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衆道士散去了,悟淨問道:“哥哥,將他們趕走了,接下來如何打算?”悟空笑道:“看來這三妖的道行也不見得有多高,只不過在凡人面前抖抖威風罷了。八戒,這些日子都沒吃飽吧?”“可不是!”悟能抱怨道,“這幾日風餐露宿,好久沒,哎,”說到這,悟能嘿嘿一笑,道:“哥哥,這殿中可是有不少貢品呢!”“那還等什麼?”悟空哈哈怪笑,化成一股清風進了三清大殿,悟能和悟淨也是一笑,跟了進去。進了殿中,就見大殿上三清坐像十分威嚴,可見三妖對這三清祖師十分的敬重,斥巨資打造這三尊三清像。悟空笑道:“兄弟們,咱們要吃三位祖師的供奉,還是要打聲招呼不是,來,隨我拜見三清。”悟能和悟淨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跟着悟空跪了下來。悟空拜了三拜,笑道:“三位祖師,非是悟空不敬,只是這三妖雖然崇道,卻是心術不正,一味打壓旁門,毫無道家人風範。想來三清祖師也是瞧不上眼他們的貢品的,就舍給我們三兄弟飽飽肚子如何?”說罷,他就要站起身來,卻不想忽然聽見一聲輕笑,這下可把他嚇了一跳。
三兄弟如臨大敵,各持兵刃往臺上看去。這三清坐像是有講究的,原始天尊居中爲首,靈寶天尊在左爲次,太上老君居右爲末。雖然三清中老子乃是首位,但是他不管世事,只是分身老君在天庭爲官,畢竟身在玉帝之下,所以道門弟子就把他放在了最末,已算是意思意思保全一下顏面。此刻這三清觀中的三清坐像竟然都活轉了過來,面露微笑看着悟空三人,方纔那一身輕笑就是最末的太上老君發出來的。悟空三人感覺不到絲毫妖氣,只覺如威如獄的浩蕩仙氣,心知是三清顯聖,不敢怠慢,趕忙跪下道:“驚擾聖人,實在惶恐!”原始天尊含笑道:“我們兄弟也不過是心血來潮,知道此處金身要受你這猢猻埋汰,不願污了金身,這纔來與你說話。”“哼,你這猢猻好大膽子,竟敢打算把我們推進那五穀輪迴之所。”靈寶道君雖是含笑,但他的語氣卻是不善,悟空哪敢分辨,他是當真做了如此念頭的。老君笑道:“我乃是聖人化身,雖不及兩位聖人尊貴,但是也不能容你辱沒本尊金身。悟空,你當初在我爐中練成不壞之身,也算是老道與你的好處,豈可動了這番心思?你們保玄奘西去取經,乃是佛道合流之大善舉,我也不與你爲難,今日討你一個說法,日後取經功成,齊天大聖要爲我東天護法。”悟空不敢不尊,連連應承了,三清大像笑了笑,化爲了一陣清風消失不見了,只留下空空神臺。
悟空見三清離去,這才擦了一把冷汗,道:“嚇死我了,這三位也忒小氣了。”“行了哥哥,別說廢話了,三清已經走了,咱們吃吧!”悟能在一旁笑道。悟空點了點頭,道:“吃!先變作三清模樣,免得被人撞見。”悟能貪嘴,先變做太上老君,上臺吃喝。悟空變做元始天尊,悟淨變作靈寶道君,三兄弟先吃了大饅頭,後吃簇盤、襯飯、點心、拖爐、餅錠、油煠、蒸酥,那裡管甚麼冷熱,任情吃起。這三兄弟在這吃着,卻不想有一個小道士方纔走得匆忙,失落了一手串,此時回來找呢,聽見大殿中有聲音,狐疑間走了進來,只是黑燈瞎火看不見,一腳踩在了一塊香蕉皮上,當即摔倒。悟能在臺上看見,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把這小道士嚇壞了,慘叫着轉身就跑。悟空一見,笑道:“兄弟們,仔細了,過一會那三妖必來,我等戲耍他一番。”悟能和悟淨正是吃飽喝足,閒來無事,自是應承,當下端坐神臺,只待三妖上門。
不多時,就見外面人影幢幢,三妖率領衆弟子舉着燈球火把趕來了。進得殿來,只見杯盤狼藉卻不見異常,十分驚異。虎力大仙道:“沒有歹人,如何把供獻都吃了?”鹿力大仙道:“卻好像是人吃的,有皮的都剝了皮,有核的都吐出核,卻怎麼不見人形?”羊力大仙捻了捻鬍鬚,笑道:“師兄勿疑,想是我們虔心敬意,在此晝夜誦經,前後申文,又是朝廷名號,斷然驚動天尊。想是三清爺爺聖駕降臨,受用了這些供養。趁今仙從未返,鶴駕在斯,我等可拜告天尊,懇求些聖水金丹,進與陛下,卻不是長生永壽,見我們的功果也?”虎力大仙聞言,也是鬼迷了心竅,竟是信了,趕忙道:“說的是,徒弟們動樂誦經!一壁廂取法衣來,等我步罡拜禱。”那些小道士俱遵命,兩班兒擺列齊整,噹的一聲磬響,齊念一卷《黃庭道德真經》。虎力大仙披了法衣,擎着玉簡,對面前舞蹈揚塵,拜伏於地,朝上啓奏道:“誠惶誠恐,稽首歸依。臣等興教,仰望清虛。滅僧鄙俚,敬道光輝。敕修寶殿,御製庭闈。廣陳供養,高掛龍旗。通宵秉燭,鎮日香菲。一誠達上,寸敬虔歸。今蒙降駕,未返仙車。望賜些金丹聖水,進與朝廷,壽比南山。”
悟能在上面裝像,暗暗對悟空道:“這是我們的不是。吃了東西,且不走路,只等這般禱祝,卻怎麼答應?”悟空卻自有打算,忽地開口叫聲:“晚輩小仙,且休拜祝,我等自蟠桃會上來的,不曾帶得金丹聖水,待改日再來垂賜。”那些大小道士聽見說出話來,一個個抖衣而戰道:“爺爺呀!活天尊臨凡,是必莫放,好歹求個長生的法兒!”鹿力大仙趕忙上前,連連叩首:“揚塵頓首,謹辦丹誠。微臣歸命,俯仰三清。自來此界,興道除僧。國王心喜,敬重玄齡。羅天大醮,徹夜看經。幸天尊之不棄,降聖駕而臨庭。俯求垂念,仰望恩榮。是必留些聖水,與弟子們延壽長生。”悟空道:“那晚輩小仙,不須拜伏。我欲不留些聖水與你們,恐滅了苗裔;若要與你,又忒容易了。”衆道聞言,一齊俯伏叩頭道:“萬望天尊念弟子恭敬之意,千乞喜賜些須。我弟子廣宣道德,奏國王普敬玄門。”悟空心中壞笑,卻不動身死道:“既如此,取器皿來。”那道士一齊頓首謝恩。虎力大仙愛強,就擡一口大缸放在殿上;鹿力大仙端一砂盆安在供桌之上;羊力大仙把花瓶摘了花,移在中間。悟空吩咐道:“你們都出殿前,掩上格子,不可泄了天機,好留與你些聖水。”衆道一齊跪伏丹墀之下,掩了殿門。
衆道人出去了,悟能問道:“哥哥,哪裡來的聖水啊?”悟空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解開衣袍,尿了一花瓶,笑道:“這不是聖水?”悟能和悟淨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哥啊,你這個是做壞事的祖宗!”當下悟能揭衣服,忽喇喇,就似呂梁洪倒下阪來,沙沙的尿了一砂盆,悟淨卻也撒了半缸,三兄弟整頓衣衫,又坐下了。悟空高聲道:“小仙領聖水。”那些道士,推開格子,磕頭禮拜謝恩,擡出缸去,將那瓶盆總歸一處,虎力吩咐道:“徒弟,取個鍾子來嚐嚐。”小道士即便拿了一個茶鍾,遞與虎力大仙。虎力舀出一鍾來,喝下口去,那味道能好嗎,一陣咧嘴。鹿力大仙焦急道:“師兄,好吃麼?”虎力努着嘴道:“不甚好吃,有些腥羶之味。”羊力大仙道:“等我嚐嚐。”也喝了一口,道:“有些豬溺臊氣。”悟空三兄弟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各自歸了本像,悟空笑道:“你這些有眼無主的妖孽,哪裡是什麼三聖臨凡,是你家三位爺爺來了,喝的什麼聖水,那是你家爺爺的尿!哈哈!”三妖仙頓時大怒,虎力和羊力頻頻作嘔,鹿力慶幸自己未曾喝了,當下大叫:“拿下!”衆道人就上前要拿悟空三人,卻哪裡拿得住,被悟空三兄弟一通亂打,打得哀嚎遍野,他們三個哈哈大笑,駕雲離去了,把三妖氣的渾身發抖,勢要報仇,只是不知來歷,無處可尋,無可奈何,氣得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一早,玄奘醒來,喚叫:“徒弟徒弟,爲師要進宮去倒換關文,爾等起身準備一下。”悟空三兄弟急起身,穿了衣服,侍立左右道:“上告師父,這昏君信着那些道士,興道滅僧,恐言語差錯,不肯倒換關文,我等護持師父,都進朝去也。”玄奘聞言,覺得有理,道:“也好,只是你們不得無禮衝撞。”吩咐好了,玄奘披了錦襴袈裟。悟空帶了通關文牒,教悟淨捧着鉢盂,悟能拿了錫杖,將行囊馬匹,交與智淵寺僧看守,徑到五鳳樓前,對黃門官作禮,報了姓名,言是東土大秦取經的和尚來此倒換關文,煩爲轉奏。那閣門大使,進朝俯伏金階奏報:“外面有四個和尚,說是東土大秦往西方取經的,欲來倒換關文,現在五鳳樓前候旨。”車遲國王聞奏,笑道:“這和尚沒處尋死,卻來這裡尋死!那巡捕官員,怎麼不拿他解來?”一旁閃出一位太師,啓奏道:“我主陛下,那東土大秦,乃南贍部洲,號曰中華大國,到此有萬里之遙,路多妖怪。這和尚一定有些法力,方敢西來。望陛下看中華之遠僧,且召來驗牒放行,庶不失善緣之意。”國王倒也不算昏庸,聞言點了點頭,吩咐把玄奘等宣至金鑾殿下。師徒們排列階前,捧關文遞與國王。國王展開方看,又見黃門官來奏:“三位國師來也。”慌得國王收了關文,急下龍座,着近侍的設了繡墩,躬身迎接。正是這一下,引出了後面的金鑾殿大斗法。
(補1月14日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