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個人看起來都似乎不再去想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打起了精神準備開始新的雖貧窮卻積極的生活。康豪帶着任寧寧先在附近的超市找了收銀員和理貨員的工作,然後在月租三千多小區對街的城中村找到了800元一個月的房子住了進去。半個月後,康豪又帶着任寧寧跳槽去了四條街外的一家房地產門店作中介。
這期間,郝晨風每天都給任寧寧打電話,但任寧寧堅定地沒去接聽,她用心內一直幻想着通過與康豪兩個人的共同努力,生活不僅會順利地繼續而且會越來越好這件事,來堅定自己拒絕郝晨風的信心。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如任寧寧預想的那樣去發生,她感覺到康豪變了,曾經的康豪對她是那樣熱情,積極地想要同她親近,如今的康豪卻變得對她愛搭不理,而且每當任寧寧想要靠近康豪都會即時感覺到熱臉貼上了冷屁股。任寧寧那顆敏感的心起了不祥的預感,她覺得康豪已經不再愛她了。
這天康豪上午班,任寧寧下午班。晚上十點任寧寧獨自一個人騎共享單車回家,爲了快點到家,半路上她騎車拐入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上這個時間已沒有人與車經行,任寧寧以她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騎着單車從其中穿過。突然一輛電動摩托從她身後竄出來,電動摩托後座上那人伸手一把從任寧寧的肩頭抓下了她的皮包。
包被電動摩托上的人搶了去,任寧寧連車帶人摔倒在地上。從地上爬起來,任寧寧不敢耽擱,扶起單車騎上,以最快的速度往人多的大街騎去,怕在這小街中再遇到更可怕的事情。害怕支持着她,敦促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騎回到了城中村,她與康豪租房的小院外。
停放了單車,任寧寧飛奔向她的小屋,想象着待會兒一頭撲入康豪的懷中抱緊他,從他那裡得到安慰不再害怕。然而當她奔上樓敲響小屋的門,卻沒有人迴應。她想康豪應該在家,可是無論她怎麼敲門,康豪都沒來開門。沒奈何,她只得下樓去找到房東拿鑰匙來開了門。
門開處,任寧寧看到康豪正坐在電腦前玩遊戲,帶着耳機。她上前質問康豪爲什麼不給她開門,然後發現戴着耳機的康豪根本聽不見她說話。她氣得一把抓下康豪的耳機。
“你幹嘛,我正打到關鍵時候!”康豪比任寧寧還更生氣地怒聲說。
“我被搶劫啦!我剛纔在路上被搶劫啦!”任寧寧說着委屈地失聲哭泣起來。
“搶劫?”康豪冷淡地說。“用刀捅你了?”
“沒有!”任寧寧邊哭邊搖着頭說。“他們搶了我的包!”
“你的包裡又沒有幾個錢!搶就搶了唄,有什麼可哭的!你不覺得日子已經很煩了嗎,還哭?真是夠了,不嫌煩嗎?!”康豪說着站起身,抓過放在桌上的手機急步走出屋去。
貧窮已經令他很是心煩了,現在任寧寧的哭泣更令他煩上加煩,他感到自己就快失去耐心了,對任何與這貧窮生活與任寧寧有關的耐心,他想要擺脫所有目前的狀況,無論是貧窮還是任寧寧。
從出租屋出來,康豪急步下樓,心中有股氣在洶涌,他感到憋悶,他想打人,他想隨便跟誰打一架來宣泄他憋悶的怒火。但是他知道作爲一個文明人他不可以打人,那會讓他更加沒有面子,而且以他的體格,他也很難找到一個能打得贏的人。所以他不得不壓抑着他的怒火,氣沖沖地來到城中村的一家小便利店內,買了一包便宜的煙和一個最便宜的塑料打火機。走出店外抽出一根菸點燃,邊吸邊漫無目的地朝路的另一頭走去。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兒,他只是知道他再待在那間破出租屋裡對着任寧寧他會發瘋,會失去理智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下流的人渣。
康豪走後,任寧寧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她的愛人就這麼拋下她走掉了,不能相信她原以爲會給予她關心,會來安慰她的害怕與難過的她的愛人,不僅沒有給她半句安慰,還嫌她煩,毫無對她的憐憫,就這麼冷漠的像個陌生人一樣地,在她遭遇搶劫後離她而去了。
她突然再次發覺那些影視劇與小說裡的愛情都是騙人的,突然發覺人生是超出她想象之外的荒誕,人性根本就不是她從小被灌輸的那些樣子。康豪所表現出的人性真實的樣子,讓任寧寧再次感到了被欺騙,被所謂的愛的教育欺騙。
從小到大她聽說過的所有那些關於人性的教育與故事都是充滿愛的,然而現實卻一再地向她證明,愛是一個謊言,一個披着畫皮的魔鬼。
那一時間,搶劫給予她的害怕不再令她難過,康豪向她展示的愛的背叛,以其巨大的能量將她丟入無盡的痛苦的深淵。她又一次感覺到自己身陷在恐怖骯髒的沼澤,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脫離,終將被恐怖骯髒的沼澤極速地吞噬。她再一次地想到了死,她想既然她註定無法逃離恐怖骯髒的沼澤,那麼不如早點死比較幸福與乾淨。
主意打定,任寧寧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臉和手,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整理好頭髮,離開小屋沿着屋外的樓梯向房頂走去。這棟樓共有五層,房東一家住在一樓,剩下四層都租了出去。城中村裡的房子,因爲都是城中村的農民自己蓋的,所以相當粗糙簡陋。
五樓頂是一個周圍砌有不到一米高矮牆的平臺,許多租客把換洗的衣服被褥晾曬在這裡。任寧寧上來後徑直向臨街的矮牆走去,她知道只要自己跨過矮牆就可以從這樓頂跳到下面的街上去,再沒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