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寧寧逃命地奔跑着,腳步踉蹌。驀地,有陽光從她的身側射了過來,那一片彷彿救命的陽光令任寧寧即刻轉身向它奔去。
拼命地奔跑,任寧寧終於衝入了陽光中。那兒不僅有陽光,還有寬敞和人羣。但此時,有人反而讓任寧寧感到寬慰,尤其讓她寬慰的是她看到了袁佩珊。
她衝向袁佩珊,抓住她喊。“有鬼!有鬼!”
袁佩珊朝任寧寧身後看了看,和她同坐一桌在聊天的人們也都回頭朝任寧寧的身後看了看。他們沒有看到鬼,只看到了一隻貓與一隻狗,是這客棧一直養着的那隻喜馬拉雅貓與那隻金毛巡迴犬。那兩隻動物也正歪着頭看向瞧着它們的人,然後似乎得到了某種授意,轉身走掉了。
“沒事兒,只是貓和狗!”袁佩珊對任寧寧說。“我送你回去你的房間吧?”
“不,不,我不想回去!”任寧寧堅決地搖頭拒絕這提議。
“可是我現在要出去!”
“你要去哪兒?”任寧寧不安地更加抓緊了袁佩珊的胳膊問。
“我要去餵魚!”
“餵魚?”任寧寧的大腦還沒能從恐慌中掙脫出來,還在發着蒙。
“你要是願意,可以和我一起去?”袁佩珊說着站了起來。“你要是不願意,你就自己留在這兒,或者我送你回你房間?”
任寧寧不知該如何選擇。
“那我送你回房間吧?”袁佩珊見任寧寧不做選擇,於是說。
任寧寧搖搖頭。
“那你在這兒和大家聊天吧?”袁佩珊試圖從任寧寧緊抓住自己的雙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來。
但是任寧寧卻再把袁佩珊抓緊一些,不讓她的胳膊脫開自己的手。
“可是我必須得去餵魚了,現在!”
袁佩珊說着轉身向院子外走去。任寧寧沒有撒手,也跟着袁佩珊走出了院子。
當任寧寧不再能躲在人造的保護膜被子中繼續避世,當她的腳不得不踩在堅硬的山路上一步步踏實前行,當山石不斷通過她的腳將不平與坎坷的疼痛與難受傳達到她的全身,當她感受到山風對她狂亂地野蠻地擦洗是無可阻擋的時候,任寧寧也漸漸意識到她必須得面對自己的現實,無論這現實對她是多麼殘忍可怖,多麼冷漠無情,她都不可能逃避,除非她再次選擇死亡。否則無論她多麼孤單,多麼無依無靠沒有人幫助,沒有人結伴同行,她都必須得向前走去,在她自己人生的道路上繼續踉蹌前行。
慢慢地,她的理智開始佔據上風,將她從精神的世界中帶回現實。任寧寧的頭腦開始變得清醒,不再糾纏在那些可怕的非理性的錯亂感覺中無法自拔。雖然她一路無話跟着袁佩珊向前走,但她的內心終於擺脫了那次殺戮事件的夢魘,開始回到自己現實的人生道路上來,她開始思考她該怎麼辦,在康豪離開之後,她該怎麼一個人獨自生活。她可以一個人僅憑自己探索出一條生活的新路嗎?還是乾脆放棄自己思考任由袁佩珊與郝晨風他們擺佈自己呢?聽着青草在自己腳下發出有節奏的哀鳴聲,嚓嚓嚓,她感到迷茫與缺乏勇氣,她不知該如何決斷,她感到自己既缺乏獨自面對自己人生的勇氣,又不願意被人隨意擺佈自己。
“你要不要一起來?”
“什麼?”一路心不在焉地走着,思慮着自己的事情,突然聽到袁佩珊這麼問,任寧寧完全反應不上來袁佩珊在說什麼。
“我是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餵魚?”
“餵魚?魚在哪兒?”
“你看不見嗎?水裡這麼多魚!”
聽袁佩珊這麼說,任寧寧才發現自己跟着袁佩珊已經來到了一池水邊。循着潺潺的流水聲望去,可見若干條細小的水流自任寧寧所在位置正前方和左側方鬱鬱蔥蔥的山崖壁上經流下來,匯聚成爲一個池塘,圓圓的一汪,如果再深些便可以稱之爲一個潭了。不過因爲這池水的周邊有幾處罅隙,所以水還來不及積累得很深就從罅隙流了出去,故而這池水不夠深,只能算是池塘,成就不了深潭。
池塘裡遊動着許多尾魚,每一尾個頭都不小,看起來最小的也有兩斤左右,而且魚的密度很大,跟菜市場魚攤上剛進了新貨的那個密度有一拼。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魚?”任寧寧難以置信地問。
“這些魚都是人拿來放生的!那!”說着,袁佩珊伸手指向一塊山石,那山石上刻着三個紅漆的大字“放生池”。
“放生是什麼?爲什麼要放生?”任寧寧糊塗地問。
“放生就是行善積德呀!”袁佩珊回答。“買魚再放生到這裡,就等於替放生的人積了福氣!這兩年人有錢了,來放生的人也多了,這池塘都趕上賣魚攤的水槽了!”說到這兒,袁佩珊遞給任寧寧一隻麪包。“來,我們先喂喂魚,然後去廟裡抽支籤!”
“廟,哪裡有廟?”任寧寧接過麪包問。
“那山崖頂上不就是廟嘛!”
順着袁佩珊手指的方向眺望,任寧寧望見對面山崖頂上鬱閉的叢林中,隱約可見一段牆垣。
“那是什麼廟?”
“沒仔細注意過!不過那裡的籤倒是挺靈的!”
“籤很靈嗎?”任寧寧口中喃喃,心裡想,不如去抽支籤,幫自己拿定主意。
“抽籤前,你也可以先買條魚來放生,據說那樣抽中好籤的機會更大些!”袁佩珊提醒任寧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