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他的車停在樓下,我胡亂圍着一條披肩以最快的速度下樓,他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束百合花,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我望着他笑,說:“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提着大包小包像是拜訪親戚似的。”
“我一直都在樓下,擡頭望望這棟樓,便覺得與你親近。”
“只許見這一次,以後不許再來這裡找我,否則我就搬走。”我接過花,從他手中拎過那幾包東西。
“不請我上去坐坐嗎?”他問。
我微笑,說:“不必了,黎回已經睡了,再說了,這麼晚了,也不方便。”
他原地不動,只是望着我,眼裡都是溫柔的期許,他說:“小漫畫,我們不會分開,你信嗎?沒有人可以動搖我們,哪怕是你想親手把我推開,也不可以動搖我們。”
“我很疲憊,你答應過我,你會娶葉潔白,你要做到,你要做好,你要對得起你媽媽,你二姐,佟桐,以及那麼多你手下的員工。希望我們是朋友,像這樣的見面,不要頻繁了。”我說完,像告別過後一樣轉身。
“曼君,對不起……”他在我身後說,聲音低沉無奈。
我回頭望他,使勁搖頭強裝笑臉說:“沒關係,卓堯,真的沒關係……”
那天樓下見了一面之後,我本以爲我不會再見他,直到多多來看望了我,告訴我卓堯很順利就擺平了逃稅的那件事,並且卓堯派季東查到了幾年前馮伯文僞造金融票據時公司裡的財務主管趙起雲,卓堯高薪聘請了趙起雲,即將要召開記者招待會,不僅要爲佟氏之前的負面影響洗白,還將給予馮伯文有力還擊。
多多永遠都能掌握這些最新的資訊,這場記者招待會將在豪華五星級酒店會議室召開,不過僅限憑記者證前來的媒體記者和上流社會的人。
“曼君,你這裝修的不錯啊,佟少可真會哄女人開心,我想起來乾隆皇帝也做過這樣的事,乾隆寵愛香妃,爲了免香妃思念家鄉,就把香妃的宮苑仿照香妃在家鄉的宮院來設計一模一樣,看來啊,你就是佟少的金屋藏嬌啊。”多多感嘆。
我給多多一記白目,我說:“別想象力那麼豐富了,住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過段日子,我會想辦法工作,搬離這裡。”
“你就這麼拱手把佟少讓給葉潔白嗎,你也太好說話了,她可是超級超級大富婆,你隨隨便便要點錢,你下半輩子帶着黎回也不用工作足夠了。”多多說着,手中的“鴿子蛋”鑽戒格外刺眼。
“這不一樣,我不要錢,如果我要了錢,我還配做黎回的媽媽嗎?”我說。
我本想問多多,爲什麼要做鍾利濤的情人,她瞞着我,做一個七旬老人的情人,並還和宋柏交往,宋柏就是那個宏葉集團的建築設計師,每月掙得錢全部交給多多揮霍一空。
“曼君,你的價值觀真的不可取,愛情和財富,你不能一樣都不要啊,乾脆你就做佟少的情人啊
,這樣錢也有,人也有。”多多提醒着。
“多多,你還是好好珍惜宋柏,別再管教我啦,我和卓堯之間,容不得第三人,我寧可失去他,也不要和別人分享他。”我堅定道。
“葉潔白果然有一手,那麼難擺平的稅務局長都能放過佟氏一馬,全看葉潔白的面子和酒量,聽說她那晚喝酒喝得胃出血。”多多轉移話題說。
我笑笑,說:“所以卓堯將要娶的是她,不是我。劉頌那邊,你幫我打聽的怎麼樣了。”
多多整理着黎回擺放在沙發上的一大堆玩具,說:“聽個姐妹前陣子在酒吧碰到他的,出手很闊綽,左擁右抱兩個女人,還撒錢,我讓姐妹們都幫我多盯着點,你放心吧,你的那盒子珠寶首飾誘惑力大得很,只要劉頌再出現,保證手到擒來。”
我盯着地燈旁花瓶裡的那束百合,悵惘地說:“但願吧,還能最後爲他做點什麼。”
多多滑動着打火機點菸,長髮遮面,十指纖長,這雙手夾着煙是那麼灑脫迷人,她沙啞着嗓子說:“曼君,你真傻,我,你,靜安,我們都傻,愛上一個男人,就想着爲這個男人擋風遮雨,擋桃花,擋黴運,擋刀。到最後,誰會記得我們?前陣子碰到袁正銘,他居然裝作不認識我,呵呵,真他媽的混蛋。”多多咬着沒有點燃的香菸,手撐在額前,說:“而我,還是那麼喜歡他,還是那麼喜歡他……”
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一切都那麼值得,包括不可避免的傷害。
黎回醒了,阿春抱着黎回出來,多多要黎回叫她乾媽,疼愛地撫摸黎回的小手心說:“現在想想,我倒後悔,當初應該給袁正銘生個孩子,至少孩子還是兩個人最直接的牽掛。曼君,即使佟少以後娶了別人,或者有很多的女人,但你的位置,無人可替代,你信嗎?”
我信,怎麼會不信,就好似在我這裡,卓堯的位置,亦是無人可取代。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卓堯,你便是被漫天羣星圍繞的那輪明月,你的光芒,滿身照耀,衆星拱月,你的曼君,也許只是你其中的一顆小星星。
度日如年,這接下來的每一天,我深深體會到這四個字,試圖逃避,帶着黎回去一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話,沒有網絡的地方,衝動地想要訂機票去巴厘島,等聖誕節之後再回來,可矛盾的是,我內心不想走,我想等待一個奇蹟。不是說愛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嗎,我們這麼相愛,也許老天真的會在最後關頭給我一個意外驚喜,比如劉頌找到了,卓堯不用娶葉潔白就可以解決所有麻煩,比如戴靖傑想通了一切因果恩怨,放棄了復仇。
我把命運寄託給了上蒼來決定,在這之前,我做了全部的努力。我這一生沒做壞事,沒有傷害任何人,爲什麼老天如此待我,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我要的並不多,我只是要我們在一起。
那晚,我獨自睡在雙人牀上,冬夜的月光涼如
水,照射在牀上,關掉暖氣,單薄的被子,我幾乎像死去了一樣躺在牀上,阿春輕輕敲門,問我要不要吃些燕窩粥,我艱難地說:“我困了,想睡了。”
呼吸都無力了,該流的淚都要流枯竭了,明知不能爲愛情要死要活,我還有個那麼小的黎回,警告自己要堅強,可我彷彿已有了瀕死的感覺。全身無力,目光呆呆地望着月亮,四肢無力,一動也不想動。此刻的他,會在哪裡,他的身邊是不是有葉潔白的陪伴,他們會很忙吧。
那幾盆小綠植靜靜地生長,看起來會在這個冬天開出花來。
哪怕是死,也不過如此,冰涼的牀,孤身一人,寒冷的冬夜,漆黑的房間,靜靜悄悄,我像失了魂魄一樣。恐怕是因爲幽閉空間恐懼症的緣故,一個人在黑暗封閉的空間待久了,就會陷入絕望。
緩慢地入睡,心像被冰凍得硬生生的,睡眠很淺,我竟夢見了去世多年的外婆。外婆坐在小漁村的樹下,穿着薄薄的灰色對襟上衣,黑色布鞋,花白的頭髮,握着我的手,老淚縱橫,說:“小曼君,你終於回來了。”
“外婆,是啊,我回來了,我不走了,我留在你身邊陪你。”我蹲在外婆身邊,頭側在外婆腿上。
“傻姑娘,答應外婆,不管遇到多大的風浪,都要挺過去,你從小就在漁船上長大,幾次風浪都沒淹死,你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孩子,你要活到外婆這個年紀,你不能犯傻,我和你爸爸媽媽都看着你好起來啊……”
夢裡,外婆的臉蒙上了薄薄的霧氣,我是清楚的,外婆已經死了,她的手沒有溫度,慈愛的笑容,她叫我要好好活下去,永遠都不可以動輕生這個念頭。生命和愛情,誰更可貴,有人用生命來維護愛情的尊嚴,誰可知,沒有了生命,談何愛情。
我念着“外婆”醒來,淚溼滿面,冥冥中感覺到是已故去的外婆在給予我信念與希望。
我開燈,開暖氣,沖泡一杯玫瑰茉莉花茶,一小束用棉線扎着的幹茉莉,是我在小漁村種的茉莉花,玻璃水杯裡,漂漂浮浮一束白色茉莉,三朵粉玫瑰,這樣茶,喝下去,心情會一下就美好起來。卓堯送來的那一大束白色百合花,不久後也會萎謝吧,我應該做成花幹,怕是將來不會在收到他送的花了。即使送,我又有能以什麼身份收下呢。
我一下子,就是失去了所有的藉口,不能再付出,更不能再接受。
會有另一個比我更有能力的女孩子來愛他,幫助他。 Www▪ Tтkā n▪ ¢ ○
葉潔白,爲了卓堯,喝酒喝得胃出血,想必她是很愛很愛他了,她一定會好好待他的。而我,不該逃避,要積極面對,不再鬱鬱寡歡,祝福他們。
佟氏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在五星級酒店,門口的侍應生告訴我,只有記者和上流社會的人才可以進入。我拎着白色包,侷促地站在酒店門口,上流社會,這四個字就將我打入漩渦,只是來記者招待會遠遠見他一面,都不可以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