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天真了!”黑舒曼眼中出現一絲笑,看上去有點近似於冷笑,“他們的世界只要一腳踏進去,生是那個世界的人,死是那個世界的鬼。今天你是強者,沒有人敢欺負你,人人畏懼你,只要你洗手不幹,你就是弱者,面臨的就是等待被吃掉的命運。別做着什麼退出就能過上安穩日子的美夢,這個夢你做不得,因爲……不是你想退出就能夠退出得了的!懂嗎?”
黑舒曼的話有點殘忍,也是事實,鍾未昔沒有接話,她聰明的不作聲,只是笑了笑,一點沒有放在心上。
低頭往客廳走,被黑舒曼拉住,聲色俱厲,“你認爲我在說笑?”
“不。”鍾未昔搖頭,“我知道你是爲我和他好,只不過我和他商量好的,我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個誓言大大震驚了黑舒曼,但也只是在她眼中掠過一絲詫異而已,臉上又恢復了冷漠,低不大,卻冷透異常,“口號很好,那麼你真的願意看到他死嗎?你願意看到他爲了你,而送掉命?看過動物世界嗎?知道獅子嗎?漂亮的外形、威武的身姿、王者般的力量和夢幻般的速度完美結合,贏得了‘萬獸之王’的美譽。它們滅絕於上世紀的二十年代,最後一隻巴巴里獅死在獵人槍下。瞧,曾經的萬獸之王也會被殺,曜就好比是這隻巴巴里獅,一旦放下武器,赤手空拳,周圍全是要置他於死地的獵人或是等着果腹的豺狼虎豹,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你說的容易,說會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你忍心看着他是因爲你而放棄掉那些東西,然後那樣慘烈地死去?”
黑舒曼好象懂得擊中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鍾未昔以爲自己身上有層殼,這個殼經歷了歲月洗禮和考驗,禁得起風吹雨打,但是卻禁不起黑舒曼的三言兩語。
她的世界像被黑舒曼帶上了過山車,上下左右翻轉中迷失了方向。
黑舒曼說得對,她有些害怕,真的害怕。
是的,她不想看到他死,尤其是因爲她,可一定還有什麼辦法。
黑舒曼似乎會讀心術,看出了鍾未昔的心事,“別傻了,你以爲你放棄讓他離開,從此你們就是安全的嗎?你不過是縮在你的殼裡,不去聽不去想,實際上那些事還在發生,每天都在上演。我在黑家沒有逃出來的時候,每天過的就是那樣的日子。我們幾個姐妹一出生不用像曜他們男孩子一樣需要爲生存和權力而戰,我們卻是被當成美麗籠子裡的金絲雀,我們學禮儀,學知識,學一切有用的東西最終目的就是在到年齡後被黑宗朔以各種各樣的目的嫁掉。那些道上爲了各自的利益發生的械鬥我看得太多太多了,曾經有一年仇家打上了門,把整個幫都端掉了,我當時在黑宗朔身邊,親眼看到那些跟了他幾十年的兄弟一個個倒下,再也沒起來。而活下來的又是新面孔,他急於鞏固自己的權力,隨手把我指給了一個帶頭保護他的手下……”
講到這裡,黑舒曼意識到偏離了主題,改口道,“我講這些的意思是讓你明白,我沒有想要拆散你們的想法,我是想讓你明白,在那個世界裡存在太多變數,可能今天這個人還在和你喝酒談天,明天他就是一具死屍。這就是黑社會裡殘酷的生存法則。你踩着別人屍體爬到高位,下面會有更多的人想踩着你的屍體往更高的地方爬。不是我危言聳聽,那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曜是我的弟弟,黑宗朔有那麼多兒子,我只承認他是我的弟弟。我身爲姐姐,想看到我弟弟幸福,也想看到他永遠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明白嗎?”
鍾未昔愕然,黑舒曼的意思何其明白,只覺得心裡開始發苦,她和黑舒曼同樣愛着他,也希望他能長命百歲。讓他爲了她而死,不是她願意看到的,也不是她最想看到的。
“滋——”菜下鍋時發出的聲音,飯菜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
鍾未昔很喜歡這種味道,它裡面融合了她小時候的夢想,這是一種像爸爸媽媽的味道,腦海裡反覆交織兩個畫面,一個是父母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一個是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用心做菜。
三個都是她愛的人,兩個已經去了,只剩下他是她唯一的最愛。
黑舒曼又說了什麼,聲音蒙着霧,聽不真實。
她無語,尤其在黑舒曼面前,對方是他的姐姐,卻讓她有一種錯覺是長輩。
而她在長輩們面前一向最不擅長爭辯。
幸福,她一度認爲就在手心裡,這麼近這麼近,現在變得遙不可及……
最後一道菜上桌,黑司曜命令四個饞貓去準備碗筷等餐具,親自走出去叫姐姐和昔昔過來吃飯。
客廳裡,黑舒曼正在欣賞角落裡一副油畫,沒有看到鍾未昔的身影。
“她呢?”
不愧是受到過良好的調教,黑舒曼轉身,姿勢優雅,“我親愛的弟弟,你在問誰?”
黑司曜皺眉,彆彆扭扭地改口,“姐,昔昔呢?”
“我來是做客的,可不負責幫你看人。”黑舒曼聳聳肩。
黑司曜沒理會黑舒曼的冷淡,旋即直奔樓上。
昔昔平常貪睡,下午沒午睡,傍晚回來的時候在車
上還眯了一會兒,他估計她出了廚房會回臥室躺上片刻。
黑舒曼目送黑司曜上樓,她的冷淡是刻意的,意在試探弟弟對鍾未昔的用情深淺,在挑燈鎮的時候她只當他們長久不了,直到前幾天突然接到黑司曜的電話,電話裡他稱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鍾未昔。
她的吃驚是顯而易見的,黑家的子女婚事向來容不得自己做主,曜要娶一個對家族沒有作用的鐘未昔,黑宗朔那裡第一個不過關。
危險正在靠近他們,她這個做姐姐的,不得不充當母親的角色出現提醒他們。這個婚,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