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瞎子並不瞎,而且一雙眼睛銳利的很,可惜他只有一隻眼睛,所以圈裡的人叫他郭瞎子,他能在鬼市立足靠的卻不是他眼睛,而是他耳朵。
郭瞎子是鬼市消息最靈通的人,每一個行當都有不同分工,比如葉九卿是負責盜墓並且收貨同時也銷贓,但這些消息的源頭都來源於郭瞎子,誰探聽到古墓或者文物甚至是傳說風聞,都可以賣給郭瞎子,然後盜墓行當裡的人再從他這裡買消息。
交易的方式有兩種,要麼一手清,郭瞎子把消息賣出來,挖出什麼和他沒關係,要麼就是用這些消息入夥,挖出東西分成。
封承和郭瞎子打交道最多,我跟着封承的時候沒少到郭瞎子這裡來。
“郭叔不是隻賣消息,現在怎麼也開始搗騰文物了?”我把陶俑放在他面前好奇的問。
郭瞎子把鼻樑上的老花鏡推了推:“這年頭賣的是信息,賺的也是信息不對稱的錢,有人到我這裡打聽有沒有陶俑的贗品,一聽就知道是外行,圈裡人都直接去找程千手了,居然問到我這裡,不宰一刀都對不起自己。”
“郭叔什麼時候缺過錢,一個陶俑能賺多少?”我不以爲然的笑。
“誰會嫌錢少……”郭瞎子擡頭看我一眼。“你小子,癩蛤蟆打哈欠,口氣還不小,葉掌櫃不是一直不讓你碰探墓的事,我怎麼聽着顧小爺像是腰纏萬貫啊。”
“您就別埋汰我了,鬼市裡誰不知道我是簽了斷當的人。”我一臉苦笑轉身打算走。“從我到四方當鋪,一分工錢都沒拿過。”
“回來。”
郭瞎子在後面叫住我們,目光從手裡的陶俑移到我身上:“想不想賺點錢花。”
我們三人對視,不約而同的搖頭,城東的宅子裡還放着一尊十斤的金睚眥,田雞兜裡還揣着十幾根金條,我本來就對錢沒啥概念,何況現在也不缺錢。
“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前些天聽趙閻說,葉掌櫃如今讓你單幹,你叫我一聲叔,我怎麼也得有點表示,如今我手裡有一個活,不收你消息費,算是給你添個彩頭。”郭瞎子放下陶俑一本正經的樣子。“活也不累,不是刨墓,就是帶個路,來回一萬……綠背!”
最後兩個字郭瞎子加重語氣,綠背是美金的意思,那年月美金很少見,帶個路就給一萬美金,我折回來有些好奇,倒不是想賺這筆錢,就是想知道那個傻帽會這麼大方。
“這可是大買賣,您不抽成就送給我。”郭瞎子在鬼市是出了名的精明,一分一毫他都算的仔細,從來不肯吃虧,突然這麼大方讓我都有些詫異。
“你拉山頭算是大事,當叔的給你插旗那是應該的。”郭瞎子把臉湊過來,豎起一根指頭。“我就抽你一成。”
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雁過拔毛的事郭瞎子最拿手,不過一萬綠揹帶個路,他僅僅抽一成,完全不像郭瞎子的作風,我搖頭說不佔他便宜,沒走幾步就聽見他在身後自言自語嘀咕。
“我要是再年輕幾歲,我就自己去了,不就帶個路,羅布泊這鬼地方,怎麼沒一個人願意去。”
我一愣,這個地名對於我來說有不同的意義,轉過身重新走回去:“帶路去什麼地方?”
“羅布泊。”
“去幹什麼?”
郭瞎子取下眼鏡告訴我們,一個月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找到他這裡來,說是想去羅布泊探險,想找些人帶路,而且出手很闊綽,願意先付一半定金。
“洋鬼子,美國的華裔,估計是腦子抽了,沒事找事,想去羅布泊,我一聽就知道是冤大頭,就把這活給接了,可問了很多人,聽到羅布泊都不願意去。”郭瞎子說。
羅布泊位於新疆戈壁,是一處神秘的無人區,被稱之爲死亡之海,自從紅色王朝在該地區進行核爆試驗後,那裡一直都是忌諱莫深的軍管區域,深入荒蕪人煙的羅布泊幾乎九死一生,難怪沒人願意接這個活,再多點錢也要有命花才行。
“洋鬼子既然閒的發慌,要去羅布泊探險,爲什麼跑到鬼市來找人?”我問。
“我看那女的挺年輕,不過言談舉止挺老成,應該不是一時好奇想去羅布泊,那地方是軍管區,一個洋鬼子去太招搖。”郭瞎子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而且能直接找到我這裡來,怕也不是正路子的人,而且指名道姓要會盜墓的人。”
“會盜墓的人?”我和宮爵、田雞對視一眼。“羅布泊一片黃沙,鬼都沒有,去盜什麼?”
“誰知道呢,所以一直沒人接這活,不過也是好事啊,帶着這洋鬼子到羅布泊逛一圈就回來,一萬綠背就到手。”郭瞎子把頭探過來一臉市儈。“誰不知道鬼市的顧小爺天不怕地不怕,這現成的便宜不拿就是真傻,你們願意去,我立馬給安排。”
羅布泊這三個字,我最早是從父親的筆記中留下的座標發現的,這個地方和我父親的身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倒不是被郭瞎子花言巧語說動,反正葉九卿還沒回來,程千手也要五天時間才能修復皮脂。
一個年輕的美國華裔女子,找盜墓賊去羅布泊,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想不通的事,我問宮爵和田雞,有沒有興趣見見這女人,他們點頭說閒着也是閒着,見見這女人看看到底去羅布泊想幹什麼。
我讓郭瞎子安排和那個女人見一面,當天晚上郭瞎子就叫人通知我,三天以後去望江樓公園,望江樓頂層拿成都晚報的女人就是我們要見的人。
三天後我們按照約定時間趕到望江樓公園,老成都都知道,這裡因有唐代女詩人薛濤遺址而聞名,舊時園內題詠甚多,後幾經修繕擴建,園內岸柳石欄,波光樓影,但最宏麗莫屬朱柱碧瓦,寶頂鎏金的望江樓。
登樓遠眺,錦江春色盡收眼底,上到頂層已是黃昏,夕陽的餘輝像一層金紗覆蓋在園中,那女子憑欄遠眺,一雙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轉頭看我們目光落在田雞手裡的晚報上,溫文爾雅嫣然一笑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田雞拘謹的傻愣在原地,一時間看的出神,我拉了他衣角,田雞纔回過神,看他的樣子臉微微發紅,竟然有些羞澀。
“你……你想去羅布泊?”田雞口齒都變的不利索。
“你們願意帶我去嗎?”女子吐氣如蘭端莊大方。
“去,爲什麼不去。”田雞不住的點頭,宮爵咳嗽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唐突,話鋒一轉。“去之前得問你些事。”
“我叫薛心柔,不知道三位怎麼稱呼。”
“這兩位是我朋友,顧朝歌、宮爵,我叫田雞……”田雞本來話就多,見到薛心柔更是收不住,一個人把話全說了。“田器,見龍在田,必成大器。”
“我需要有盜墓經驗的人和我一同去羅布泊,你們三位……”
薛心柔欲言又止,估計是看見我們三人這歲數有些遲疑,田雞拍着胸膛口若懸河:“你放心,我們很有經驗,我們盜過的可都是大墓,我給你說……”
咳……咳……
宮爵在旁邊不住生硬的咳嗽,我無語的撓頭,第一次見面就坦誠自己是盜墓的,如果不是宮爵提醒,這小子估計要把所有人的事全抖出來,每一個人都有弱點,我現在算是知道田雞的弱點是什麼,英雄終究難過美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