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上去完全不像真實的故事,武植甚至懷疑這個老人是不是已經蒼老到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經過漫長時間的打磨,現實已經如同夢境一般的模糊,而夢境也如同現實一般圓潤,但不管怎麼樣,既然老太太說,那武植就要聽下去。
“我聽了這個事半信半疑,不過年輕人你也知道,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是會把一切當成救命稻草的,尤其這個尼姑還說,可以指引我的兒子,還說我的兒子命運不凡,又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出人頭地呢?”老太太繼續說:“絕望的我,當時聽到尼姑這麼說,馬上的跪在地上求她幫忙,我甚至還把高俅也按到在了地上,當然我那年輕的孩子在當時還不知道命運的殘酷性,我還清楚的記得,他的脖子迎着我的手一直在向上挺,就是不肯低頭。”老太太說到這,臉上露出了笑意。看起來,那個時候的感受雖然苦澀,可是在現在想來,也有一種別樣的甜蜜。
“尼姑擺了擺手,說我們不必這樣,她自當盡力。我囊中羞澀,已經沒有什麼銀子了,無奈之下只能多這個尼姑說,我們娘倆身無分文,付不起卦資。尼姑哈哈大笑,告訴我說,她進行占卜從來不收錢,當然,占卜也不是完全無償的,她需要的是一滴血。”老太太在提到“一滴血”的時候,語氣突然變得陰森起來,這讓武植的後背發涼。他從來沒聽說過有人算命還要收取鮮血,不知道這個尼姑要血到底有什麼用。
“我聽到她要血的時候,反而鬆了口氣,血我是有的,別說一滴,爲了我的兒子,再多一些又能怎麼樣,只要她能保證我的兒子有美好的將來,便是把我全身的鮮血都拿了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同意了下來。因此當時我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臂,並且把袖子挽了起來,暴露來凜冽的寒風中。那天真是冷啊,相比之下,現在的冬天有些溫暖的不像話了呢。”老太太摸了摸頭髮,很顯然,她談話的性質已經被勾起來了,甚至不需要武植在中間搭茬,她都可以很順暢的把話說下去。
“她看着我伸出的手臂,卻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要你的,我是要你兒子的。’我一聽她這麼說有些慌了神,雖然現在想想,僅僅是一滴血而已,而我兒子身上的血應該比我還多一些,我確實是沒有理由那般慌張的。可年輕人,你要知道,做孃的,好似很難在涉及自己兒女的問題上,好保持着冷靜的。”老太太說道。
“那是自然,娘是最親的。”武植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插話,其實他對於這個並沒有多少認同感,母親對於武植來說已經是太久之前的事了,他甚至覺得,要是他的母親能夠活的長一點,也一定會討厭他,父母只會喜歡正常的子女,對於一個侏儒來說,一切都是要打折扣的。
“可是高俅在這個時候卻做出了出乎我意料的事,他學着我的樣子,把胳膊舉了起來,並且像我一樣挽起袖子。這讓我本來在嘴裡的拒絕聲又咽了下去,既然孩子都這麼迫切的想要知道未來的事,我這個當孃的,又怎麼能攔着他呢?尼姑看見他這樣,哈哈大笑了一聲,伸手抓住他的手,把挽起的袖子又放了下來,然後嘴裡還說:‘天冷,別凍壞了。’我當時心中一喜,以爲尼姑要血只是爲了試探我們的誠心,現在誠心試探到了,就不要血了,這才把高俅的袖子放下。哪知道尼姑放下袖子之後,還拉着高俅的手不放,另一隻手卻在懷裡取出了一把匕首,別說那時候,即便到了現在,那樣的匕首在我一生之中,也只見過那個尼姑纔有。”老太太說到這的時候,咳嗽了兩聲。看起來她這個年紀的人,已經快承受不了這麼長的敘述,這敘述抽乾了她長久以來儲備的精力。
“您要是感覺累了的話,可以下次再跟我說,小人隨叫隨到。”武植說道。他知道,這句話定然會讓老人開懷,更重要的是,有這個事牽着,無論如何,武植出去之後,都不會被馬上斬殺,高俅是個孝子,不可能忤逆她孃的意思,只要在老太太把這個故事說完之前,想到逆轉的辦法,就不爲遲晚。
“不,我要說完。”老太太正了正身子,調整到一個相對舒服的動作上。“年輕人,我已經爲這場談話準備了很長時間,我要把我想說的一次說完。”
武植知道,他已經不能夠停下老太太的敘述,只是希望老人不要因爲這個出什麼事纔好,否則的話,高太尉一定不會放過武植。但是好消息是,老太太似乎是因爲什麼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他,要是這樣的話,在敘述之後,也許還會有什麼別的事。既然無法改變眼前的情況,那就只能被動的接受。
“那是一把骨頭做的匕首,其實那僅僅是一把形態上的匕首,因爲似乎它是沒有刃的,只有前面的尖兒很是鋒銳。她用那匕首尖輕輕的刺破了高俅的手指,然後擠出了一顆渾圓的血珠,這血珠就那麼停留在高俅的指肚上,然後她便張嘴吸住了我兒的手指,吮吸了很長時間,那時間長到我以爲她不僅僅要一滴血,而是要把我兒的手指吃下,把他身上的血都吸乾,但是我卻不敢動,生怕攪擾這種詭秘的儀式,我心裡害怕,卻對這個尼姑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覺得她沒有說假話。”老太太說道。
吸人血的尼姑?武植有些毛骨悚然,只有故事裡的妖怪纔會這麼做,這娘倆碰見的那個真的是人嗎?不過武植的心突然一動,恍然間他覺得這吸血的尼姑他好像什麼時候聽過,不管怎麼說,這絕對不是武植第一次瞭解關於尼姑的事。
在哪裡聽到的呢?武植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