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格外快,轉眼到了二月初二,恰逢龍擡頭碰驚蟄日。
溫榮起早幫阿孃點燈燒香上供,又親自去廚裡端現炸的熱騰騰古樓子。
茹娘雙手合十,虔誠的在供桌前拜道,“金豆開花,龍王昇天,興雲佈雨,五穀豐登。還望保佑阿姊事事順意。”
謝氏半闔眼看向茹娘笑道,“今日求的是風調雨順,穰穰滿倉,怎唸叨起你姐姐了。”
茹娘癟了癟嘴,“過幾日阿姊就要嫁去夫家,期間再無節日,只能求了龍王神保佑。”
溫榮忍不住笑起來,這閨中日子是怎麼也過不夠。
謝氏吃了一顆榮娘釀的蜜果子,想起一事,微皺眉說道,“榮娘,紀王府已經建成了,聽聞今日起內侍會往紀王府收拾和佈置。”
溫榮不甚在意地點頭道,“想來王淑妃會安排妥當的。”
謝氏嘆了口氣,“偏生這時候五皇子因冰災去了河東道。”
溫榮看着燒得紅彤彤的銀炭爐,晟郎不在京中,紀王府邸皆由王淑妃佈置,祖母是在給她敲警鐘,如今紀王府裡安排的全是王淑妃的人手。
謝氏擡眼說道,“嫁做五王妃,往後少不得與王淑妃、德陽公主等人見面來往,她們可不是省油的燈。”
溫榮笑着安慰祖母,“昨日楊尚宮和尚儀局鞏掌司還誇兒禮儀周全呢,兒在人前不失禮,背後再躲着她們,定是沒有關係的。”
謝氏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就知道逗祖母開心。往後若是有委屈,只管回府說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孃家永遠都是你的依靠。”
酸澀的氣息涌進鼻子,溫榮眼睛一溼,低下頭手不停地打絡子。這幾日祖母親自過問了她選下人的事,擔心綠佩與碧荷太年輕,祖母又挑選了府裡的老管家甘媽媽,還有六名婢子、僕僮隨她去紀王府。
祖孫二人正說着話,汀蘭送了溫家二房邀請赴宴的帖子進來。
蔓娘是在年前定的親,那時家家戶戶皆忙着籌備年關。故溫家二房宴請的日子乾脆推遲到上元節後。
謝氏看了眼泥金帖,與林氏道,“雖說榮娘全大禮在即,可畢竟是親戚,不去也不好。明日你帶了榮娘和茹娘過去向二老夫人請個安。記得禮物儘快挑了,免得被人說三道四。”
當初溫榮得聖主賜婚,謝氏與林氏商議後決定不要太過張揚,故未大擺宴席,那幾日皆是京中貴家送帖上門道賀。溫家二房亦封了厚禮過來。
雖說比之龍子龍孫五皇子,趙二郎不過是翰林院小職官,但兩房明面上是極近的親戚,故林氏挑選賀禮時絲毫不敢馬虎。
一組金筐寶鈿團花紋金盃。赤金冀鹿鳳鳥紋攢盒,一支金累絲雙鸞和鳴點翠步搖。林氏將賀禮呈謝氏過目,見老夫人點頭了。才安下心來。林氏至今不知曉謝氏纔是夫郎的嫡親母,每每見到二老夫人。仍十分尊敬,更因不能在旁侍奉而心懷愧疚。
……
內侍監督佈置了紀王府。回宮後徑直去了蓬萊殿。
王淑妃正和三皇子李奕說着話,內侍半彎腰輕輕的腳步走進內殿,李奕止住了聲音,目光閃爍地看着內侍。
內侍垂首稟告,“老奴已照淑妃殿下吩咐,妥善佈置了紀王府邸,還請淑妃殿下放心。”
王淑妃長長的指甲撥弄銀熏籠,抿嘴笑道,“曹公公辦事,我豈有不放心的,前日內常侍伊公公身子抱恙,想來內常侍一職,曹公公再合適不過了。”
曹公公籠手躬身道,“老奴謝過淑妃殿下賞識。”
王淑妃擺了擺手,曹公公與宮婢皆退出了內殿。
王淑妃看向李奕顰眉不悅,“奕兒,你不是說晟郎會至聖主前請退親麼,這轉眼可就要全禮了。”
李奕半天不語,只覺得心一點點沉下去。
見狀,王淑妃乾脆靠回牡丹爭豔雕花軟榻,淡淡地說道,“事已至此,你莫要再在此事上費心思了,晟郎與溫四娘本是般配,且如今聖主極器重晟郎,上元節宮宴,聖主當重臣面誇了晟郎是難得的將相之才。”
得此誇獎,反令王淑妃等人鬆一口氣。
不過是將相之才,而非帝王之命。
李奕籠緊袖口,半晌才露出笑容,“母妃放心,晟郎大婚前都能親自前往河東道察視冰災,爲主分憂。兒自然不會給晟郎添麻煩。”
……
第二日林氏帶着溫榮和溫茹一起至溫家二房參加宴席。
已過了上元節,溫家二房仍張燈結綵十分喜慶,婢子和僕僮一早就在大門前迎客。
宴席辦在府中正院聚芳園。
林氏母女三人先到祥安堂向溫老夫人問安,這才往聚芳園而去。
一進聚芳園花廳,就見到一身銀紅織金藕絲大牡丹束胸裙,半翻高髻上是花開並蒂如意正簪,面上畫了頗濃的酒暈妝的溫蔓娘。
真真是美人紅妝色正鮮,面容鮮亮紅潤,和原來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蔓娘正隨方氏和董氏招待賓客。
看到了林氏和溫榮,蔓娘笑盈盈地上前行禮,先蹲身同林氏行往輩禮,正要向溫榮行皇親大禮時,被溫榮一把扶住。
她還未正式嫁去紀王府,衆目睽睽下受蔓孃的大禮,盛京少不得要傳她頤指氣使,盛氣凌人了,如此她可是吃不消。
溫榮揚起嘴角笑得歡喜,“二姐是愈發漂亮了。”
溫蔓拉起溫榮的手,軟軟地開口道,“擔心妹妹今日不能過來,輾轉了一夜不曾闔眼,現在終於安心了。”
溫榮目光一擡,看到坐在僻靜處的溫菡娘。溫菡娘陰沉了一張臉,正惡狠狠地瞪着溫蔓娘。那眼神好似恨不能在溫蔓娘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溫榮望着蔓娘友善地笑了笑,蔓娘該擔心的不是她。而是溫菡娘罷,“二姐。你快去招待賓客,莫要怠慢了夫家人。”
蔓娘面露羞澀,這才鬆開手去陪趙家夫人說話。
花廳裡的賓客一一上前向溫榮道好,不一會林氏就被將軍府夫人和郡公夫人拉去一處玩葉子牌。
無奈二房宴請的賓客裡,幾無溫榮相熟的女娘,遂牽了茹娘尋一處不惹眼的角落,閒閒地吃茶。
溫榮正打算領茹娘一道去聚芳園走走,不想趙家二孃朝她走了過來。
趙二孃向溫榮行了常禮,目光微閃。滿面笑意地說道,“榮娘,往日溫府與趙府鮮少往來,今日被邀請過來參加宴席我就擔心要落單了。還好榮娘有在,算來我們一早便已相識,我更是羨慕榮孃的才華,可惜一直尋不到機會與榮娘說話,今日與榮娘做個伴可好,還望不嫌棄。”
溫榮親切地笑道。“瞧你說的,正好一起說話解悶。”
知曉趙二孃平日亦喜歡下棋,溫榮吩咐婢子送了棋盤和棋子,與其費心思尋話題。不若下棋打發時間。
趙二孃落下一子不經意地說道,“二哥與你二姐私定盟約之事可是令阿爺、阿孃好生驚訝,聽聞他們是在去年上元節逛燈市時相識的。蔓娘說那時榮娘與她一起去的燈市,榮娘可知曉此事?”
溫榮擡眼正好對上趙二孃試探的目光。
蔓娘臨自己親事都不忘將她擡出來。
五王妃的身份好壓人。有她見證趙二郎和蔓娘相識,可堵住不少人嘴巴。只是這般傳出去。倒似二皇子與五皇子多了一層牽扯。
去年上元節,她們確實是在天街旁的酒肆裡,和攜女伶吃酒的趙二郎‘偶遇’。當時那般境況,竟能讓他二人心生情愫。
溫榮微微一笑,“那日我們姊妹三人是在酒肆見到趙二郎,不過打了聲招呼,之後我先行回府了。”
她不會去害溫蔓娘,卻也不願意被溫蔓娘三番四次的利用。
趙二孃瞥了溫蔓娘一眼,面露譏誚之色。轉過頭仍舊捧着溫榮說話,語氣頗爲遺憾,“往日榮娘身邊總圍着許多娘子,每每見丹陽公主、三王妃與你在一起,我是想親近都不敢,今日真真是借了蔓孃的光。”
溫榮面色不動,看來在趙家人眼裡,溫蔓娘是配不上趙二郎的。既不得待見,往後蔓娘在趙府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不過蔓孃的手段並不需要旁人爲她擔憂。
伸手不打笑臉人,溫榮頜首應道,“往後兩府是姻親,自該常來常往纔是。”
一局棋下完,席面上正在佈菜擺箸。
方氏身邊的媽媽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花廳,也顧不上許多,哆嗦着嘴脣與方氏說道,“大夫人,不好了,二娘子掉進水裡了。”
&麼,”方氏擡手抖着錦帕,“快,快去救人啊。”
被這樣一鬧,衆人的目光皆聚了過去。
溫榮環視一圈發現溫菡娘不在花廳裡,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眼見溫家大夫人與二夫人皆出了花廳,女眷裡有好事的也跟了上去。
待衆人到了離花廳不遠的荷花池時,蔓娘正好被趙二郎救上來,婢子趕忙送上大氅。
雖已是春日,可池水仍舊寒涼,方氏望着被凍得嘴脣發紫的蔓娘先忍不住落下淚來,反倒是林氏吩咐婢子帶渾身溼透的趙二郎、溫蔓娘去更換衣衫,並交代請郎中和煮薑湯。
他二人離開後,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驚魂未定的溫菡娘,以及溫蔓娘那隻知道哭泣的貼身侍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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