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只好低頭問徐其蝶:“你給姐姐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徐其蝶得意的讓丫鬟拿出一個雙面蘇繡的扇面,兩條雙面蘇繡的汗巾:“雖然東西少了點,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等姐姐出嫁以後,我再給姐姐做幾個荷包。”
徐其容拿起那扇面和汗巾看,繡工是還有些稚嫩,鴛鴦戲水、餘霞蘭花開,雖不至於活靈活現,配色卻是賞心悅目得很,就是扇面和汗巾子的布料,繡花的絲線,都是極好的,尋常的綢緞莊買都買不到。
徐其容驚訝道:“十九妹妹,你是什麼時候學會這雙面繡的?跟誰學的?”
市面上流傳的雙面繡品並不多,叫價昂貴得很,只因爲這種繡法,人家一般是家族流傳的,並不教給外人。而徐家人裡面,沒有人是會這雙面繡的。
徐其蝶抿着嘴兒樂。徐鄧氏笑着替她解釋:“咱們家隔壁那戶人家,有個孤寡老太婆,人稱繡娘娘,年輕的時候雙面繡是極好的,若不是因爲少年守寡,說不得就被挑進宮裡面做繡活兒了。咱們買下那宅子,大家還忙着收拾屋子呢,蝶姐兒不知怎麼的,就已經開始在那老婆子跟前忙上忙下,又是學做飯給那老婆子吃,又是讓丫鬟幫忙洗衣裳,又是給人家收拾屋子。”
徐其容看了徐其蝶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徐家的小娘子裡面,除了年紀最小的徐其莜,就數徐其蝶最嬌氣,遇到什麼事情了,從來不會想怎麼解決,只會找長輩撒嬌。或者是找她撒嬌。
徐其蝶被徐其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嚷了一句:“我聽人家說乾孃眼睛好的時候,繡出來的繡品,一副能賣百十來兩銀子。”
戰亂一起,徐其容雖然在西京城和涪州城還有些商鋪、田莊,錢莊裡面也有些銀兩,可哪裡拿得出來。更別說之前拿給徐亭晏做生意的銀錢了。徐其蝶應當是見家裡長輩爲銀錢發愁,便想出了這麼個法子。
徐鄧氏繼續道:“那繡娘娘無兒無女,蝶姐兒聰明懂事。又肯花功夫纏人,別人萬求不應的繡娘娘居然就答應了收蝶姐兒爲乾女兒,教她雙面繡的繡法。我本來是不遠蝶姐兒去學這個的,太辛苦。對眼睛也不好,可你母親說徐家已經這樣了。以後怎麼樣還不知道,蝶姐兒有一技傍身也好。便讓蝶姐兒給繡娘娘敬了女兒茶,正正經經的跟在繡娘娘身邊學起雙面繡來。”
徐其容點了點頭:“母親這話在理,蝶姐兒會了這個。以後怎麼也不會餓肚子的了。”
徐其蝶得意道:“豈止是不餓肚子,我現在繡得不好,所以乾孃不許我在外面接活。等我能接活兒了,每個月百十兩銀錢。不但能養活自己,以後還能給阿吳買書呢!”
徐鄧氏嘆了口氣:“蝶姐兒是個好孩子,以前那麼愛玩的一個人,如今天天待在屋裡對着繡繃,手上紮了一個又一個的針眼,愣是趕在你成親前做出了幾個繡活來給你添妝,那布料和絲線,還是當初十五公主送給你,你轉贈給她的那些。那麼好的東西,你母親本來是勸她留着日後當自己的嫁妝的。”
聽到這裡,徐其容眼睛一紅,她以爲,經歷了徐謹行那事兒,娥姐兒和蝶姐兒怎麼着也是有些恨她的,沒想到蝶姐兒竟然爲了自己做到這一步。
徐其容牽起徐其蝶的手來看,上面已經看不到針眼和血痂了,可摸上去卻有些粗糙,還有些硬硬的繭,不由得眼睛一酸滾下淚來。
徐其蝶自己卻不覺得有什麼,伸手就拂去了徐其容的眼淚,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一本正經道:“姐姐,以前我都是叫你十五姐姐,現在叫你姐姐了,你在我心裡,就跟我娥姐姐是一樣一樣的。如今姐姐要出嫁了,心裡定然是擔憂家裡面的,我們做妹妹的怎能不給姐姐分憂?再過些日子,我就能做繡活掙錢了,養得了自己,以後還能照顧好阿吳和太平,就是母親和爹爹那邊,也有我們孝順。姐姐可以安心出嫁了。”
徐其容從來沒有見過徐其蝶這麼懂事的樣子,摟着徐其蝶有些泣不成聲。然後想起早先在來晉州的路上德公跟自己說的事情,開口道:“十二叔和十二嬸沒事,他們參軍了,去了北庭關那邊。”
徐其蝶笑道:“我知道,他們給我和娥姐姐寫了信,叫我們乖乖的聽話呢!”
徐其娥在一旁猶豫了一下,也上前扎進徐其容懷裡,悶聲悶氣道:“世道艱難,我們姐妹再不同心協力,日子可怎麼過呢!”
徐其璇和徐其莜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跟她們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徐鄧氏也不攔着她們,看着她們姐妹抱頭痛哭。
這樣的世道,能夠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已經是幸福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是妻離子散,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已斷子絕孫呢!
等哭累了,姐妹幾個相視而笑,又湊在一起,拉着徐鄧氏相互說起了分開後發生的事情。
徐鄧氏趁機道:“娥姐兒的好事要訂了,我是不擔心的,蝶姐兒有一技傍身,我也是不擔心的,莜姐兒年紀小,不着急,就是璇姐兒,讓我操碎了心。”
徐其璇在一旁臉一紅,神色變得有些愁苦。
徐其璇比徐其容還要長一歲呢,如今徐其容都要出嫁了,徐其璇的大事卻連影子都沒有。當初在西京城眼看着有了合適的人家,還沒定下來呢,就出了抄家收監流放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命途多舛。
徐其容安慰道:“十二姐姐生得好看,性子又好,咱們家是剛搬到蘇州的,所以沒人上來打聽,等時間長了就好了。”
徐鄧氏搖頭嘆息:“人家都知道我們是逃難來的,可以說是家無恆產,平日裡連交際都不願意帶上咱們家,就是錦姐兒幫着,也沒什麼用處,平白連累了錦姐兒……”
這就是在蘇州城給徐其璇說不到好人家的意思了。
徐鄧氏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在晉州這邊待一段時間,求你外祖母幫着看看,不拘商戶人家還是苦讀書生,只要是能讓璇姐兒日後過上好日子,我也就不挑了。”
徐其容新下恍然,難怪徐鄧氏那般擡着下巴看人的人見了外祖母后會那麼熱情,難怪她和璇姐兒給自己送的添妝都那麼貴重。
到底是自己姐妹,徐其容想了想,道:“我找時間跟外祖母說一說,只是外祖母年紀大了,不大交際,反而是大伯母和大表嫂跟城裡的夫人太太們交往比較多,我請她們幫忙打聽打聽。”
只說了打聽,卻沒有打包票,這亂世,要結秦晉之好,只要是稍微好過點的人家,誰不是想找一個知根知底的啊!
徐其璇眼睛一紅,徐鄧氏卻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下來,又誇了徐其容幾句。徐其璇悄悄捏了捏徐其容手心,耳根紅得更是厲害了。徐其容會意,暫且壓下不表,問起另一樁事情來:“娥姐兒什麼時候有了人家?爹爹怎麼沒有在信裡面告訴我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