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猜到了這一層關係後,前一世的許多事似乎串連了起來。
李奕繼承大統,即以鐵腕治理朝政,大伯父因玩忽瀆職被削職,雖保住了國公爵位,卻沒有實權,黎國公府已然沒落了。
至永慶二年,伯祖母與太后相繼逝世,伯祖母在世時與國公府來往甚少,但憑藉同太后的關係,暗護了國公府周全。
可惜那世無人感恩和珍惜……
溫榮回到先前休息的廂房,只見綠佩手忙腳亂的四處翻找,綠佩看到娘子,人一軟跪倒在地,泣不成聲,惶惶說道,“娘子,畫卷不見了。”
溫榮大驚失色,汀蘭知事情嚴重,喝道,“老夫人與娘子先前吩咐你保管好畫卷的,如何這時與娘子說不見了。”
綠佩煞白了臉,“娘子……奴婢對不住娘子,先前奴婢見沒人過來,故出去討了口水吃,可不曾想、不曾想……”
“是什麼時候的事?”溫榮心猛得一沉,意識到是自己大意了,知曉自己畫春江景的只有國公府和林府的夫人、娘子,會是誰將畫卷拿走……
“半個時辰前,”綠佩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抽噎道,“奴婢發現畫卷不見,便四處去尋,可怎麼都找不着,奴婢想去大殿鬥茶處找娘子的,可娘子也不在……”
畫卷一時半會是找不回來了,見事已至此,汀蘭不得不提醒道,“娘子,老夫人已在等候,現在該如何是好。”
溫榮深吸一口氣,並不責怪綠佩,若是有人早盯上畫卷,縱是綠佩一直守着,有心人也會想了法子下手。
溫榮勉強衝汀蘭笑道,“煩請姐姐帶路了,”說罷擔心綠佩心眼實,一人留在廂房生出個好歹,又說道,“綠佩隨我過去。”
汀蘭帶着溫榮主僕匆忙走過穿廊,行至後院東處的一處堂房前停下,立於遊廊、衣飾華麗的侍女史見到來人,起身攔道,“請娘子稍後。”
不多時,侍女史回到遊廊滿面笑意地通傳溫榮入內拜見,綠佩與汀蘭則在外等候。
侍女史撩開琺琅串珠簾,溫榮款步姍姍走進內堂,低眉順眼,只用餘光淺淺打量周遭,正位漆金紫檀雕側金盞鶯羽黃壺門矮榻上斜倚着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着繡大牡丹薑黃緞袍,手握燒藍掐絲銀玉盞,溫榮知曉這位老夫人既是朝武太后了。
謝氏坐在右首位,德陽公主亦不過在右二席而已,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左首位是二皇子李徵,三皇子李奕與五皇子李晟依次延坐二、三席。
溫榮盈盈拜倒在地,“奴見過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擡起頭來。”朝武太后聲音不徐不疾,內含威嚴,令人不敢違逆,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史,小心翼翼地接過朝武太后手中的銀玉茶盞。
溫榮直起身子,微微擡起頭,垂眼淡淡地望着籠裙上的蹙金忍冬花。
太后打量着眼前不過十二三歲,面容清麗出塵的小娘子,一身打扮不張不揚,素淨恬淡,見了自己非但不驚慌膽怯,神態氣度反而從容不迫,朝武太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意味深長地看了謝氏一眼。
仔細瞧了好一會,朝武太后才同謝氏笑道,“這孩子與你兒時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那眼神,看着不冷不熱,卻將人吸了進去。”
謝氏不禁笑怪道,“好好一孩子,叫你說得怪嚇人的,榮娘比我當初伶俐了。”
太后面上生出喜意,“孩子快起來了,我與你伯祖母是自小就在一處的手帕交,於我,你就如德陽她們一般。”
溫榮謝過太后才起身,德陽公主親熱地說道,“榮娘過來與我一塊坐了,”
說罷德陽公主親自牽着溫榮到身旁坐下,又同太后笑道,“祖母不知,我與榮娘是相識的,”
太后聽言很是歡喜,“如此便好,在一起是不拘束了。”
左席二皇子亦認出了溫榮正是那日在籬莊馬毬場望亭處,頂撞禹國公府韓秋嬏的小娘子。
二皇子李徵心裡有了底,面色大霽,朗聲同朝武太后說道,“某卻是第一次見着娘子,祖母可不能偏心了德陽,見德陽認識了,就不介紹於我們了,三弟、五弟,你們說是不是。”
李奕面上笑得和煦,可心裡卻空落落的,先前德光寺落成禮,李奕就已注意到靜靜鋸坐於席上的溫榮,只可惜溫榮從始至終都未擡眼看自己。李奕自詡心性穩斂,可現在卻會不自覺的失神,甚至因某人而波動了情緒。
五皇子李晟冷冷接道,“某與三哥亦見過溫四娘子。”
“五弟還是這般清冷,若是嚇到小娘子該如何是好。”
德陽公主言語頗爲輕佻,可朝武太后不但未責怪,反而舒心暢笑,“德陽說的是,晟兒是該好好向你二哥與三哥學學,莫要擺了架子。”
“兒不敢。”李晟垂首應道。
德陽公主牽着溫榮的手緊了緊,“前日裡我見你便喜歡的緊,只是礙於人多不能和你親近,今日可好了,”說罷又看向朝武太后,“兒可得好好謝謝祖母與老夫人,了了德陽一樁心事。”
“這孩子嘴巴就是招人疼。”謝氏嘴角噙着一絲笑。
朝武太后望着溫榮,慈祥地說道,“聽婉娘說你特意作了一幅墨寶丹青要送與我。”
婉娘是謝氏閨名,謝氏面上雖平淡,可心下很是期待,朝武太后初見溫榮印象不差,如此已是難得了。
謝氏對德陽公主脾性並不瞭解,可德陽公主四嫁四和離一事早傳遍了全盛京,謝氏不喜如此輕率的做法,但不反感溫榮與德陽公主接觸,謝氏自信溫榮在與他人相處時能把握分寸,而且有朝武太后在,德陽公主亦不能做出太過出格的事。
見衆人目光都轉向了自己,溫榮心中一顫,朝武太后是看在了伯祖母的面子上,才接見了自己,雖表現親切,可溫榮能感覺到朝武太后眼中的探究,伯祖母正是知曉無法輕易得到朝武太后青睞,才特意命自己作春江景的。
溫榮咬了咬牙,走至堂中,跪拜在地惶恐地說道,“請太后恕罪,榮娘不慎將畫卷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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