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姐受了禮,難得的臉紅了。
等戚小姐走後,徐其容賴在平泰公主面前撒嬌,然後問道:“祖母覺得戚小姐怎麼樣?”
平泰公主擺擺手,臉上很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我覺得怎麼樣你還看不出來麼?不過這事咱們覺得如何沒用,得看你父親的意思……下次你再見到戚小姐,只怕是不能叫人家戚小姐了。”
徐其容覺得,戚小姐既然已經過了平泰公主這一關,那她當自己繼母的事情是十拿九穩沒跑的了。上一世那個程氏,長得又不是頂好看的,說話一股子小家子氣,她爹爹不也沒有嫌棄麼!沒道理這一世就嫌棄起戚小姐來了。
只是,如今已到年關,自然不好在這個時候跟徐四老爺說這件事,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讓媒婆上隔壁去說親。這件事只好先按下不表。
平泰公主在這邊用完晚膳,就回如意巷蘭芷院那邊去了,爲了查徐亭進的事情,平泰公主一再對郭老太太那邊隱忍,郭老太太卻把平泰公主的隱忍當成了退讓,一再的得寸進尺,平泰公主要在小兒子這邊用頓飯,郭老太太都是規定了時辰的。
平泰公主覺得這些事情她自己應付就好,並沒有在小輩們面前提過,免得攪了這好日子的興子。只是,徐其容認識了郭老太太兩輩子,對於郭老太太的性子還是有多瞭解的,平泰公主縱然沒有說,徐其容見平泰公主那行色匆匆的樣子,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徐四老爺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節,一個勁兒的抱怨:“便是在這邊歇一宿怎麼了?我這邊的人難不成還伺候不好她了?這一年到頭也沒有過來過幾次,好不容易來了。卻又一副着急要走的樣子。”
徐其容知道自家爹爹這是彆扭了,心裡卻不再願意看到他跟平泰公主之間有隔閡,便勸道:“爹爹這話說得不對。祖母心裡面是想着我們的,想來她在徐家的日子也並不好過,能夠來看我們,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爹爹不說心疼心疼祖母,怎麼反而抱怨起祖母來了?”
徐四老爺也不是真心想要抱怨平泰公主的。現在聽徐其容這麼一說。立馬就想起之前桂嬤嬤跟他說的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來了。是啊,徐謹行狼子野心,他們夫妻當年都那般迫害平泰公主了。現在又怎麼可能善待她?
“要不然,”徐四老爺提議,“且不管徐亭進的事情了,我們明兒個就把你祖母接過來。咱們一起過吧?兒子給母親盡孝天經地義,管那些外人說什麼!”
徐其容就想着之前去蘭芷院的時候。平泰公主跟她說的香姨娘的事情,便道:“爹爹,也不急在這一時。祖母自己心裡是有個分寸的,說不定明年的時候。祖母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呢,到時候咱們再換一個大一點的宅子,堂堂正正的把祖母接到身邊來侍奉。豈不是更好?”
徐四老爺一聽,便猜到平泰公主那邊是已經有眉目了。便鬆了口氣,左右不過是明年的事情,遂了她的願也不是不行的。
第二天一大早,徐其容便起牀梳洗了,然後安排人準備年夜飯以及年夜飯前的祭祀。徐四老爺在自個兒書房裡面挑揀自己收藏的那些好東西,打算用作過年時的人情往來。他的那些朋友們雖然有時候兩三年都不一定露一面,可這新春賀禮總是不能少的。
對於徐四老爺的那些神仙一樣的朋友們,徐其容認識的沒幾個,只知道每次徐四老爺送出上好的玉器,人家回過來的往往是一包自己採的炒的茶葉。茶葉的質量未必好,可徐四老爺總是滿心歡喜,覺得是朋友的一番心意。
在徐其容看來,這樣的心意未免太過廉價,她家爹爹跟別人做朋友,這明顯是吃虧了。更別說,要是哪個朋友忽然對徐四老爺說自己遠遊的花銷不夠,徐四老爺也總是二話不說的送上豐厚的程儀。
不過,自從把家產變賣,銀票分給兩個女兒之後,徐四老爺在這方面就剋制了許多。手裡沒錢到底是底氣不足。可自從徐其錦出嫁,把一大疊的銀票、地契、放棄留給徐四老爺之後,徐四老爺又開始故態復萌了。
徐其容是做女兒的,自然不能說父親在這方面做得不對,更不能指責做父親的交友,好在她家別的缺,卻不缺這阿堵物,也就由着徐四老爺高興了。或者,戚小姐明年過了門,她那麼精明,說不定能管一管她家爹爹花錢大手大腳的作風。
這麼想着,便心平氣和了。因此,等徐四老爺讓人把她找過去問話,也並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
徐四老爺書桌上放着一堆好東西,唯有一個青銅爵和一副春江花月夜的甌塑單獨放在一邊。
那青銅爵胎體輕薄做工粗糙,橢圓形器身,流長而狹,短尾,流口間不設柱,平底,上面刻有連珠紋。應當是夏朝的飲器。夏朝的青銅樽保存完好的本來就不多,更別說這連珠紋的了。
那春江花月夜的甌塑是一方茶盤,更是不簡單,水波、月光,都讓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親自摸一摸。沒有幾十年的苦工,是做不到這種境界的。
徐四老爺指着這兩樣東西,問徐其容:“爹爹有一個好友,既喜歡飲酒,又喜歡喝茶,你說爹爹送什麼給他比較好?我倒是想兩樣都給了他,又怕別的朋友覺得我厚此薄彼。”
徐其容看了看那兩樣東西,嘖了嘖舌。
到底還是柔聲問道:“這算什麼爲難的事情,爹爹的那位好友,是更喜歡喝酒呢還是更喜歡喝茶?”
徐四老爺一聽,眉頭緊鎖:“我要是知道,也不必犯難了。我跟他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上上次見面,他提起古時候的飲酒器具比如今的青玉杯要有意思多了。可上次見面他又誇甌塑的茶盤最是清雅。”
一開始徐其容倒沒覺得自己爹爹把這兩樣東西送人有什麼不妥,反正這東西是她爹爹自己淘來的,送出去了,心疼的也不會是她。可聽徐四老爺這麼一說,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味了。
她怎麼覺得她家爹爹的那位好友是變着法提醒她家爹爹自己想要什麼東西呢?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畢竟。她爹爹的那些好友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性子一個比一個傲,怎麼會拉得下尊嚴來算計她家爹爹的東西!
饒是這麼想,徐其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爹爹。不知你那朋友是誰?也不一定要送青銅爵或者甌塑的茶盤,送別的說不定會更好。”
徐四老爺便道:“是唐志洲,你也知道這人,他擅長畫山水畫。很出塵的一個人物。”
徐其容一聽,心裡便覺得有些古怪。她記性向來好,立馬便想起來這唐志洲是哪個了。倒不是想起唐志洲這個人有多厲害,而是想起,當初樑文璟和段旭約她家爹爹聚一聚。約了好幾次,她家爹爹都不肯去,後來便是這位唐志洲從中斡旋。打着品鑑新畫的名頭,把她家爹爹誆了去。
好像就是在這之後。那位唐志洲,跟她家爹爹的聯繫變得少了。她倒沒想到,這聯繫少了,他還好意思拐彎抹角的跟她爹爹要好東西!
既然能誆她爹爹去跟樑文璟段旭見面,唐志洲自然不算什麼清高之士的!
那青銅爵和甌塑的茶盤市價都不低,雖然她家不缺這點子錢,卻也不能讓這樣的小人誆了去,不然人家還以爲他們家是開善堂的呢!
心思一轉,徐其容已經有了計較,笑着對徐四老爺道:“既然那位唐伯父是山水畫大家,爹爹再送這春江花月夜的甌塑茶盤就不大好了。”
徐四老爺一想,覺得自家小女兒說得沒錯,當下就笑了笑,一臉的輕鬆:“那便不用糾結了,就送着青銅爵算了。”
“也不可。”徐其容一本正經道,“爹爹,這東西年代久了不說,單說工藝,也是極粗糙的,唐伯父縱然喜歡飲酒,卻也不能拿這個代替青玉杯的。”
徐四老爺笑着摸了摸徐其容的頭,解釋道:“他拿着觀賞把玩罷了,誰真的用這個喝酒啊!”
徐其容依然搖了搖頭,跺了跺腳:“爹爹啊,這東西你當是哪裡來的?少不得是那些摸金校尉從別人的墓穴裡面扒拉出來的。從墳裡面弄出來的東西,這大過年的,怎麼好拿去送人?到時候唐伯父因爲這個跟爹地絕交了,爹爹可別怪女兒沒提醒你!”
夏朝時的青銅爵,怎麼可能不是從別人的墓穴裡面掏出來的?
徐四老爺一聽,嚇了一跳,忙道:“是爹爹考慮得不周全,這青銅爵也是不能送的了。”然後又煩惱了,“那該送什麼好?要不然你跟我去庫房看看,有什麼合適的?”
徐其容笑道:“爹爹不用煩惱,灼灼有辦法呢!”
見徐四老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徐其容心裡有些得意,有自己在,決不能讓爹爹被那些阿貓阿狗哄騙,道:“唐伯父既然喜歡喝酒,咱們家不是還有幾壇雪裡春嗎,那酒也放了好幾年了,昨兒個灼灼翻出來,給祖母嚐了嚐,祖母也說好喝呢,爹爹不如讓人送兩壇雪裡春過去,正適合這個時節淺酌。”
徐四老爺一聽,有些遲疑:“送兩壇酒……未免也太不貴重了!”
徐其容一臉正色道:“爹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禮物就是要送得合別人心意,自己的心意送到了,管禮物是否貴重做什麼!唐伯父跟爹爹相交多年,自然是瞭解爹爹的,斷不會因爲禮物不夠貴重就責怪爹爹。”
徐四老爺一想,覺得頗有些道理,就他自己來說,別人送他一本孤本書籍,也是比送他金山銀山要好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