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能夠接到長公主賞花宴的請帖,也算是勳貴人家眼中值得交往的人家了。
請帖並沒有標註參加的人數,以郭老太太不吃虧的性子,自然是把徐家所有的姑娘都叫上了。就連去唐州參加外祖父壽宴的徐其瑤,也在賞花宴的頭一日回到了徐家。
郭老太太穿了一件金雞起舞的金色薄襖,頭上的抹額鑲嵌的也是溜圓的黃寶石,顯得通身的富貴。
徐其錦拉了拉徐其容,小聲附在徐其容耳邊道:“叔祖母這樣好像一個移動的大元寶。”
徐其容再打量了一番郭老太太,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徐其錦,這個形容,真的是恰當得不能再恰當了!
徐其錦和徐其容兩姐妹因爲還在孝期,所以都穿着素白色的衣裙,跟兩朵白玉蘭花兒似的。三小姐徐其筠今年八歲,身量比徐其錦還要高一點,鴨卵青的雲綾錦上面繡着硃砂色的花瓣,一條同色的腰封上繡着松花色的纏枝花吧,把纖腰束得細細的,手可盈握。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的。甚至把已經豆蔻之年的徐其瑤給比下去了。徐其筠甚是得意。
三老爺徐亭柏因爲是庶出,很不得郭老太太的喜愛,因此,四小姐徐其玉跟徐其筠一般的年紀,卻並不敢像徐其筠那麼張揚,只穿了身公中發的丁香色褙子,配着丁香色長裙。
倒是徐其蛾和徐其蝶挺後悔的,徐其蛾不知從哪裡打聽到徐其玉穿的是公中發的衣服,以爲徐家姑娘都要穿公中發的衣服。因此,兩個小姑娘穿了身跟徐其玉那身款式一模一樣但顏色不同的。臨出門要換也來不及了。
徐其容見郭老太太心情甚好,不由得對徐其錦道:“姐姐,要不要跟叔祖母提一提惠姐兒?”
徐其錦搖頭:“大房的事情,咱們少攙和!”
徐其容想起惠姐兒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不忍,但又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惠姐兒膽小,要是去了,肯定會跟在自己身邊,又不是嘴巴嚴的人,到時候出了什麼紕漏,就得不償失了。因此也就點了點頭,不再提這件事了。
徐其容和徐其錦坐了一輛車,後來又加上了一個不知道該跟着誰的徐其玉。徐家的馬車除了如意巷,經過九如巷的時候,正好遇上邱家的太太小姐們出門,正好結伴而行。
從煙羅斜街一路出去,繞過白馬寺,出了內城的東門,一路向北,便到了西楓山腳下。賞花宴辦在西楓山的山頂,馬車是上不去的,衆人只好下車步行。
徐家和邱家住得近,邱家的四老爺邱衛是鴻臚寺少卿,正好是徐家二老太爺徐謹行的下屬,因此,兩家走得也近。
邱家的二太太陳氏和四太太閔氏一下車,便帶着邱家的幾位姑娘向郭老太太請安。
郭老太太笑道:“你們老太太最近也不來串門子說話了。”
四太太忙道:“母親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大夫囑咐在家靜養。”
郭老太太見四太太答話的時候恭敬有加,心裡點了點頭,嘴上道:“多出門走走也是好的,不過既然大夫那麼說了,聽大夫的也準沒錯就是了。”
徐其容跟徐其錦站在徐其瑤的身側聽她們長輩們說話,一扭頭,便看到徐其瑤衝着邱家人那邊捏着手指做小動作,然後便聽到噗嗤一聲嬌笑,擡頭望過去,正好看到一個穿着米分色衣裙的跟徐其瑤差不多大小的圓臉少女衝着徐其瑤擠眉弄眼。
徐其容愣了一愣,然後想起來,那應該是邱家的二小姐,閨名媛媛,跟徐其瑤是手帕交。雖然不是邱家小姐裡面生得最好看的一個,卻是邱家小姐裡面嫁得最好的一個。前世邱媛媛嫁給了裕王府小王爺做側妃。
郭老太太聽到邱二小姐的笑聲,先是皺了皺眉,然後看到邱二小姐正跟徐其瑤做小動作,到嘴的話就變成了:“你們兩個感情倒是好,待會兒瑤兒也不必陪着我老婆子走,在後面跟媛姐兒聊聊天也是好的。”
徐其瑤甜甜一笑,立馬就答應了:“謝謝老祖宗體恤孫女。”然後眼珠子一轉,在徐家姑娘裡面掃了一圈,道,“那三妹妹替我好好扶着老祖宗罷!”
徐其筠本來就有點把徐其瑤當對手的意思,聽了徐其瑤這話,氣了個倒仰!面上卻不能顯露出來,反而比徐其瑤笑得更甜:“大姐姐這話說得奇怪,老祖宗也是筠兒的老祖宗,沒有大姐姐的吩咐,筠兒難道就不孝順老祖宗了不成?”
徐其容心裡暗暗的搖了搖頭,這情景多眼熟啊,這樣的戲碼上輩子演了千百次,自己也是個蠢的,覺得自己反正爭不過徐其瑤了,乾脆就幫着徐其瑤去堵徐其筠的話,希望郭老太太會更加喜歡自己。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徐其瑤並不跟徐其筠爭執,只道:“原是大姐姐說錯了話,跟三妹妹陪個不是,三妹妹原諒大姐姐好不好?”
徐其筠怎麼敢說不好!
邱四太太忙笑着對郭老太太道:“還是老太太會調教人,徐家的幾位小姐,個個都跟水蔥根兒一樣的水靈不說,還比別人家的姑娘更有愛和善。”
邱二太太也道:“尤其是徐大小姐,在我看來,容貌品性,整個西京城,竟沒有幾個比得過她的。我真恨不得拿我們家媛姐兒跟徐大小姐做個對調!”
郭老太太笑了一臉褶子花兒:“媛姐兒也是極好的。咱們也別站在這裡說話了,慢悠悠的上山,恐怕長公主已經在妙翠庵給菩薩上了幾柱香了!”
一行人這纔開始往山上走。
上山的路用青玉石砌得平平整整,也不陡峭,路邊開着各色野花,可愛得緊,一邊走一邊賞風景,也是一種享受。
西楓山山上種了梨樹和杏樹,從山腰開始一樹米分一樹白的嬌俏可愛,越往山上走,梨樹和杏樹越多,到山頂,已經是一片米分一片白,像是雲彩又像是織錦。
徐其錦久病初愈,等到山頂時,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邱二太太笑着打趣:“要我說,徐二小姐一身素白,又弱不迎風的,倒像是這山上的梨花成了仙!”
徐其容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徐其錦今年已經九歲了,要是這個時候傳出弱不迎風的名聲,日後說親恐怕會受影響。
郭老太太卻沒有說什麼。
徐其錦一邊任由水兒替她擦着額頭上的香汗,一邊笑道:“邱二太太這話說得不對,這裡是妙翠庵,裡面供着觀音菩薩,這滿山的梨花杏花日日聽着佛音聞着檀香,自有風骨。錦兒一介俗人,等風寒徹底好了,哪裡還弱不迎風得起來!”
一番話,既沒有得罪邱二太太,又點明瞭自己並不是真的體弱。
邱二太太乾笑兩聲,不說話了,邱四太太笑着去扶郭老太太:“咱們這就進去吧,剛剛看到幾個丫鬟婆子有些眼熟,只怕好些人比咱們先到了呢!”
郭老太太點點頭,帶着人往妙翠庵裡面走。
既然賞花宴是在西楓山上舉辦,來參加賞花宴的人自然要先進妙翠庵上兩柱香。等到時辰差不多了,賞花宴開始,自然有長公主府的安排。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尼姑笑着上前帶大家去給菩薩上香,郭老太太問道:“長公主在廂房?”
小尼姑點頭:“長公主吩咐了,上完香貧尼便帶各位施主去見長公主。用點點心,喝點茶水,說兩句話,賞花宴便開始了。”
邱四太太便問:“小師太,你可清楚都有哪些人到了?”
小尼姑一邊領路,一邊掰着手指數:“翰林院侍讀顧大學士家的大太太帶着兩位小姐,國子監祭酒郭家的老太太和三位姐兒,狀元巷陳府的大太太、二太太帶着一位小姐,裕王府的霜憐郡主是跟着佳仁縣主一起來的,裕王府的小王爺和長公主府的世子帶了幾位同窗好友在西邊的楓花亭作畫,小姐們注意不要走錯了道。”
徐其容發現,除了她們徐府,別的府上的小姐們還真沒有全員出動。
小尼姑說到裕王府的小王爺和長公主府的世子的時候,徐其錦悄悄拉了拉徐其容,一邊用眼神示意,一邊壓低聲音道:“你看三妹妹的臉,都紅成什麼樣呢!”
徐其容一打量,發現還不止徐其筠一個人臉紅,徐其瑤和邱家的二小姐、三小姐都臉紅了。可是,人家豆蔻年華正是說親的時候,聽到小王爺和世子這樣家世好名聲好的少年郎時臉紅也正常,徐其筠你才八歲,臉紅得有點兒早了吧!
等上完香,從大殿裡面走出來,一陣風吹來,徐其錦抖了抖,徐其容這纔想起徐其錦剛剛流了汗,只怕裡面的衣服已經汗溼了。
這要是再吹了風,只怕回去後又病倒了!
忙越過徐其筠,拉着郭老太太的袖子,道:“老祖宗,姐姐剛剛出了汗,現在去見長公主只怕不雅,反而丟了徐家姑娘的臉。我陪着姐姐去換一身衣服好不好?”
郭老太太本來是不想管徐其錦的,但是徐其容是當着邱家人的面說的,要是她不同意,只怕傳出她苛刻侄孫女的閒話來,再者,徐其容提到了徐家姑娘四個字,爲了徐其瑤,她也不能讓長公主因爲徐其錦對徐家姑娘生出不滿。
那小尼姑甚會察言觀色,忙道:“大殿旁邊有一間空的禪房,貧尼叫一個小師妹帶兩位施主過去,換好了衣裳,再讓小師妹直接帶她們到長公主那邊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