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她好象從來沒逃開過,心裡住的那個人永遠是他,不過是面目模糊與清晰的差別。?
在牢裡恨的時候是清晰,出來後放棄的時候是模糊,可是從來他都在,從來都沒走遠。?
在這一點上,牧離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鍾未昔縮在懷裡異常安靜,不吵不鬧,黑司曜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情景,那樣小的年紀,小小的眸子裡映着他年輕的身影,不情不願地趴在他背上。?
那時的鐘未昔滿腦子是哥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不過是把她放進了草叢,被蛇咬了,她就記住了他一輩子。?
有時候他回想起那段的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又是在什麼時候,他不小心把這個曾經喜歡的,愛的女孩弄丟了呢??
鍾未昔的下巴被他端起來,溫熱的手掌抵在額頭上,再碰碰自己的,比對之後鬆了口氣,“燒退了。”?
他的眼睛裡有血絲,沒休息好的樣子,她點頭問,“昨晚你幹什麼了?”?
黑司曜不作聲,看看牆上的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我去給你煮粥。”?
“一起睡吧,我還沒睡飽。”鍾未昔扯住他的手,呢喃着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知道時間不多了,在這裡他們什麼也不是,他不是那些人的大哥,他不是付施婕的丈夫,他只是她兒時的曜哥哥,她想放縱自己在這場短暫的相遇裡,留着以後的時光裡慢慢回味。?
他一愣,眸子深深看着她,可惜看不到,她的臉埋在他胸口,想起曾經笑着對他說,沒有恨哪來原諒的鐘未昔,他竟有不真實的感覺,真的是眼前的鐘未昔嗎??
爲什麼他是這麼晚纔看讀自己,醒過來,什麼時候他們能真正走到一起??
活到二十八歲,想得到的都得到了,離黑宗朔那個位子只有一步距離,爲什麼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想坐上去??
有人比這個位子來得更重要,更值得他去珍惜。?
這個值得珍惜的人就在這裡,他是如此想念,哪怕她就在懷裡,思念也不會因此而少。?
無限悲傷的情緒扼住氣息,他身體僵硬着,她靠着他也睡不好。?
她的身體遠不如前,每天需要睡夠十個小時以上,現在還沒睡夠,起牀氣就容易發作,“你是不想我睡嗎?”?
他恍惚回過神,看她皺起的小臉,好脾氣地說,“對不起,這就睡。”?
兩個人都閉上眼睛,他的身體也放鬆了摟住她,鍾未昔一時卻睡不着了,閉着眼睛腦海裡滑過很多雜亂的念頭,最終被睏倦的神經趕走,黑暗奪走了全部的意識。?
滑進夢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而甜,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鍾未昔眯着眼睛在被窩裡伸了個大懶腰,醒來他已經不在了,空氣中飄着若有似遠的香味,聞起來就知道是粥香。?
睡飽的精神出奇的好,她坐起來又伸了個懶腰,張嘴打哈欠之際門被人推開了,黑司曜站在陽光中笑,半腰上系一條圍裙,“睡醒了嗎?快去梳洗,粥已經煮好了。”?
“哦。”她下牀穿了拖鞋奔進浴室,愉快地刷牙洗臉,腦海裡反覆放着剛纔的畫面,還有他那句帶了粥香的催促,“睡醒了嗎?快去梳洗,粥已經煮好了。”?
依稀間她好象看到了爸爸,也是這樣,經常在她早晨起牀後,站在那裡說同樣的話。?
一種久違的溫暖從骨髓裡抽出來,盤旋在心底,她偷偷笑着,一個人在鏡子前邊刷牙邊笑,咧開的嘴巴中白色的牙膏泡沫流下來。?
吃過早飯快十一點了,午飯肯定是吃不下了。?
他做的排骨菜乾青豆粥熬得特別好,她一口氣喝了兩碗,放下碗筷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慢點喝,喜歡喝的話明天再做。”黑司曜伸手抽了面巾紙給她擦嘴。?
她看到他伸出來的左手臂上有兩塊青紫的痕跡,應該不是那天救她時落下的,好象是新傷,“怎麼來的?”?
他看了一眼,拉上袖子蓋住,“昨晚你的傑作。”?
“哦。”她準備起身,講好他做飯她洗碗,洗完回房間。?
“你不想說點什麼?”?
“擦點藥吧,這一點小傷對你來說小意思,是吧?”鍾未昔一心想着下午怎麼去擺攤,都是昨晚發燒鬧的,沒時間做新的畫,現在起抓緊到一點應該能做出三到四副來。?
黑司曜無奈地看着她說完收拾碗筷到廚房裡去,情不自禁捋開袖子露出那塊痕跡,突然小丫頭從廚房裡伸出頭來,“是不是很疼啊?”?
“你說呢?要不要試試?”他深深擰起眉。?
好象真的很疼,鍾未昔甩了手從廚房出來,急急忙忙奔過來,“我看看。”?
如她說所,就是個小傷而已,黑司曜不過是想多引起她的注意,這會兒她跑過來看,小嘴嘟着吹傷口,不要說兩處傷痕了,就是十處百處也值了。?
“怎麼樣啊?我平常不動手,一動手打人沒個輕重,要不要上點藥?”鍾未昔問了半天也沒個迴音,一擡頭男主角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嘴邊還有一絲可疑的傻笑,忍不住拍向他的手,“你騙人!”?
“噝——”他吸着氣,“真的很疼。”?
“耍賴。”她感覺被騙了,扭過身子進廚房洗碗去了,洗着洗着臉一紅,這好象是他們第一次打情罵俏。以前的他那麼嚴肅,原來冰塊也有融化的一天。?
這麼一想,好象心電感應一般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後面纏上來,慢慢環住她,那透着男性氣息的臉就在左下巴上,滿是欣慰的嘆息,“昔昔,我夢想這一天很久了。”?
她僵在那裡不敢動,水龍頭裡自來水肆無忌憚地流着,她的手裡拿着沾着洗潔精的碗就這樣停在那裡。?
許久之後,她對他說,“懶了,今天不擺攤了,出去走走吧,想透透氣。”?
他們出門沿着右邊的石板路走,路邊有矮矮的灌木,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午後的陽光照着他們,她習慣性地低頭走路,剛開始來挑燈鎮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走路的,後來遇到了牧離。那是個滿身驕傲的傢伙,走路昂首挺胸像個國王,她有幾次跟他出去採風,被那傲慢的傢伙以眼神鄙視了幾次,再後來她就學會了昂首挺胸走路,發現其實這樣挺好,起碼陽光照在身上多了,人也精神了,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