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面謝清溪才發現,陸庭舟轉移話題的功力實乃是一等一的高,方纔她還想着要怎麼和他算賬呢,昏睡這麼多天害她如此的擔心。
結果他淡淡的一句,媳婦你好像胖了,讓謝清溪就顧着摸自個的臉了。
這尷尬的……
沒多久皇帝和太后都得着消息了,原本林雪柔也想進來瞧瞧的,可是在門口的時候卻被攔住了。門口的兩個太監是太后派來的,爲的就是防止不長眼的過來打擾陸庭舟。
所以皇上來的時候,林雪柔還站在門口呢。
“臣妾給皇上請安,”林雪柔一見着皇帝,就盈盈一拜,風姿猶如弱柳一般,別帶如水的風韻。
皇帝見她在此處,先是一驚,接着便問道:“你怎麼在此處?”
“臣妾聽聞恪王爺昏迷,便想來看看恪王爺,畢竟臣妾也算是王妃的孃家表姑,”林雪柔說話柔和又細膩,那嗓音猶如加了蜜一般,絲毫不見那日在重元寺中她與謝清溪炫耀時的浮躁。
她同皇帝在一處,也算是多少摸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這樣柔弱如柳般的身姿才最讓他迷戀吧。
皇帝點了點頭,他知道林雪柔和謝家的關係,不過如今太后對她太過厭惡,皇帝也怕她在此處碰着太后,便道:“如今恪王爺剛剛醒來,只怕恪王妃也沒有時間招待你。你先回去吧。”
林雪柔一聽皇帝的話,便知道她再留在此處只會徒惹是非,便趕緊福身準備離去。
誰知剛走的時候,就碰見匆匆而來的太后。太后正下了攆駕,旁邊的宮人扶着她一路過來,就看見林雪柔正準備離開。
林雪柔一見太后,便是一驚,立即行禮:“臣妾見過太后娘娘。”
誰知太后竟是沒瞧見她一般,扶着宮人的手,徑直地走了過去,林雪柔面色一白,可卻不敢起身。
待太后走到皇帝的身邊,皇帝立即上前恭敬地叫了一聲:“母后。”
“有人來給我回報說,小六已經醒來了,看來皇帝也得着消息了,”太后睨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說道。
皇帝自知理虧,訕笑着說道:“兒臣一聽了消息便立即趕了過來。”
太后朝他看了一眼,心中嘲諷一笑,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待進去時候,就看見謝清溪在吩咐宮人:“去膳房裡頭吩咐師傅,就弄些早上的碧粳米粥來,再來個清蒸肉末蛋,這個綿軟正適合王爺吃。至於旁的,你讓師傅看着辦,只說王爺剛醒來,太硬太油膩的就不要上了,只管弄些清淡的東西。”
“見過皇上,母后,”謝清溪見皇帝和太后進來了,立即便躬身請安。
太后見她正張羅着給陸庭舟弄吃些,她聽了一下,也是點了點頭。先前只當她是個小姑娘,總覺得不會照顧人,如今看來倒是她錯怪了謝清溪。這些日子來,陸庭舟昏睡不醒,她在人前一句抱怨都沒有,只管照顧着陸庭舟,晚上卻躲起來偷偷的哭。
太后點了點頭,立即說道:“你也別忙了,吩咐這些宮人就是了。如今庭舟剛醒來,你也進去多陪陪他。”
太后和皇帝進了內室,就看見陸庭舟正靠在寶藍色綾鍛大迎枕上,面色雖有些蒼白,可是人醒了過來,就一切都好了。
陸庭舟一見他們進來,便想起身,皇帝趕緊壓着他的手臂道:“都是自家兄弟,你躺着便是了。”
“禮不可廢,不過臣弟躺了好些日子,如今只覺得渾身無力,便是想給皇兄請安,這腿也使不得勁,”陸庭舟苦笑了一下。
太后立即着急道:“你不過是躺的有些久了,待會弄些吃食,等身上有了勁自然就能起身走動了。”
皇帝一聽也點頭,立即轉頭問謝清溪:“太醫呢?怎麼還沒過來?”
“我已讓宮人去請太醫了,估摸着也該來了,”謝清溪低頭說道。
太后一聽,臉上的喜氣立即沖淡了些許,露出怒色便衝着身邊的閻良道:“你親自再去太醫院走一趟,我倒是要看看這些太醫忙什麼呢,恪王爺剛醒來,竟是來的比我和皇帝還慢。”
閻良得了令趕緊就去了。
皇帝又是一陣尷尬,心裡暗罵這幫太醫不省心。
“皇兄和母后也別擔心,如今我既醒來了,自然不會有礙的,”陸庭舟又是安慰太后,可是太后看着他的兩頰似乎都消瘦地凹陷了進去,心裡頭哪能不心疼。
倒是皇帝這會看着太后,輕聲道:“母后,兒臣能和六弟說會話嗎?”
太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對謝清溪道:“你陪哀家出去坐坐。”
謝清溪趕緊扶了太后出去坐着,兩人是在昭和殿的正殿坐着,太后坐在上首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謝清溪則坐在下手。周圍站着的宮女都默默垂首,一時大殿寂靜無聲,只怕此時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響動。
最後還是太后開口問道:“那林氏今個來幹什麼?”
“臣媳也不知,貴妃娘娘只說聽聞王爺病了,就過來瞧瞧。不過因着王爺到底是外男,臣媳便沒請貴妃娘娘進來坐,然後裡頭就說王爺醒了,”謝清溪一五一十地說道。
“不知規矩,”太后聽完只冷冷地說出四個字。
倒是裡頭的皇帝看着陸庭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半晌才說:“小六,皇兄對不起你啊。”
“皇兄這是說的哪裡話,不過是意外罷了,”陸庭舟微微扯起脣,只是他實在是渾身沒力氣,就算是笑都不得勁般。
皇帝到底是一國之尊,即便是錯了,這會就算是說對不起,那也是四下無人的時候才說。
“你不怪皇兄便好,咱們是親兄弟本就不該爲這點小事生分了,母后這會也將朕好生說了一通,”皇帝有些苦惱地說道。
其實皇帝這幾日確實也不太好過,以前他雖然不愛處理政務,可內閣在正常運作,整個國家都井井有條地運作着。可這幾日,先是林雪柔的前夫在城門口跳樓自殺,又是他一家被滅門,京中都有謠傳說是皇帝下令滅了他滿門。
要這事真是皇帝做的,倒也罷了,可如今還真不是他做的。這黑鍋居然能扣到一國至尊的頭上,皇帝自然是惱火不已,可是他雖給了京兆尹十五日的時間,可一半天數都要過去了,京兆府尹那邊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呢。
“皇兄只管放心,母后只一時擔心罷了。臣弟定會和母后好生說,這不過是意外罷了,皇兄也並不想砸傷臣弟的,”陸庭舟微微一低頭,如墨般的髮絲披散在寶藍的大迎枕上,白皙如玉的臉頰,此時因臉色蒼白,越發地白如雪。
“那好,你好生休息,明日皇兄再來看你,”皇帝見陸庭舟沒有任何異常,便放心下來。
待他走後,太后便進來了,謝清溪依舊在外頭候着。她瞧着那抹明黃的影子,慢慢地消失在臺階下,嘴角揚起一抹冷意。
太后心疼地摸了一下陸庭舟的手,原本就修長的手指,此時越發地消瘦,就連手背都隱隱地露出骨骼的形狀。
“你瘦了,”太后囁着脣,顫顫巍巍地說着。
陸庭舟搖了搖頭,輕笑說道:“兒臣只覺得象是做了一場夢般,如今也只是一夢醒來罷了。”
他烏黑的發柔順地滑在肩頭,原本疏離淡漠的眉目,此時卻是說不出的柔和。大概是這樣的大夢一場方醒,他身上的冷淡都還未甦醒一般,眉宇只散發着醉人的柔和。
太后放佛又瞧見那坐在自己膝上的一點點小人兒,一直隱忍地眼淚,忍不住落下。
“母后不要再哭了,若是惹得母后哭了,倒是兒臣的罪過了,”陸庭舟溫柔地說道,他的聲音猶如汩汩流動的泉水,溫柔悅耳地能撫平心頭的悲傷。
只要他願意,這世上就不會有厭惡陸庭舟的人,因爲厭惡他,你就相當於厭惡這整個世間一般。
太后對他心疼都來不及,此時又聽他這般,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她輕聲說:“你皇兄今次並不是故意的,你心裡可不要有怨言。”
雖對皇帝失望,可太后終究還是不願自己的兩個兒子生分了。
陸庭舟淡淡一笑,道:“母后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且不說今日兒臣醒來。即便他人兒臣醒不過來,那也是皇上的恩典。”
“不,”太后又聽到這句話,心頭忍不住冷顫了一下,她又想起那日謝清溪和自己說的話,她說這也是王爺的意思。
所以在庭舟的心中,皇上隨時都會殺他是嗎?太后忍不住問自己,皇帝會殺他嗎?可是當心頭出現那個答案時,太后忍不住握緊他的手。
太后擡眼看着面前的兒子,即便此時他還依舊孱弱,可身上的氣韻卻還是掩藏不住般地,即便他只是淡淡地躺在這裡,這清貴之氣依舊不減分毫。
其實比起皇帝,小六才更具有帝王之氣吧,從容、淡定,不爲外人所影響的堅定,一往無前的執着。
在這些年來,每每看見越發出色的陸庭舟,太后都忍不住地再後悔,爲何當年不再等一等,等小六長大了。或許以先皇對他的喜愛,帝王之位定也不會落在旁人的手中。
爲什麼不能等一等呢?
可是如今再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陸庭舟見太后面容遊移不定,便輕聲安慰道:“母后不用替我擔心,日後兒臣更小心些便是了,畢竟兒臣和皇兄是親兄弟。”
更小心些,親兄弟,太后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待過了一會,膳食準備好了,謝清溪讓人搬了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到這邊,親手喂他吃了一碗碧粳米粥。陸庭舟大概是真的餓了,一小碗粥一會就吃完了。
他擡眼朝謝清溪看了一眼,只見謝清溪搖了搖頭,堅定道:“不能再吃了,先前太醫來也說過,如今只能喝些湯,可不能吃太多。”
好在這會太后已經回去了,要不然瞧着陸庭舟被她餓成這樣,指不定得多心疼兒子呢。
“媳婦,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待陸庭舟吃完東西后,便握着她的手,期待地問道。
謝清溪看他這會跟個小孩一樣,便摸了摸他的頭,玩笑般地問:“該不會是那一下把腦子砸出個坑吧,你居然和撒嬌。”
“這算是撒嬌嗎?”陸庭舟立即板着連嚴肅地問。
謝清溪笑得燦若桃李,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算。”
“那親親媳婦,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家,”陸庭舟這會是真的笑開了,眉眼如染上一抹桃粉般,連聲音都帶着蠱惑人心的魅惑。
“我瞧着你在宮裡住的挺開心的,咱們就在宮裡再住幾日吧,”謝清溪還惱他一昏迷就是這麼多天呢。
陸庭舟突然扯了下她的手臂,將她帶着壓在自己的胸口處,謝清溪掙扎着想起身,她是怕他如今剛醒,自己萬一把他壓壞了可怎麼辦。
誰知她越是掙扎,陸庭舟抱着她的手臂箍得就越發地緊,那隆起的手臂肌肉,讓他方纔的羸弱感一下子就消散了,柔弱這幾個字,可是恪王爺沾不上半點關係。
“你說的對,咱們現在還不能走,”陸庭舟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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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如今日日擔驚受怕,明明陳先生說只要殺了姓張的,到時候在再京中傳些謠言。到時候他便可到父皇面前告狀,說二皇子對皇上懷有怨懟,殺了張樑,還在京城中散步謠言。
他是讓自己埋在二皇子府裡最深的那根釘子去做的,可是怎麼如今張樑卻跑到了城樓上跳樓,而且臨死前居然還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
至於張樑滿門被滅口,大皇子就更加害怕,他總覺得這事不是衝着皇上來的,而是衝着他來的。
陳先生這兩日還沒回來,待他回來之後,大皇子眼中閃出冷酷的光,只要陳先生永遠都不能開口,就再不會有人知道張樑的事是他做的了,甚至他還能栽贓到康王身上。
一想到此,他朗聲喊了站在外面的人,待宮人進來後,他急急地問道:“陳先生呢,還沒回來嗎?”
“回主子,陳先生說是去拜訪舊友了,要再過兩日才能回來,”這人是自小伺候寧王的宮人。
大皇子瞪了他一眼,揮了揮手,他暗自有些不安,難道陳先生已經察覺自己要殺他了?
陸庭舟在能下牀走路後,便向皇帝言明,想要回王府休養,長留宮中實在是不合規矩。
如今他身體康復了,皇帝只稍作挽留便讓他回王府去了,不過卻是賞賜了成對的滋補之物,還派了兩名太醫跟着他一塊回府中。
不過隨後,恪王又上摺子言身體不適,想前往近郊錦山休養,帝允。
正德二十二年,七月,康王向皇上告密,寧王利用張樑在城牆上散步謠言,後殺張樑一家二十七口人,以損聖譽。
皇帝聞言,立即派人前往寧王府搜查,在寧王府中搜出寧王與張樑的書信往來,信上寧王對張樑說,奪妻之恨不可消,吾願助你消這心頭之恨。
“逆子,逆子,”皇帝看着信上的內容,霍地就將信扔到了地上,而此時跪在地上的許寅和謝舫都默不作聲,而康王則跪着爬了兩步。
待他到了皇帝的腳邊,伏在地上痛苦道:“兒臣知父皇心中難過,可還請父皇保重龍體,萬不可傷心太過。大哥不過是一時糊塗而已。”
謝舫和許寅都沒做聲,只聽到康王跪求皇上要保重龍體的聲音。
“來人,叫曲和過來,”皇帝喊道。
謝舫心中一驚,曲和是執掌紫禁城上直侍衛軍的統領,負責紫禁城的守備問題,乃是皇上的京城。此時皇上召他前來,只怕是爲了對付大皇子。
此時康王府已經被皇上派人秘密監視了起來,王府之中不準出也不準入。
待曲和回來後,皇帝看着他好久都沒說話,待過了許久之後,才命道:“允治連同外人怨懟皇父,實乃不孝,誅殺無辜滿門,實乃不忠。今革除其寧親王爵位,交宗人府審查。”
康王跪在地上,忍不住顫抖,顯然也是沒想到他不過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竟將這麼多年來的對手打落了地獄之中。
此事便是記載在大齊史書上的“奪妻案”,也正是從此開始諸皇子之間的黨爭更加激烈。
外面有種天翻地覆的感覺,可在錦山的恪王別院中,卻是一派的寧靜祥和。
此處園子乃是皇帝賞賜給陸庭舟的,不過他甚少來住過,今日再來,謝清溪見園子居然連名字都沒有,便立即叫着要給園子起個好聽的名字。
不過名字還沒想出來,謝清溪就想着去跑馬。陸庭舟早在宮中的時候就好了,別說現在跑馬了,就算讓他去打獵都是一把子的力氣。
以前謝清溪跑馬那就是謝家莊園裡頭圈了一塊地,在裡頭撒歡就行。可這會她問清楚之後,才叫咂舌呢,這莊子大不提,這外頭連着好幾個山頭和山腳都是屬於這園子的地界,也就是說這麼大一塊地,都是屬於陸庭舟的。
而這片地連起的是成王的莊子,不過成王家的莊子遠沒有陸庭舟的大,估摸着也就他的三分之一而已。
不過最讓謝清溪開心的是,連着她院子旁邊的院子,三間屋子什麼都沒放,兩間屋子全被打通成了一片水池。她看見都震驚了,所以這是最早的室內游泳池嗎?
而且這池邊還特別砌了臺階,你要是不想游泳就可以坐在臺階上頭玩水。
謝清溪一高興就要拉着陸庭舟玩水,結果卻被陸庭舟藉口要到前院有事。
要是平日謝清溪肯定不會放在心上,可是這會吧,她看着陸庭舟離去的背影,心裡頭那叫五味雜陳的。
之前太醫便說陸庭舟只怕會有後遺症,一開始謝清溪還沒在意。可是一直到回了王府,如今又到了莊子上,她才發現這幾日兩人睡在牀上都是規規矩矩的。兩人睡覺就象小學生一樣,居然是拉着小手一塊睡着的。
要知道陸庭舟沒受傷之前,何曾忍過這麼長時間不和自己胡來。
所以方纔她特意問陸庭舟,想讓他陪自己一起游泳,誰知他居然藉口前頭有事就離開。
謝清溪坐在臺階上,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池水,而水裡倒映的人依舊是國色天香,美的不可方物。
她握了握拳頭,忍不住心裡想着,要她懷疑的是真的,那這種事情確實是尷尬,畢竟這也關係到陸庭舟的男性自尊,謝清溪也不能開口問,她總不好直接說,小船哥哥,爲什麼你最近都不好我玩搖啊搖,是不是你不行了。
要是她真問出口,日後只怕就不用做人了,估計連陸庭舟都得笑話她思春。可這事要是放在平時,她一點都不在意,但是這會正是陸庭舟受傷醒來,所以她就懷疑這是不是就是太醫所說的後遺症。
謝清溪在現代的時候知道,有些人大腦受損嚴重的話,會影響到四肢的協調性。她一個同學因跟人打架被人用鐵棍子砸在腦袋上,她去看望過他一次,吃飯的時候手都是哆哆嗦嗦的,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流着口水。
所以她這才害怕,陸庭舟是真的留下了什麼隱疾。畢竟要真是那方面的問題,以他驕傲的性子,肯定不會和太醫說的,更不和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所以謝清溪叫了齊心過來,可是問來問去就是沒問到重點上,待過了半天,還是揮手讓他離開了。
晚膳的時候,謝清溪特地讓人煲了冬蟲草燉乳鴿湯,她查了醫書見冬蟲草有滋補壯陽的效果,所以便讓人做了。她也不好意思做什麼牛鞭湯,這種也太明顯了。
待晚上陸庭舟正在書房裡頭看信,一切進展都如他預期的那般順利。齊心就進來了,後頭還跟着硃砂,陸庭舟一擡頭便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可是王妃有事?”
“王妃見王爺近日頗爲操勞,便讓奴婢送些湯水過來,”硃砂低頭說道。
陸庭舟有些詫異,看了齊心一眼,就見他垂着頭沒說話。他笑道:“你便放在這裡吧。”
硃砂趕緊放在案桌邊上,告退的時候又道:“王爺,這湯是娘娘親自熬的,娘娘說趁熱好喝。”
硃砂出去的時候,臉上還是紅的,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剛纔說的話可真是夠蠢的,說什麼不好居然說那湯是小姐親手熬的。
不過她見這是謝清溪頭一回給陸庭舟送宵夜,所以想替謝清溪在陸庭舟跟前搏一回賢妻的名聲。
此時書房裡頭,就剩下陸庭舟和齊心兩人,他低頭看了眼面前青竹白瓷罐,忍不住輕笑一聲。
齊心一擡頭就看見王爺摸着那瓷罐,他趕緊上前,笑道:“王爺要是想喝湯,奴才給你盛。”
待青竹白瓷小碗放在陸庭舟時,他一眼便瞧見裡面的冬蟲草,他涉獵廣泛,所以自然知道冬蟲草的療效。他擡頭看了一眼的齊心,立即冷笑問道:“說。”
齊心心肝抖了抖,麻溜一下就跪了下去。他沒敢看陸庭舟,只輕聲說道:“王妃娘娘,今個下去叫了奴才過去問話,只問了這幾日王爺用飯香不香,睡覺可還好。”
陸庭舟這幾天都是跟謝清溪一塊吃飯的,吃飯這事自然犯不着去問齊心。至於睡覺……,陸庭舟一下子就頓悟了,可又是忍不住搖頭,也不知這丫頭腦子裡想得究竟是什麼,竟會往這處想。
陸庭舟此時既已知道了,就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開始喝湯。他一邊喝還一邊問齊心:“那你怎麼和王妃說的?”
齊心如今都快嚇死了,心裡頭直打鼓,他雖不知王妃爲何有這樣的想法。可這會既然王妃懷疑了,那肯定也是有問題,所以硃砂來送湯的時候,齊心很爽快地將人領了進來。不過這會陸庭舟問他,他肯定是不敢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的。
所以他斟酌道:“奴才只說王爺吃飯還好,至於這睡覺,奴才就真不知了。”
“滾下去,”陸庭舟沒好氣地看着他,要不是知道他這是關心自己,恨不能都讓人拉着他下去打個二十大板,不過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陸庭舟又叫道:“回來。”
齊心又趕緊回來,陸庭舟看了一眼桌上還放着的青竹白瓷罐,道:“這湯就賜給你了。”
齊心恨不能給他跪下了,這壯陽的湯賞給他,豈不是浪費了。不過礙於面前人的目光,他還是乖乖地把湯端走了。
謝清溪此時已經洗漱好了,一頭長髮披散在肩頭,她正拿着梳子梳頭髮,正準備敷面時,就聽內室的門被推開,月白一回頭正準備請安,就聽見清冷的聲音吩咐:“你們都下去。”
謝清溪一轉頭就看見陸庭舟平靜的面容,可是他眸子烏黑髮亮,就像是表面平靜的海面,內裡早已經波濤洶涌。
她站了起來,輕聲叫了句,六爺,正想着要怎麼解釋時,就見陸庭舟跨步而來,一下子便抱住了她。他身上還帶着外面的熱氣,整個胸膛如同滾燙的烙鐵般。
只見他低頭一下便咬着她的脖頸皮膚,是用牙齒細細地咬,有一點刺痛,就在下一秒溼潤的舌尖滑過那齒痕,又軟又熱刺激的謝清溪整個人都抖了下。
“聽說我的王妃在懷疑她的夫君不能人道了?”陸庭舟就伏在她的耳畔,聲音猶如裹着毒藥般,危險又迷人。
“沒,小船哥哥,你聽我說,”謝清溪以爲他是惱羞成怒,忍不住喊出最親密的名字的。
可就在下一秒她整個人都被橫腰抱起。
………………
謝清溪雙眼無神地看着頭頂的大紅丹鳳朝陽紗帳,都是騙人的。
旁邊的陸庭舟一手撐着頭,一手覆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忍不住將頭埋在她的脖窩,輕聲問道:“現在還覺得本王不行嗎?”
待她睡着後,陸庭舟才抱着她去梳洗了一番,不過全程她閉着眼睛無力地靠在自己的懷中,別提多乖順可愛了。這幾日正值事情關鍵時候,所以他難免有些冷落謝清溪,卻不知她是如何想到那方面去的。
待他抱着謝清溪回來後,便將她放在錦被之中,在額頭輕輕吻了一下,便起身出去。
等他換了一身玄色衣裳出現在前院時,就看見裴方已經等在那裡,而長庚衛中許多人也安靜地站在院子中。
“走吧。”
此時在京城郊外,一行三四人正騎着馬往北而去,看樣子是要遠離京城。
不過很快,他們就勒住了繮繩,停在了官道之上,對面火光閃耀,十數個火把將夜幕都染成一片紅色。
這邊停住了,可對面的人卻策馬過來,其中一人立即低聲喊道:“您先走,我們來擋住他們。”
“你們不過是三人,對面最起碼有四十人,你確定你可以以一擋十嗎?”領頭的人看着對面已緩緩而來的人,沉聲道。
待對面這些黑騎緩緩而來,就見馬上騎士皆穿着玄色衣衫,臉上覆着黑色面罩,只將眼睛露了出來。更讓他們警惕的是,這些騎士胯下所騎的駿馬,也是通體爲黑,高大雄峻,各個都是千里良駒。
在距離他們數丈遠的時候,爲首的騎士突然勒住馬繮,駿馬長嘶一聲便聽了下來。而緊隨着他的幾十名騎士都紛紛勒住繮繩,駿馬紛紛停住腳步,就連行軍的隊伍都沒有絲毫的紊亂。
別說他們只有三人,就算是對方也只有三人,只怕他們都未必走得了。這是一幫訓練有素地騎兵,這等的威武,只怕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
“我等乃是大同人士,因家中有急事,還望諸位行個方便,讓開一條路可好,”這邊領頭的人恭敬地朝着領頭的騎士說道。
他身後跟着的幾個人,險些絕倒,如今人家擺明衝着自己來的,先生居然還能說這樣的話。
爲首的人並未開口,就聽對面又傳來馬蹄聲,那是一匹馬不緊不慢地行進的聲音,可偏偏就是這匹馬的馬蹄聲,好像傳進了對面四人的耳中。
當那人走近時,騎士們從中間分開,自從給身後的來人讓出了一條道路,可就算是讓開路,這些騎士依舊整齊排列着。
當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出現在最前方的時候,對面爲首的人在看清馬上人的面容時,終究是臉色大變。
反倒是騎在馬上的陸庭舟,看着對面的人,突然輕輕一笑。
他問:“我如今是該稱您陳先生,還是成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