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等人自然沒有按照徐謹平說的顧自去玩耍,而是乖乖巧巧的跟在徐鄧氏等人身後,朝花園裡面走去。
太太夫人們雖然心裡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卻也不會在面上露出來,就好像郭老太太,明明是厭惡徐鄧氏的,卻笑着跟徐鄧氏細數西京城各家女眷,哪些是出了名的好相處,哪些是出了名的有怪癖。
長輩們在前面言笑晏晏,姐兒們跟在後面也各自交談。
因爲瑤姐兒和錦姐兒已經出嫁,徐其筠成了西京城徐家這邊最年長的小娘子。徐其瑜則是祖家未出嫁的小娘子裡面在本家最年長的小娘子,兩人又都是有親事在身的,自然說到一塊兒去了。
徐其瑜的祖父是五老太爺徐謹平,她的母親徐周氏跟着徐鄧氏一起主持祖家的中饋,對徐其筠來說,跟她交好,對自己並不是沒有好處的。於是言語間格外逢迎,兩人竟然越說越投機。
徐其玉在一旁看在眼裡,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只比徐其筠小几個月,也是已經訂了親的,可就因爲她爹爹是庶出,她和徐其筠站在一起,人家首先要結交的就是徐其筠,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徐其筠自然注意到徐其玉眼裡的恨意了,她們倆之間的恩怨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都恨不得這個世上沒有對方的存在。雖然現在徐亭進不再護着徐其玉,可徐其玉跟世子夫人、太子良娣等人交好,甚至跟宮中的貴人說過話,也不是誰都能拿捏的。而徐其筠自己,自從五郡主出嫁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交好的小娘子了。
如今跟徐其瑜投機起來。她便故意在徐其玉面前恣意表現。弄得徐其玉更是惱怒。
徐其璇忽然對徐其瑜和徐其筠笑道:“聽說十姐姐和禮部尚書段大人的嫡長孫訂親了?那可真真是極好的,我在靈州的時候就聽說過,西京城的公子哥兒裡面,沒有紈絝子弟習性的,段家公子算一個。四姐姐,你可被比下去了!”徐其筠便在姐兒們裡面排行第十。
徐其筠抿了抿嘴,到底是小娘子。在這方面臉皮還是薄的。當下就紅了臉:“十二妹妹你怎麼……”
後面就囁嚅着不肯說了,卻是扭頭看向徐其瑜,有些擔心她因爲這個生自己的氣。
徐其瑜卻是個大方的。當即笑道:“都是徐家的女兒,這有什麼好比的,以後出了嫁,咱們姐妹間自然還是要相互幫襯的。十妹妹嫁得好。咱們不也沾了光麼!”
頓了頓,又道:“咱們徐家的女兒夫家家世如何不是頂重要的。只要沒有上趕着給人當妾,就不算是丟了咱們徐家的臉。”
她如今已經十六歲了,早就跟着祖母徐鄧氏學習如何主持中饋,耽擱到現在還沒有出門子。卻是因爲男方那邊還在重孝中。她說這話,下面幾個小的是不敢笑她的。
衆姐妹都嘻嘻哈哈的點了頭,就連沒怎麼聽明白的徐其莜。也跟着大家抿着嘴笑。徐其筠笑得花枝亂顫,似是無意的看了徐其玉一眼。
徐其玉臉色煞白。當初她搶了徐其筠的準未婚夫。卻因爲庶出的身份,是要以平妻進顏家門的。可後來徐亭進看重她,顏佑安就打算以正室之禮迎娶她了。可後來徐亭進跟太子殿下越走越遠,她的身份就尷尬了起來,徐亭進不再護着她,她的正室之位,也因此落空了。
就好像如夫人不是夫人一樣,在正經人家眼裡,平妻也不是妻的。再說了,哪個正經人家會搞出平妻這麼個東西來膈應正室?
徐其玉這才發現,這麼多小娘子,只有她跟徐其蛾、徐其蝶是庶出的姑娘,可徐其蛾和徐其蝶的父親徐亭瑞是沒有兒子的,就這麼兩個女兒,養在了正妻名下。雖然名義上是庶出,可實質上跟嫡出沒有多大的區別。別的且不說,就說徐其蛾和徐其蝶長大之後,徐亭瑞和她們的嫡母白氏是斷不會把她們兩姐妹送出去做妾的!
這麼一想,心裡恨意更甚。只覺得天地都不公平,她沒有一處比別人差,卻偏偏要受身份的連累。她甚至有些怨恨徐亭柏,徐家那麼多男子,爲什麼就他要是姨娘生的!又有些怨恨她的母親蘇氏,好好的嫡女爲什麼偏偏要嫁給一個庶子!
除了徐其筠,並沒有人注意到徐其玉神色的不對。
徐其璇卻也是不理徐其玉的,打趣完了徐其筠,就轉身跟徐其容說話。她們倆差不多大的年紀,說什麼都能說到一塊兒去。
至於徐其蛾和徐其蝶,則與比她們小三歲的徐其莜玩在了一起。
徐其玉素來能忍,就算是心裡驚濤駭浪了,她還要強迫自己去跟別人交好。然而徐其筠跟她是天敵,自然是拉着徐其瑜不理她,徐其容又因爲採月的事情,心裡恨着徐其玉呢,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去幫徐其玉的。
徐其瑜有自己的傲氣,徐其璇自己有個庶妹,和姨娘一起被留在了靈州。她心裡是最討厭庶女的,自然不肯搭理徐其玉。徐其玉在這兩處插不進話,又不願意去陪徐其蛾、徐其蝶和徐其莜三個小孩子玩,就只好僵着一張笑臉,心裡既尷尬又怨恨。
衆人說說笑笑,徐其莜一邊聽徐其蝶說西京城裡面有什麼好吃的,一邊玩手指,忽然就帶着哭腔“啊”了一聲,眼淚唰的掉了下來。轉身就往她身後的貼身大丫鬟身上撲:“九九,我疼。”
徐其蝶哎呀一聲,指着徐其莜的手指:“出血了!”
前面的人聽到聲音,忙頓住腳步。
徐聞氏快步走到徐其莜麪前,皺着眉頭,一臉的心疼:“怎麼就出血了?在哪裡刮到了?”然後吩咐九九,“你快去把咱們帶來的雲南白藥拿來。”
徐其莜聽了這話,自動自發就轉身往徐聞氏懷裡撲:“孃親,我疼。”
徐聞氏還沒來得及安慰她,徐陳氏就走了過來,嘴裡道:“別拿雲南白藥,那個撒在傷口上疼。”然後對自己身後的大丫鬟道:“丁香,你帶九九去我的小木匣子裡面去找那瓶千金閣拍來的金瘡藥。”
丁香忙答應着帶着九九去了。
徐其莜就委委屈屈的轉身往徐陳氏身上撲:“祖母,我疼!”
徐其容等人本來挺擔心徐其莜的,看她這樣,又不由得覺得好玩。
徐陳氏對徐其莜道:“沒事,乖,撒上金瘡藥就不疼了。”
徐鄧氏笑道:“你祖母也是疼你,那金瘡藥是千金閣的鎮店寶,有去腐生肌的奇效,又能鎮痛。你祖母拍那麼一小瓶足足花了兩百多兩銀子,倒捨得給你。”
徐其容眼睜睜的看着徐其莜,然後果然看到她轉身尋了徐鄧氏,往她身上撲,語氣是越來越委屈:“叔祖母,我疼!”
徐鄧氏一把摟住徐其莜,嘴裡唸叨:“哎呦,我的小寶貝,手指怎麼就流血了呢!”一邊說一邊看向徐其莜的手指,衆人也跟着徐鄧氏的視線看去。
郭老太太等人嘴角一抽,這徐其莜金子銀子做的嗎?那手指上的小傷口都已經不流血了,徐鄧氏還心疼成那副德行!
徐鄧氏頓都沒有頓一下,拿出條雪白的手絹,替徐其莜按着手指上的傷口,問道:“怎麼弄傷的?”
徐其莜瞪大了眼睛,控訴道:“莜姐兒生病了,莜姐兒手指上的肉分叉了,就想自己撕掉,撕掉就流血了。”
衆人琢磨這話琢磨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原來徐其莜是扯了個手指上倒嵌!
徐其容忙低了頭掩住臉上的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倒嵌說成手指上的肉分叉了!
徐陳氏笑道,安慰徐其莜道:“那不是手指上的肉分叉了,是長了倒嵌了,再遇到這個,可不能自己撕了,讓九九幫你剪掉。你平時多吃點蔬菜和水果就不會長倒嵌了。”
徐其玉抿了抿嘴,心裡有點酸意,她小時候有一次摔了一跤,石頭把額頭磕出血來了,郭老太太卻只讓人抓了把香灰糊在她額頭上的傷口上。
老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
徐其容心裡卻是想着,這徐其莜雖然有些嬌氣,卻是十分可愛,難怪長輩們都這般的憐愛她。
丁香和九九取了金瘡藥來,還端了盆溫水過來,徐鄧氏親自幫徐其莜洗了手,然後倒上一點點金瘡藥到已經結痂的傷口上,再細心的包紮了一個蝴蝶結。
徐其璇笑着小聲對徐其容道:“十五妹妹,你且記着,以後要是闖了禍,就找二十一妹妹幫忙,她一撒嬌,祖母絕對心軟。”
徐其莜在徐家小娘子裡面是最小的一個,排第二十一。
徐其容笑着點頭:“那我可記着了,是十二姐姐教我的,以後的黑鍋可都找二十一妹妹背了。”
徐其璇氣得一邊笑一邊去擰徐其容的胳膊,下手卻還記得分寸,並沒有使多大力。
徐其玉因爲跟她們離得近,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心思。
徐其筠扭頭看着徐其玉似笑非笑,想着,總有些人,上天賜予的東西是你拍馬也得不到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