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如意巷,剛進二門,就遇上徐四老爺抱着一對梅瓶往外走,看到兩姐妹從外面回來,徐四老爺表情一僵,隨後笑道:“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徐其錦奇道:“這會兒回來有什麼不對的嗎我和灼灼上完香就趕緊回來了,怕爹爹擔心呢”
徐其容沒有說話,眼睛卻看着那對梅瓶,認出來是擺在書房門後的那對白玉梅瓶。
對徐四老爺來說,臥房以前是他和沈氏共有的,花廳是待客的地方,只有書房,是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的,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進他的書房。因此,徐四老爺從很早開始就有把自己喜歡的好東西往書房藏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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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四老爺聽了徐其錦這話,笑了笑,長身玉立的抱着兩個梅瓶站在那裡居然站出了一股子風雅的意思,道:“不巧我要出去一趟對了,沈媽媽好了,已經回平秋院伺候了。剛做了幾個油炸果子,你們去嚐嚐看,還熱乎着呢不過別吃多了,那東西吃多了不好。”說完就要出去。
“爹爹,”徐其容忽然開口,“爹爹打算把這對梅瓶當多少錢死當還是活當”
徐其錦一聽,眼神唰的一下朝徐四老爺手裡的梅瓶看去。
徐四老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口道:“死當,兩千兩銀子應該還是當得來的吧”隨後訕笑着閉了嘴。
果然見自己小女兒一臉的懊惱和無奈,徐其容扶額:“爹爹何苦糟蹋了這些心愛的物什。爹爹要是缺錢,跟灼灼說不就好了。”
“哪有做爹爹的朝做女兒的要錢”徐四老爺無奈的嘆了口氣。
徐四老爺本想着自己這麼一說,灼灼再勸自己兩句。銀票再送到自己面前來,就勉爲其難的接了吧畢竟這對梅瓶他到現在依然是喜歡的。
誰知徐其容竟然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也對。”
徐四老爺一噎,徐其錦聽了這話哭笑不得,卻沒有開口幫徐四老爺說什麼。
然後徐其容又道:“爹爹鎮日又不做什麼大生意,前些日子才當了幾個扇墜,也是一千多兩銀子,單跟朋友吃吃喝喝。那錢怎麼就沒了這才幾日就又打上了梅瓶的主意。”
徐四老爺這一生,從來沒有在銀錢方面指責過他大手大腳,現在被自己的小女兒指着說用錢用得太厲害了。不由得一陣赫然,然後有些惱怒:“灼灼怎麼說話呢”或許是因爲昨日小女兒痛哭的模樣還在眼前,還心疼着呢,這責備的話說出口並沒有多少氣勢。
徐其錦拉了拉徐其容的手。對徐四老爺道:“爹爹。灼灼也是心疼你,這梅瓶,還有那幾個扇墜,都是爹爹喜歡的東西啊,何苦爲了那黃白之物送到當鋪那等地方,豈不是埋沒了這些好東西。”
徐四老爺一聽,心裡一軟,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罷了。
徐其容忙拉着徐四老爺的袖子搖了搖:“爹爹,灼灼有話要跟爹爹說呢”
徐四老爺到底是語氣一轉。把梅瓶塞到徐其容懷裡,曲起手指敲了敲徐其容的額頭,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就你心眼多,別以爲爹爹不知道你喜歡這對梅瓶好久了既然不許爹爹拿去當掉它,就替爹爹把它抱回書房吧”
然後扭頭對徐其錦道:“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去蘭芷院請個安,你先過去,就說灼灼被我叫走了,待會兒再去請安。你請完安看她有沒有話說,要是沒有,就趕緊迴風和院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徐其錦只好答應着去了。
去書房的路上,徐其容依然不肯放過徐四老爺,繼續追問:“爹爹當了這梅瓶,是要做什麼”
徐四老爺笑了笑:“自然是沒銀子花了才當了。”
徐其容搖了搖頭,橫了徐四老爺一眼,控訴道:“爹爹真當灼灼好欺瞞爹爹那麼喜歡這對梅瓶,又不是好幾天沒有飯吃了,再說爹爹也不是那種天天要請別人大魚大肉的,何至於當了這梅瓶”
“真沒銀子花了”
徐四老爺話音未落,就被徐其容打斷威脅了:“爹爹要是不告訴灼灼當這梅瓶做什麼,灼灼也不告訴爹爹灼灼過幾日要做什麼。”
徐四老爺被逗樂了,心道,再怎麼心思多,還是個小孩子,這麼幼稚的話也說得出來。笑道:“爹爹又沒有說想要知道灼灼過幾日要做什麼。”
徐其容看了徐四老爺一眼:“這對梅瓶爹爹也就想當個兩千兩銀子吧也不是什麼大錢,灼灼今日給了法什大師六張千兩面額的銀票呢”
這話聽着,倒像是父女倆在比誰更能敗家似的。
徐四老爺哭笑不得,倒吸一口冷氣:“爹爹不是早跟灼灼說了麼,就那麼點零花錢,用的時候省着點用法什大師雖然是高僧,一次給個七八百兩做功德就是了,哪裡要得了六千兩呢”說完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夠這對梅瓶當三次了。”
徐其容面不改色的問徐四老爺:“那爹爹要告訴灼灼爲什麼要當這對梅瓶嗎”
徐四老爺終於老老實實道:“段大人府上有一對筆洗,上面雕了一窩小狐狸,栩栩如生,爹爹想帶着銀票去問問段大人肯不肯割愛。”
“禮部尚書段旭段大人”徐其容反問道。
徐四老爺點了點頭。
到了書房,徐其容一邊把梅瓶放回門後的架子上,一邊嘆氣:“要什麼銀子啊,爹爹你只要去問,人說鐵定說什麼寶劍贈英雄,也就把那雕了小狐狸的筆洗送給你了。”
徐四老爺嚇了一跳:“那怎麼可能,聽說段大人爲了那麼個東西,還變賣了段夫人一部分嫁妝呢,足足花了一千五百兩銀子,段夫人爲這個跟段大人鬧了好些天了。”
徐其容冷笑,想起自己之前關於徐四老爺身世的猜測,語氣中不由得帶了幾分氣惱:“別說是一個筆洗了,再貴重的東西,爹爹只要說喜歡,人家就送上門來了。爹爹若是不信灼灼的話,且去試試看。”
這事情可不能輕易去試,徐四老爺苦笑,見徐其容是真的不高興了,便撇開這個話題不再提起,轉而問道:“灼灼之前說有話跟爹爹說,灼灼要說什麼可與那六千兩銀票有關”
徐其容深呼吸了幾下,讓虞夏去門外候着,然後才平靜的開口道:“正是與那六千兩銀票有關。爹爹,我跟法什大師說,徐府最近不大安寧,請他道徐府來做一場法事。法什大師法力高深,定能夠看出祖父墓穴風水不大好,說服徐家人遷墳的。”
徐四老爺聽前面還有些不明所以,聽到最後一句,瞪大了眼睛:“灼灼,你瘋了如何能夠打擾亡者”
徐其容眼神堅定:“爹爹,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你且信我,他們不會允許爹爹給祖父遷墳,從此之後,也不會再有人拿爹爹的身世說事的。”
徐四老爺苦笑着搖了搖頭:“灼灼忘了爹爹跟水月軒那位血脈不融,就算是你祖父白骨再現了,也沒辦法讓一個外人變成真正的徐家人的。”
徐其容搖了搖頭,正色道:“他們不可能讓爹爹給祖父遷墳的。”
徐四老爺被小女兒的篤定弄得有些迷糊了。
徐其容解釋道:“兩種可能。一是爹爹的身世沒有問題,祖母那般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做有礙品行的事情”
徐四老爺心裡搖了搖頭,若不是小的時候聽了家裡的老人們的那些閒話,他也不會相信平泰公主會做出那等事情的。
徐其容接着道:“二便是爹爹的身世有問題。爹爹且相信灼灼,如果爹爹的身世真的有問題,他們就更不敢讓爹爹驗出結果來了。”
徐四老爺覺得自己完全聽不懂自己小女兒在說什麼了。
徐其容心裡想得很透徹,如果自己爹爹不是徐家人,最有可能的身世說不定就是自己猜測的那樣。既然幕後那人已經“掌握”了爹爹不是徐家人的證據,就不可能對爹爹的身世毫無所知。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就能解釋得清楚了,爲什麼上一世和這一世,那人都是在逼着爹爹自己答應從族譜除名。
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這件事並不會宣揚開來。也不會因此跟“身份特殊”的徐四老爺起正面上的衝突。
畢竟,如果徐四老爺的身世真的大白於天下了,只怕上面那位就是再仁慈,也少不得殺幾個人來“澄清誤會”了。
既然如此,那就逼着徐家人承認爹爹的身份。
又想了想那日爹爹與大伯父打架,大伯父未必就沒有注意到兩人傷口上的血無法融到一處。嘆了口氣,徐其容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若不是對採月下了手,她未必狠得下心對自己叫了兩世大伯父的人出手的。
徐四老爺嘆了口氣,打斷徐其容的思緒,道:“灼灼,別鬧。”
徐其容正要接着解釋,就聽到徐四老爺又道:“她會傷心。”
徐四老爺沒有指明誰會傷心,徐其容卻已經知道徐四老爺說的是誰了。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既然心裡把她看得這般重要,爹爹這麼多年來又何必跟祖母鬧彆扭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