回話。”悟空聞言,心中道:“正要見你家那個什麼勞什子賽太歲!”當下拽開步,敲着鑼,徑入前門裡看處,原來是懸崖削壁石屋虛堂,左右有琪花瑤草,前後多古柏喬松。不覺又至二門之內,忽擡頭見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亭子中間有一張戧金的交椅,椅子上端坐着一個魔王,真個生得惡象。但見他:幌幌霞光生頂上,威威殺氣迸胸前。口外獠牙排利刃,鬢邊焦發放紅煙。嘴上髭鬚如插箭,遍體昂毛似迭氈。眼突銅鈴欺太歲,手持鐵杵若摩天。

悟空有意戲弄,不上前拜,調轉臉朝着外,只管敲鑼。那賽太歲問道:“有來有去,你回來了?”悟空全做沒聽見,那妖王又問:“有來有去,你回來了?”悟空還是不答應,妖王上前扯住道:“你怎麼到了家還篩鑼?問你也不答話,作死不成?”悟空發了狠,把鑼往地下一摜,怒道:“作死,作死,我就作死嘞!我說我不去,你卻教我去。行到那廂,只見無數的人馬列成陣勢,見了我,就都叫拿妖精!拿妖精!把我揪揪扯扯,拽拽扛扛,拿進城去,見了那國王,國王便教斬了,幸虧那兩班謀士道兩家相爭,不斬來使,把我饒了,收了戰書,又押出城外,對軍前打了三十順腿,放我來回話。他那裡不久就要來此與你交戰。”賽太歲聞言,笑道:“這等說,是你吃虧了,怪不道問你更不言語。”悟空哭喪着臉道:“卻不是怎的,只爲護疼,所以不曾答應。”賽太歲也不怪,問道:“那裡有多少人馬?”悟空有意嚇唬,道:“我也唬昏了,又吃他打怕了,哪裡曾查他人馬數目!只見那裡森森兵器擺列着:弓箭刀槍甲與衣,干戈劍戟並纓旗。剽槍月鏟兜鍪鎧,大斧團牌鐵蒺藜。長悶棍,短窩槌,鋼叉銃鉋及頭盔。打扮得靴鞋護頂並胖襖,簡鞭袖彈與銅錘。”唬得一洞小妖面面相覷。

那賽太歲卻是不慌不忙,反而笑道:“不打緊!不打緊!似這般兵器,一火皆空。你且去報與金聖娘娘得知,教她莫惱。今早她聽見我發狠,要去戰鬥,他就眼淚汪汪的不幹。你如今去說那朱紫國人馬驍勇,必然勝我,且寬她一時之心。”悟空聞言,是喜憂參半道:“讓我見金聖宮自然是好事,只是看他那模樣,似乎是成竹在胸,只怕有些手段,還需好生計較。”當下答應下來,就往裡走,悟空對着妖魔洞府,倒也算是熟悉,轉過角門,穿過廳堂。那裡邊盡都是高堂大廈,更不似前邊的模樣,直到後面宮裡,遠見彩門壯麗,乃是金聖娘娘住處。直入裡面看時,有兩班妖狐妖鹿,一個個都妝成美女之形,侍立左右,正中間坐着那個娘娘,手託着香腮,雙眸滴淚,果然是玉容嬌嫩,美貌妖嬈。懶梳妝,散鬢堆鴉;怕打扮,釵環不戴。面無粉,冷淡了胭脂;發無油,蓬鬆了雲鬢。努櫻脣,緊咬銀牙;皺蛾眉,淚淹星眼。一片心,只憶着朱紫君王;一時間,恨不離天羅地網。誠然是:自古紅顏多薄命,懨懨無語對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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