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一日。
深夜。
赤羽莊最大最繁華的酒樓頂層。
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人人身穿價值不菲的法袍,談吐不凡。
連來往的侍女都身負修爲,貌美如花,扭動着腰肢,接待客人。
她們隨便挑一個放在低級的勾欄,都是頭牌般的人物。
絲竹的樂聲緩緩飄蕩。
大廳中央,主座上坐的正是赤羽宗的項仁,身邊衆星拱月,地位超然。
來到赤羽莊後,項仁每晚都能接到這種酒宴的邀請。
想借他搭上赤羽宗這條線的人,不要太多。
來往的多是莊內有名的富商、幫派領袖。
當然,三大家族的人還是最多的,石左非也身處其中。
宴會上,有人不滿抱怨道。
“昨日,那造謠者又在半夜聒噪,吵得人睡不安寧。”
“可不是嘛,說什麼靈災將至,真是腦袋壞掉了。”
一個稍顯富態的商人撇嘴說道:“搞得這些天來我店裡的客人都變少了。”
“還真有人聽信了這謠言?”
“有還是有的,你看那個賣靈米的張老闆,這兩天可是好好賺上了一筆,米價都漲了。”
聽到這話,項仁有些不喜,轉頭說道。
“諸位,我敢斷言,絕不會有靈災到來。”
“那個狂徒所說,盡是一派胡言。”
衆人紛紛應和表態。
“項前輩所言極是!”
可又有人爲難道:“昨夜,三個築基出手都沒能抓住他。”
“這樣放任狂徒繼續散佈謠言,不利於城內治安穩定啊。”
這時項仁已有幾分醉意,索性應道。
“此子蠱惑民心,擾亂秩序,破壞赤羽莊內部安定,實在可惡。”
“若是他今夜還敢出現,我便親自出手,定要他有來無回!”
一時間,又是一片讚美褒溢之聲。
人們或許會懷疑項仁的人品,卻不會懷疑他的實力。
光是築基修爲,就足以令一般人仰望。
更別提,是赤羽宗的築基。
就算僅是築基初期,戰力也堪比普通散修的中期,乃至後期。
******
曲終人散。
小樓門口,項仁鬆開身邊侍女的腰肢,獨自走在街道上。
先前也有人隱晦介紹女子給他,但被他拒絕了。
在項仁看來,搶來的,總比送上門的要香。
“對了,陸明那未婚妻性情嬌蠻,說不定……會是一件不錯的玩具。”
“正好可以逼陸明出手,再順理成章的……”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慾念,心裡思考着該在何時動手。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相對偏僻的地方。
夜色深沉。
四下寂靜無聲。
項仁也不以爲意,正好想物色附近有無合適下手的目標。
他向前邁出一步……
剎那間,敏銳的靈識中傳來一股極端尖銳的刺痛。
嗤!
一道樸實無華的黑色幽光,從他原本的位置驟然落下。
只一擊,平整堅實的石板,便在勁氣下被碾成粉末。
黑光陡然一折,朝他急速斬來。
項仁悚然而驚。
但築基畢竟是築基。
靈力流轉,他的身形如同虛化,再度出現時,便在數米開外。
“你好大的膽子!”
項仁面色陰沉,看向這敢於襲擊他的狂徒。
卻是不免失神一瞬。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難以分辨出是否爲人的存在。
對方僅具備人類大致的形體,身軀披蓋一層詭異的甲冑,宛若活物。
面容更是猙獰可怖,不見五官。
僅有那猩紅的色塊,沉默的注視着他,不詳且詭譎。
項仁失神的這一秒。
怪人的身形就如炮彈般衝出,帶出破空之聲。
重刀已然到達眼前!
鏗!
一把銀色的飛劍從項仁眉心刺出,有如一道白練,撞開重刀。
只是,重刀上的沉重與堅硬,卻是超乎了他的預料。
僅能彈開,而無法直接斬斷。
“區區一個練氣,裝神弄鬼!”
心中怒氣翻涌,項仁面露猙獰。
飛劍迅速變大,附着上鋒利的銀光,一閃而過,直取怪人的胸口。
可在劍刃即將劃開鎧甲的瞬間。
他的身軀忽然如遊蛇般滑膩,脊椎骨都發生一定的偏移,硬生生躲開了飛劍的斬擊。
兩人間的距離進一步縮短。
項仁甚至能感受到他翻涌沸騰的氣血,好似岩漿奔涌,猛虎咆哮。
勢大力沉的黑影,再度落下!
“滾開!”
項仁怒喝一聲,身邊的空氣扭曲,傳出一股強大的排斥力,企圖將安樂彈開。
然而,數條尖刺從甲冑上延展開來,深深刺入地面。
安樂紮根似的站在原地。
手中黑玄逆着這股斥力斬下。
靈力的輸出達到最大,黑玄震顫不已,發出哀鳴,刀身上的法陣幾近崩潰。
咔嚓!
一聲脆響。
項仁眼神空洞,面色蒼白,身軀像是個破布袋似的向後倒去。
看似生機消亡。
可安樂絲毫沒有放鬆。
腳掌猛地在地上碾過一個半圓,膝轉向、腰轉身,黑玄橫向揮去。
迎面撞上從後心襲來的飛劍。
鐺——
銀色飛劍震顫,其上多出幾道細微的裂痕。
可黑玄處境更慘,在兩股巨力碰撞下斷成兩截,靈光黯淡,徹底報廢。
那倒下的“項仁”如光點般碎裂。
不遠處,他的身影重新出現。
項仁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發白。
胸口一枚神異的玉石,煙消雲散。
他心中憤恨:“我的替死靈玉!”
這時項仁花大價錢買來的保命法器,如今卻在這種地方,因一個練氣修士而耗費。
“還有,他是怎麼看出我沒有死的?”
倘若毫無防備之下,這一劍足以將這怪人斬殺!
在推演裡中過招的安樂,自然不會再中第二遍。
安樂依舊沒有和項仁交談的意思,把黑玄收進儲物袋,繼續沉默的向他衝去。
“你連法器都沒有了,拿什麼和我鬥!”
項仁殘忍一笑,身軀向上空升起。
懸空術!
築基修士才能學習的法術,這也是他們能御劍飛行的重要原因。
項仁學聰明瞭。
他看出,這怪人肉身剛猛無比,但靈力修爲較弱,無法飛行,且缺乏遠程攻擊手段。
那麼,只要升入天空,自己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附近趕來的修行者,就會把這怪人擊殺。
方纔的動靜,自然吸引了城內不少修士。
許多練氣正在趕來。
遠處,還有一道屬於築基的強悍氣息。
人們的私語聲響起。
“是赤羽宗的項前輩!”
“是誰如此大膽,敢襲擊他?”
“好像是那造謠者,不過……勝負,似乎已有定數。”
飛劍來回穿梭,銀光閃爍。
縱使安樂身形來回遊移,身上仍多了數道傷痕,鮮血從【鎧】中滲透而出,將全身染成血色。
【身如遊蛇】加上【野獸本能】,也無法閃躲掉全部攻擊。
加持上築基靈力的飛劍,鋒銳程度可想而知。
若非有這層防護,僅僅一劍,就能將人體一份爲二。
“還在掙扎嗎?”
天空中的項仁面容扭曲,心中滿是暴虐的快意。
“你最好祈禱被我的飛劍殺死,不然,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安樂始終不爲所動。
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一擊致命的機會。
不知在何時,安樂的心念再次來到了那空明澄澈的境地。
一切在他眼中,都緩慢了下來,纖毫畢現。
操控飛劍穿梭時,項仁的靈力會有一個短暫的空檔。
短暫到連一個呼吸的工夫都沒有。
終於,他捕捉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瞬間。
就是現在!
紅衣女來到了項仁身側,伸出冰冷的纖手……
安樂雙臂刺出,手掌併攏。
從黑玄斷裂時就開始積蓄、壓縮的靈力,早已在手臂的空腔中,接近呼之欲出的程度。
它們匯聚着!
擠壓着!
燃燒着!
如同安樂心中洶涌的憤怒,在此刻一齊宣泄而出。
一道筆直璀璨的光柱,劃破了夜色的黑暗,映入衆多旁觀者眼中。
刺穿項仁的胸膛,破開一個血洞。
他臉上露出茫然、震驚、不甘……
砰!
死去的屍體從高處墜落,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