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琳娘是等急了,溫榮笑道,“丹陽和瑤娘要先去宣平坊杜府,接了嬋娘再一起過來。嬋娘月份大了,有丹陽和瑤娘陪着,我纔好放心。”
琳娘頜首道,“是我疏忽了,宣平坊不遠,該到了。”
琳娘話音剛落,那頭丹陽等人就進了院子,顧及嬋娘行動不便,溫榮一早就吩咐肩輿在大門處等候。溫榮與丹陽、林家娘子極相熟,故未特意起身去院外接迎,只在花廳裡同衆人說話吃茶,靜候丹陽等人自己進來。
月娘與歆娘知曉溫榮還請了當今聖主最疼愛的五公主時,頗爲緊張。原先在洛陽,陳清善雖然官至知府,可畢竟是地方官,陳家娘子鮮少有機會見到皇親貴戚,除了託溫榮的福,和五皇子有些交情外,再就是德陽公主往洛陽別府避暑時,她們遠遠地看過德陽公主幾眼。
惠娘似乎看出了月娘與歆孃的心思,笑道,“姐姐們莫要擔心,丹陽公主是極好相與的。前次我去溫府吃席面,還與丹陽公主一起玩了葉子牌。”
琳娘聽言眉眼一挑,放下杯盞問道,“我怎不知曉丹陽還肯玩葉子牌?每每她與我、榮娘弈棋對牌,只要我們不願意讓她,她就必定輸的難看,不知那局葉子牌是丹陽勝了還是惠娘勝了。”
陳惠娘臉頰一紅,小心地說道,“丹陽公主蕙質蘭心,奴確實技不如丹陽公主。輸的心服口服。”
溫榮才吃進一口茶湯,聽到有人稱讚丹陽蕙質蘭心,差點笑嗆了。執錦帕摁了摁嘴角。與琳娘相視一笑。
那日溫榮是在一旁親眼看她二人玩葉子牌的,惠娘故意下錯了許多次,好不容易纔輸的,完了丹陽還埋怨惠娘牌技太差。
琳娘執帕子將沾在指甲上的淺灰擦去,不以爲意地說道,“丹陽是輸慣了的,一會你再與她玩一局。放寬了心贏她。我與榮娘都在,還擔心她將你吃了不成。”
“是了是了。有三王妃替你撐腰,一會定要贏丹陽公主。”茹娘起了性子,也在旁囔囔,恨不能自己上場同誰對弈一局。
“我人還在門外。就聽見花廳裡一個個都在擠兌我,究竟是誰想贏本公主呢。”丹陽公主快走兩步上前打起簾子,瑤娘扶着嬋娘緩緩走進花廳。
茹娘嚇的噤聲不敢言,瑤娘與嬋娘有聽見花廳裡的對話,掩嘴笑個不停。
嬋娘已經九個多月身孕,寬寬的襦裙被小腹高高頂起,行走頗爲不便。溫榮連忙起身牽着嬋娘,讓嬋娘與琳娘一道靠在矮塌上。
琳娘看到嬋娘高聳的小腹,眼裡閃過一絲驚奇。再過幾個月她也是如此。那時孩子就快出生了。如此想着琳娘心裡泛起陣陣暖意,特意挪了挪,與嬋娘坐的近一些。認真地與嬋娘攀談起來。
溫榮介紹丹陽與陳家二位娘子認識,丹陽眯着眼打量她二人,此番作態惹得月娘和歆娘愈發侷促不安。溫榮不滿地碰了碰丹陽,丹陽噗嗤一笑,鬆口邀請陳家娘子去林府尋她與瑤娘玩。
而後丹陽拉着溫榮起身,將花廳四周走了一遍。讚揚五皇子與榮娘品味不凡,花廳佈置不似一般權勢人家那般滿屋富貴。只零星擺了幾幅字畫和古玩,正位懸掛的潑墨山水畫雖非名家所作,卻極俱意趣。
丹陽終於肯安分坐下,“算來榮娘全禮有四個月了。可我們卻是第一次來紀王府,約莫府裡有寶貝,榮娘不肯叫我們瞧見。”
“有寶貝也是五皇子,榮娘將五皇子看的可是緊。我聽奕郎說,五皇子現在都不肯出公差,下衙了就匆匆趕回府。遇見宮裡擺宴,榮娘在宮裡還好,若是不在,五皇子是心不在焉,恨不能早早結束的。”也不知琳娘哪裡聽到的風言風語,在這裡打趣起溫榮。
“胡言亂語,也不擔心害口瘡。”溫榮故意板着臉,嗔怪琳娘。
“好狠心的小娘子,也不知五皇子是否知曉。”琳娘掩嘴笑。
溫榮正羞臊,忽然瞥見月娘的臉色猛地陰沉下去,心裡一緊,趕忙將話岔開了去,還好琳娘和丹陽等人皆不知曉此事。
溫榮見時辰不早,吩咐婢子擺宴。宴席上衆人邊吃席面邊行酒令,亦十分熱鬧有趣。
席面後溫榮本打算留大家在花廳裡歇息,不想丹陽一早入二進院子時,就瞧上了花廳附近的一片陰涼地。
原來聽楓軒旁的庭院是夏日裡的陰涼寶地。
庭院地處迎風面,四周載了許多銀槐,盛夏銀槐枝葉正密,風搖葉動落在空地上是層層疊疊的葉影。溫榮又在庭院裡引水繞槐,曲水瀠洄裡獨有一份幽靜,庭外還簡搭了兩處小竹亭。
風景別緻宜人。
丹陽與溫榮說道,“榮娘,我先才就和瑤娘、茹娘商量好了,要在那處庭院裡鞭陀螺和踢花球,就不知道你府上是否有這些。”
琳娘道,“溫榮又不玩那些玩意,怕是沒有的,你不如安安分分的在花廳,與月娘、歆娘她們下幾局棋。”
丹陽斜睨了琳娘一眼,“別以爲我不知曉,你們早說好了要勝我取樂。我可不會讓你得逞,若不是你現在懷有身孕,我非得與你鞭上一輪陀螺,看你還敢不敢笑話我。”
茹娘幾人樂的在一旁瞧三王妃與丹陽公主鬥嘴,溫榮則起身吩咐了碧荷幾句。
溫榮回到席前與丹陽笑道,“有一盒繪八吉祥圖紋的陀螺,帶了八根系銀鈴的長鞭,想來夠你們玩了,還有花球、花毽,我吩咐碧荷全取過來,你稍安勿躁在這等會。”
“還是榮娘考慮周全,我第一次去臨江王府,琳娘可一件都拿不出來。”丹陽剜了琳娘一眼,末了還不忘往琳娘身上扯一句。
丹陽又詢問有誰要與她一道去庭院玩的,幾是一呼百應,瑤娘、茹娘、惠娘三人本就是在盛京裡玩慣的,而月娘與歆娘又好奇盛京貴家女娘的遊戲。最後獨留下溫榮、琳娘、嬋娘在花廳歇息說話。
溫榮見丹陽興致高昂,擔心地與琳娘對望,這會丹陽越是心情好,一會知曉林家大郎欲遠赴邊疆,怕是會越失落。
庭院就在花廳外,溫榮走到花廳門前就能瞧見。溫榮交代丹陽幫她照顧好各家娘子後,也就隨她們去了。
碧荷去取陀螺和花球的同時,還帶了一副圍棋過來,再尋常不過的玉質棋子,嬋娘瞧了卻眼睛微亮。
嬋娘自三彩棋甕中拈出一顆黑子,放在手心裡把玩。她從小就喜歡將棋子握在手心,靜靜的體會那涼而不寒的觸感。如願嫁於杜郎後,杜郎確實越來越疼惜她,偶爾也會陪她弈棋。可惜杜郎棋藝遠不如榮娘,現在她懷孕了,杜郎擔心她耗神過多,每日裡皆要求她多歇息,不肯她碰圍棋。
這會兒在溫榮的府上看見棋盤棋子,嬋娘還真真是技癢了。
琳娘在旁誇讚道,“聽聞嬋孃的棋藝也不亞於棋侍詔,想來榮娘與嬋孃的對弈定然十分精彩。”
溫榮搖搖頭笑道,“下着玩罷,誰讓我們三人皆是喜靜的性子。”
花廳裡三人說話時,隱約能聽見庭院裡丹陽等人的吆喝和驚叫聲,琳娘抿嘴笑道,“丹陽果真是個瘋丫頭。”
溫榮和嬋娘擺起棋盤,嬋娘現在不便躬身,琳娘主動提出替嬋娘落子,嬋娘只需在旁指點便可。
三人邊下棋邊說話,嬋娘忽然擡眼看向溫榮問道,“榮娘可還記得乾德十三年趙府辦的瓊臺宴。當時趙二郎邀請我們往趙府瓊臺赴宴和賞畫。”
溫榮頜首道,“自然記得,不愧是尚書左僕射趙府,收集了不少罕見名畫,瓊臺裡掛着的《遊行圖》和《二十八星宿神行圖》,是晉朝最出名的畫作,確實名不虛傳,只不知趙府是如何得到的。”
嬋娘笑道,“我只懂棋不懂畫,在我眼裡,五王妃的畫作比之那些名家,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個人也更喜歡五王妃的丹青。”
溫榮不好意思地說道,“嬋娘這麼說是要羞煞我了。琳娘可是懂畫的,她一眼就能瞧出好劣。與名家相比,我不論落筆或者氣勢,都差遠了。”
琳娘聽見溫榮提及《二十八星宿神行圖》,也來了興趣,“《神行圖》確實極其珍貴,不管誰家得到都將視作傳家的藏品。不到迫不得已,是絕不肯拿出來的。”說着琳娘忽然皺起眉頭,“可我原先在謝府時曾聽說,那《神行圖》爲袁家所有,傳了好幾代,怎會落在趙府手上。”
溫榮一頭霧水,從杭州郡回來,她從未聽說盛京裡哪個貴家是姓袁的,詫異道,“袁家也是書香門第?嬋娘可知曉袁家爲何將傳家的名畫給了趙府。”
嬋娘壓低了聲音,“具體我也不知曉,涉及宮中貴人,我也只偶爾聽大哥和杜郎提起,三王妃與五王妃是自己人,我也無甚好隱瞞的。”
溫榮吩咐綠佩與碧荷在花廳外守着,才繼續問道,“這裡面有何玄機,宮中貴人?難不成與二皇子有關。”
趙府與二皇子交好,溫榮一下就想到了二皇子。
嬋娘頜首道,“早年袁府確實是京裡頗具盛名的書香門第,可六年前卻牽扯到一宗貪墨案,案子還涉及兩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