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惟靖聽了,看了看天色,秋高氣爽,不由得提議道:“五小姐,不如一起下車去走一走,撿板栗也算是趣事一樁。”
徐其容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和錦年不是還沒有用早膳嗎?”
華惟靖臉一僵。
秋濃在旁邊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栗子味甘甜,有不少家境貧困的百姓或者是出門在外沒有帶夠盤纏的人,都拿着個充飢呢!偶爾吃一點,倒比米飯饃饃什麼的來得香甜。”
華惟靖也道:“剛剛吃了一個頻婆果,腹中也沒有那麼飢餓了。”
左右家裡面也沒有別的事情,又有平安跟在身邊,徐其容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說話間馬車已經在靠近栗子林的路邊停下來了,索性栗子林距離大路並不遠,稍稍擡眼就可以看到人,因此,幾人下車後都往栗子林裡面鑽去,並沒有留下人來看着馬車。
錦年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白茅穗子插在了車轅上,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看插穩了沒有。
這片野生的栗子林並不是很大,統共也就二十多棵栗子樹。因爲是野生的,栗子殼兒都硬得很,小小巧巧的看着像是一顆顆褐色的大珍珠。
徐其容隨口問道:“這是栗子,這個有尖尖的刺兒的是什麼?這林子林裡面也沒有看到別的樹啊,這東西倒比栗子還要多。”
華惟靖往徐其容指的東西看去,不由得樂了:“那個是栗子的外殼,你看樹上,一個個圓溜溜的包滿了刺兒的果實,裡面就是栗子了。”又道。“你小心些,那東西扎手,你離它遠點兒……算了,你和秋濃就站那兒攤開手帕,我們拾了拋給你們。”
徐其容抿了抿嘴,點了點頭,那裡面到處都是帶刺兒的栗子殼兒。小娘子皮膚嬌嫩。若是扎傷了,回去姐姐又要念叨了。
地上的栗子很快就撿了個乾淨,平安和錦年手腳麻利得像猴子一樣。唰唰唰就爬到樹上去了,然後折了長了栗子的枝椏就往下丟。
華惟靖回到馬車,把之前秋濃用來削頻婆果的匕首拿來了,一個一個撬開。這帶滿刺的外殼裡面果然是栗子,徐其容和秋濃都覺得挺新奇的。都蹲在華惟靖面前,雙手托腮看得津津有味。
華惟靖怕殼兒濺到她們身上,有心叫她們後退一些,一擡頭正對上徐其容笑得眉眼彎彎的開心模樣。話便說不出口了,匕首撬殼兒的方向轉了個彎,正對着自己。
沒弄幾個。錦年和平安就過來了,華惟靖細皮嫩肉的。平安哪裡敢看着他動手,忙把匕首要了過來,自己費力的撬着。
華惟靖從懷裡摸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把一塊石頭擦得乾乾淨淨的,然後挑了幾顆大一點的栗子,砸開,露出裡面的果肉來,然後遞到徐其容面前。
徐其容有些猶豫。
華惟靖笑道:“嚐嚐看,我保證沒毒。”
徐其容有些尷尬:“以前吃的栗子都是熟的。”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從華惟靖手中接過了那顆破開了的栗子,用指甲把果肉從殼兒裡勾了出來,然後放進嘴裡嚼了嚼,頓時一臉驚奇,“甘甜中帶着點澀,還挺好吃的!”
等吃夠了板栗,平安和錦年還在撬那些帶了刺殼兒的栗子。華惟靖帶着徐其容主僕沿着一條小徑慢慢的走着,入目處一片秋色,風高氣爽,天地澄淨,哪裡還有之前的蕭瑟感。
看到一棵野山楂樹,掛滿了紅紅的山楂果,徐其容伸手碰了碰,問道:“這個叫什麼?可以吃嗎?”
“這是野山楂,可以吃啊。”華惟靖笑着挑了幾顆個兒大的摘了,然後走到前面山泉處洗了,甩乾淨水,遞到徐其容面前,“五小姐嚐嚐看。”
秋濃本能的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可一下子又想不出哪裡不對,野山楂確實是可以吃的東西啊,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家姑娘已經皺着眉頭喊酸了。
華惟靖笑得一臉狡猾,看着秋濃叫徐其容把嘴裡的野山楂都吐了,然後親自摘了一片寬大的野山芋葉子,洗乾淨了,到山泉上游處掬了一捧山泉水,遞到徐其容面前:“快漱漱口。”
徐其容正覺得嘴裡酸呢,見野山芋葉子裡面那山泉水看起來挺清澈的,便就着喝了一口,然後,嚥了。
半響:“這水是甜的。”
華惟靖一臉忍笑的表情,徐其容抿了抿嘴,算了,大家心情這麼好,也不責備他了。野山楂的事情便也就揭過不提了。
等平安和錦年撬完了栗子的刺殼兒找來,幾人才笑呵呵的往回走,看日頭,卻是已經快到午膳的時辰了。
此處距離城門已經不是很遠了,等靠近城門時,爲着徐五小姐的名聲着想,華惟靖主動帶着錦年下了馬車,看着馬車進了城,這才慢悠悠的朝城門走去。
剛到城門口,就見一個小娘子一臉怒意的站在那裡,旁邊站着個侍女不斷的勸說着什麼。見華惟靖和錦年朝這邊走,那侍女指了指這邊,朝這邊說了幾句,便見那小娘子擡腳往這邊走來。
華惟靖皺了皺眉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十五公主往這邊走。
錦年忙一臉諂笑的把手裡的白茅穗子恭恭敬敬的遞到十五公主面前:“這是我家公子親自採摘的。”
十五公主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冷哼一聲,伸手接了過來,錦年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十五公主手一抖,手裡就又只剩下一把草杆兒了,上面的絨毛沾了十五公主一衣袖。
錦年一呆,有些不知所措。華惟靖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什麼都沒說。
十五公主眼睛一紅:“你又騙我,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白茅,哪有草長這個樣子的?”
聽着十五公主的指責,華惟靖有些茫然,難不成十五公主是要他們拿着農民用的那種鐮刀去山上割一捆草回來?這草馬都不吃!
“這就是白茅啊,是白茅上面的穗子。”錦年解釋道。
十五公主瞪大了眼睛,白白嫩嫩的手指指着華惟靖的鼻子:“我要跟你和離!”
華惟靖有些無奈,提醒道:“公主殿下,我和你還未成親。這裡是城門處,人多嘴雜,公主說話還請注意一下分寸。”
十五公主一噎:“那也不能便宜了你,我要跟你取消婚約!”
說完就帶着身邊的侍女怒氣衝衝的走了。
錦年攤了攤手,看向自家公子:“第八次了。”
華惟靖有些茫然。
錦年解釋道:“自從十五公主殿下喜歡上看話本兒之後,這是第八次跟公子說要取消婚約了。”
華惟靖不置可否,看了眼被丟在地上的草杆兒,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思,惱怒?不悅?厭惡?煩躁?還是無力?
用他七姨娘整日哭天搶地的說法就是,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只是,畢竟是襁褓時便定下來的婚約,能有什麼辦法?因爲從小都知道自己有婚約在身,自己家裡又是那麼個情況,華惟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妻子是什麼樣子。只是現在,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草杆兒,不由得從心底裡升起一股子疲憊。
誰知這次十五公主說的取消婚約竟然不只是說說罷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纏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同意了她的荒唐之舉,當年皇后娘娘是如何求得陳乾帝一紙詔書定下婚約的,如今就又如何求得陳乾帝一紙詔書取消了婚約。
取消婚約後第二日,徐其容便接到了十五公主約她一起去西楓山看楓葉的帖子。剛收到十五公主的帖子,還沒來得及回信,裕王府便派人來了,問她和錦姐兒有沒有時間,過兩日一起去賞紅楓。一問才知道,十五公主不僅約了她,還約了霜憐和佳仁。
徐其容想了想,讓虞秋回徐府打聽了一下,徐其玉被禁足了,倒是徐其筠,收到了五郡主的帖子,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去赴約就是了。
這才知道,十五公主本來只是想邀幾個談得來的小娘子一起去賞紅楓的,畢竟霜憐的性子傲,不耐煩與一大羣小娘子虛裡逶迤,十五公主請了她,自然不好請太多人了。誰知道世子夫人知道了,西京城裡有點名頭的小娘子都讓她給請上了。好好的一場私人聚會變成了集體活動。
在賞紅楓的前一日,杜大公子再次帶着聘禮上門,接着幾次被攔在門外,杜大公子已經被磨得沒有了脾氣。徐其錦也不好把人逼太急,畢竟她也不是真心要退親的。這次杜大公子上門來,徐其錦規規矩矩的按照禮儀接待了杜家人,收了聘禮,又把田莊鋪子的清單交給了杜大公子讓他帶回去,最後彬彬有禮的把人送出了門……就好像前些日子的嫌隙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出了狀元街,杜仲就跟自己身邊的小廝感慨:“沒想到她這般有心機,姑母害我。”
小廝抿了抿嘴,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未來的主母,他還要在她手裡討生活的,因此並不敢接杜仲這話。
杜仲見沒人應他,也覺得背後說人長短有些沒意思,便不再開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