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安樂第三次見到這座白骨堆砌而成的山體。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生驚歎。
累累屍骸堆積，幾乎觸及到山洞的頂部。
一種古老且血腥的感覺撲面而來。
好似在遙遠的蠻荒年代，它就已經存在，不斷累積，直至今日。
在白骨山半山腰的位置。
妖獸首領搬運而來的野獸屍體、寶藥靈果，都擺放在那裡。
看得安樂一陣眼紅，恨不得衝上去把它們統統裝進儲物袋。
首領轉過身，眼神複雜的看向安樂，開口說道。
“往上走，你。”
早有預料的安樂沒有說話，開始沿着一條被踩踏出的道路向上走去。
咔嚓，咔嚓……
每一步踩在白骨上，都會發出輕微的脆響。
在這空曠寂靜的洞穴裡，格外清晰。
安樂的心神漸漸寧靜下來，彷彿在踏入一個未知的領域。
在他身旁，紅衣女如影隨形，宛若戀人般親暱的貼在身後。
麻木空洞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靈動。
這條道路，恍若一條神秘的階梯。
連安樂也不知道，階梯的盡頭會是什麼。
當他走到山路的一半時，白骨山有如瞬間活了過來。
充滿生機的氣息，從山體的深處擴散。
所有屍骨微微輕顫、蠕動。
那些被當做祭品的獸屍，蘊含豐富靈力的天材地寶，快速變得乾枯、萎縮。
其中的靈蘊都被這座白骨山所吸收。
安樂沒有注意到。
在骨骸之下，洞穴裡的白毛人熊，正在聚集起來，圍繞在小山腳下。
哪怕是那些靈智很低的人熊，也都露出一種崇拜、敬畏的神色。
終於，安樂走到了山頂。
白骨構成的祭壇，呈現在他眼前。
剎那間。
宛若驚雷炸響。
恍惚間，安樂的心神擺脫了肉體的桎梏，向上漂浮。
他的感知中，無數的光點，正在從祭壇中升起。
飄進他的肉身、靈魂中，發生不可言說的改變。
溫潤且細膩。
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
只是，光點是暗色的，或是暗紅、或是暗紫，好似徵兆着某種詭異不詳。
與此同時。
白骨山下的白毛怪物，竟是全部朝着祭壇的方向跪倒下來。
胸口的人臉叩碰地面。
“嗚——嗚嗚——嗚！”
首領率先開始發出怪誕的叫聲，其他人熊隨即呼應。
逐漸匯聚成詭譎的合聲，帶有古怪的韻律，像是一曲源自蠻荒的歌謠。
洞穴的內壁迴響應和，還似有不知從何處來的呢喃。
山洞幽暗，妖獸叩首。
白骨嗡鳴，歌謠詭譎。
可這些對安樂來說，全然不重要。
他的靈魂彷彿越升越高，越升越高……離開這座山洞，飄向不可知曉的天幕、穹宇。
有某種存在，在呼喚、吸引着他。
不知道飄蕩了多久。
安樂感覺到靈魂周身傳來艱澀的阻力，彷彿置身泥濘之中。
他努力擡起頭，看向更高處。
在那裡，僅有一團暗色的光芒，籠罩了安樂的全部視線。
光芒深處，似站立着一道人影。
有些許親切，可更多的，卻是冰涼的冷漠。
似乎是察覺到安樂的注視。
祂微微回首。
******
時間，彷彿過去了幾秒，又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
刺骨的寒意從脊骨處生出，直衝天靈蓋。
安樂驚醒。
一睜眼，一張慘白卻精緻嬌美的臉龐，闖入他的雙目。
“嘶……”
嚇得他一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眼前這張臉，自然是屬於小小紅的。
她沒有重量的身軀，也正壓在安樂的身上，貼得極近。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鬼壓牀。”
安樂坐起身，粗重的喘氣，倒是不怎麼驚訝。
因爲這本來就是他事先計劃好的。
他知道，在走上祭壇後，自己大概率會陷入暫時失去意識的處境。
於是，便讓紅衣女充當定時鬧鐘，將他喚醒。
在推演中，安樂已成功過一次，所以纔敢放心大膽的登上白骨山。
只不過，推演記憶和親身體驗，差別還是不小的。
那段神異詭譎的經歷，他現在想起，還是有些震撼。
“等等，我剛纔不是直視了小小紅嗎？”
安樂忽然想到一點，扭頭看向身邊的紅衣女。
四目相對。
紅衣女的眼眸幽暗漆黑，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深井。
可她卻沒有撲上來。
文文靜靜的站在原地，竟是有一兩分嫺靜的氣質。
即便先前【紅衣的貪戀】發生變更，安樂驅使她的方式，也僅是藉助那些無形的絲線，傳遞意念。
依舊不敢表現他能看見這隻女鬼。
可現在……
安樂膽子漸漸大起來，伸出手，在紅衣女眼前揮了一揮。
見她沒反應。
又揮了揮。
“還挺好玩。”
還沒等安樂嘗試去碰她，小小紅突然張開嘴，一口咬在他手上。
安樂臉色一變，正欲後退，卻發現……
一點都不痛。
紅衣女咬了個空，俏臉上露出些許兇狠，漆黑的眸子盯着安樂。
她的身體仍然接觸不到實體。
只有一部分靈力被她吸了去。
安樂覺得很有意思，但此時也不是玩鬧的時候。
他轉身看向四周，發現自己仍處在山洞中。
腳下的白骨山變得黯淡，喪失了原有的靈性，像是變成普通的骨骼，且極爲脆弱，碰一碰就會碎裂。
洞穴中的白毛人熊不見蹤影。
側耳細細傾聽，安樂隱約聽到外界傳來一片嘈雜聲。
“是紫雲宗來人了？”
“還是什麼情況？”
安樂無法得知他昏迷了多久，心情略有緊張。
剛想起身離開，體內卻猛地傳來一股洶涌的飢餓感，極爲空虛。
他連忙拿出一瓶辟穀丹，一股腦丟進嘴裡。
【熔爐】的好處這時就體現出來。
只是兩個呼吸的時間，腹部就將丹藥消化，向全身運輸。
同時，安樂發現了山洞的另一個出口，匆忙從中逃出。
離開洞穴，豁然開朗。
溫暖的光線揮灑，竟是有幾分恍若隔世之感。
安樂回頭看了眼山洞，沒有絲毫留戀，快步向着碧綠的森林深入。
他還沒離開不到兩個小時。
“轟！”
忽然聽見一聲巨響。
安樂擡頭望去，透過樹冠的縫隙中看見，一架龐大的紫色飛舟降臨。
遠處，一道光柱墜落！
落在那座山洞附近的位置。
耀眼奪目，威力巨大。
安樂心臟微顫。
他的腳步僅頓了頓，就繼續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