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被俞晶晶問煩了, 送餐的人也不會多說這一句。
話說出了口, 他才覺得不對，加快把剩下的餐食遞進, 不管俞晶晶再怎麼追問，也堅定地閉口不言。
門檔重新被鎖住，餐車推離。
聽到輪子摩擦水泥地刺耳聲音漸行漸遠, 俞晶晶鬆了力氣, 靠着牆面滑坐下來。
在這小小套房困了近一週，所有的焦躁都被磨平。
雲錚說了讓她考慮, 第一天還能忍，第二天沒來, 俞晶晶就開始煩躁起來。
這樣的情緒, 在接下來的兩天達到頂點。
房間每個角落都被搜索過了, 這裡處於研究四層, 包裹在山體內部。
窗戶一扇都沒有，門的透氣孔，也只是擺擺樣子。
屍族對空氣並沒有那麼強烈的需求，只要不是真空狀態，都可以存活。
唯一的出口, 只有那扇厚實鐵門。
看似破舊陳鏽, 實際上堅固異常，像是安裝時就準備好關押囚犯，找不到任何一個擊破點。
工具找不到稱手的，俞晶晶只能搬了椅子砸, 木頭對上冷硬剛鐵，想也知道結果。
小客廳被她弄得一團亂，只有門邊一塊爲了方便遞進飯食，被清理出來。
靠牆坐了一會兒，俞晶晶打起精神，首先拿了進化顆粒服用。
不管外面形勢如何，養份是要補充的。
她情緒再差，也影響不了食慾，到了時間身體就有反應，遲一點都要鬧騰。
三級進化時的大量補充，對小豆芽來說，簡直是一場饕餮盛宴。
自從有過那次補養，他就徹底活躍起來，變成了一個極其貪嘴的孩子。
他應該是在白錦溪三級進化那天來的，俞晶晶想來想去，也只覺得那天有可能。
白錦溪服食了含有骨珠養份的營養劑，她也用了一點。
當時兩個人的身體，都得到了極好的補充。
三級進化對身體有一定的改造作用，能成功受孕，應該和他的身體改變有一定原因。
深入清潔時，俞晶晶就覺得有些不對，現在倒是處處都能對上了。
在這樣完美狀態下孕育出的生命，第一次嘗試自行補充，又得到了俞晶晶的三級進化補養，處處都踩到了點子上。
俞晶晶覺得他生長所需的養份，其實已經補充完畢了。
開始兩天進化顆粒只按着三級進化基本量發放，根本沒考慮孩子也需要補充，她嘗試着每天服用一顆，也能滿足需求。
他只是嘴饞，並不是真的飢渴。
因爲孩子需求養份，供應不足時反喂出自身精血的女人，在屍族教科書中比比皆是，俞晶晶曾看過，被驚得不輕。
當時便想，要是養孩子是要把自己喂出去大半，那她這輩子都不會讓男人沾身。
其實書上說的都是最壞的情況，強調女人的奉獻精神，爲誕育屍族後代不惜犧牲生命的堅毅頑強。
實際上那些真正處於屍族上層，能獲取足夠養份的女人，並不會過得那麼苦。
混有骨珠的營養劑，其中蘊含的養份，是其他屍族孕婦整個孕期所需的數十倍乃至百倍。
就算俞晶晶需求量大，她肚子裡這個也不省油，那一次的補養，也足夠撐到後期。
自己的身體確實是自己知道，俞晶晶又是醫生，調整了一下補充量就明白了。
發現進化顆粒用空後會額外補充，她就每回都取光，現在每天都送進一整瓶，積攢下來也有不少。
照例用了一顆，除了自身吸收，剩下都歸了小豆芽。
甜甜嘴，果然滿足了，來自他的飢渴消失，接下來又是用餐時間。
飯菜都是選的他愛吃的，吃進嘴裡感覺到到需求，俞晶晶就會不斷補充，厭惡吃的東西放在邊上一動不動，外面就會知道該怎麼調整。
現在送進來的飯菜，沒一樣是他不喜的，花了半個小時左右把東西吃光，俞晶晶長出了口氣。
撐到不覺得撐，就是有點費牙。
把他餵飽了，俞晶晶纔有精力去思考剛剛送餐人說的那句話。
本是氣急問的，卻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雲錚不是有意困住她，而是自己也脫不了身，是這樣嗎？
這個消息，並不能令她脫離困境，但多少可以緩解情緒。
俞晶晶將小客廳清理了一下，一些被她弄碎的殘渣推到邊角，清出兩條道路。
一條通往辦公室，一條通向寢室。
寢室這條路每天都在走，需要清理的東西不多，辦公室這邊，卻一直都沒管。
這裡是雲錚臨時辦公場所，文件多是備份，只有比較緊急的纔會留到晚上回來處理。
以爲雲錚很快會回，她便一直沒敢動這些東西。
電腦沒有密碼，俞晶晶打開，看到桌面上標紅的幾份文件，一一點開察看。
雲錚做的那些事，俞晶晶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項目，病毒，雲家高高在上的地位，各族之間的牽扯的關係，一個個珠子串起來，成了在人前耀眼又高大的他。
而事實上，再美的華袍下，也拱動着醜陋的蝨蟲。
他過得並不容易，那些光鮮只是塑造出來的。
有刻意維護的一面，也有不瞭解他，自行加強美化的一面。
這些文件並不是什麼機密，之所以標紅，是因爲他們最令雲錚頭疼。
莫家是個麻煩，毫無疑問。
項目初期他們就佔有一席之地，中後期被雲錚不動聲色踢出，失了籌碼，又受到嘲笑，這口氣哪裡咽得下去。
雲錚勢大，莫家明面上不敢跟他叫板，還得坐到桌子上談判，盼着雲錚放放手，劃出塊大蛋糕給他們啃。
暗地裡，卻在處處絆他手腳，事情做得不動聲色，卻有蛛絲馬跡可尋。
實際上的證據是沒有的，就是讓人噁心，還奈他不何。
這點小麻煩，雲錚已做過處理，從文件上看，他已經有針對性的舉措，來鉗制莫家行動。
雲錚的人身限制，不可能是莫家的動作。
俞晶晶目光轉到最下面一份文件上，將其點開。
看過這份文件，俞晶晶瞭然。
相比莫家，雲家纔是壓在雲錚頭上的一座大山。
雲家族長一天不消亡，他就是萬年老二，功績再大，也不能在上面給出命令後，抗拒執行。
這份文件，是半月前給出的，雲家族長插手項目，提出調出核心資料要求，雲錚雖駁回了，對方卻有後招。
族長會上島，拖着他那具破爛軀殼，索要權柄來了。
文件上沒寫時間，但俞晶晶也猜出來了，就是這幾天的事。
電腦裡東西很少，俞晶晶搜索完桌面上的，又點開裡面幾個盤，三個是空的，只有一個裝了點東西。
不允許旁人查看的隱私文件，提前就會做好加密，俞晶晶毫無心理負擔地雙擊點開。
文件夾裡全是圖片，密密麻麻排了數十張，小圖標沒有預覽圖，只在下面標有存儲日期。
俞晶晶第一時間想到病毒培育項目，這些圖片，或許就是與其相關的重要資料。
專業性的東西，她其實是看不懂的。
但在屋裡困了這麼久，無聊的時候一張紙片都要仔細看個幾遍，既然開了電腦，不如一次看完。
點開圖片，俞晶晶怔住。
一張張往下翻，圖片大小不一，變幻着寬高。
有一些模糊，有一些清晰，一看就是從論壇上下載下來的。
大部分圖片俞晶晶都看過，關注貼子的時候，連這些照片在哪幾頁她都背得下來。
這些照片，都是她。
在上京醫大風頭正勁的時候，走在路上都有人抓拍，她總是能迅速找到角度，給出一個警告眼神。
猛一看去，倒像是做好準備讓人拍一樣，張張都是正臉。
雲錚好像很喜歡這些正面照，文件夾裡大多都是這樣的。
那些拍得模糊的側面的，單獨放了個文件夾，不如這個這麼好找，但翻閱次數也不少。
翻到最後一張，俞晶晶停下。
雲錚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用人也有一定手段，不事先調查清楚，不會隨便放在身邊。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這樣的做法，無可厚非。
可是文件夾裡的這些照片，已經超過了正常的資料獲取，不僅是數量，取得的方式也有很有問題。
億萬富翁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乞兒，從手指縫裡漏出些就能把他撐飽，因善心而反饋的滿足，是唯一需求。
總說要她回報，爭搶豆豆撫養權，實際上雲錚根本不看重這些，沒能力便不索要，不給豆豆就只當留給她代養，吃食沒少負擔。
雖知道這一點，但俞晶晶從沒想過白拿好處，每一筆贈與都記心裡，盤算着要拿出多少礦石才能徹底償還。
可是現在，看到這些照片，俞晶晶發現有些東西，自己還不起了。
習慣了固定的相處方式，哪察覺得到雲錚對待她時發生的一些細微改變。
若不是看到這些照片，就是雲錚親口說了，怕也不會相信。
關閉電腦回了寢室，俞晶晶腦子還有些亂，想要閉眼休息，卻總想到雲錚在酒店房間，按住她時眼中閃過的緊張神情。
不是一時慾念作祟，想隨便拉個女人發泄。
他的情緒是真的，求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