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 俞晶晶怔了一會兒，那邊就回過來了。
“研究所不屬於仁愛分管，不好進。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找到什麼線索嗎？”
雲錚發了信息, 等了好一會兒俞晶晶沒回復, 忍不住直接拔了過去。
鈴響了好幾聲，俞晶晶才慢吞吞接起。
“你到底什麼意思？是不是有線索？”雲錚緊張追問。
“沒有。”
雲錚一下泄了氣，“沒有你問什麼？”
“聽說那邊工資不錯，營養劑是一般職位的三倍。”
“你聽誰說的？”
“是不是？”
“嗯。那邊福利待遇確實好, 都削尖了腦袋想進。”
“我能去嗎？”
雲錚皺眉，“你連仁愛都不想進, 還去研究所？不是說學業忙嗎？”
俞晶晶半響沒吭聲，雲錚聽到那邊有剎車聲, 隨後是車門關閉的輕響。
“謝謝。”
“不用不用, 應該的。俞小姐什麼時候要用車，都可以打這個電話, 是白先生吩咐的。不管去學校，還是到老宅去，都可以叫我。”
“好。”
聽到這裡，雲錚還沒來得及說話, 俞晶晶就開了口。
“我需要營養劑……還有進化顆粒。”
俞晶晶推門進了院子, 對訝異望來的周嫂點了點頭，揹着包回了房間。
“呵，我就知道。”
雲錚靠上椅背，寬厚真皮靠椅彈了彈, 隨即旋了半圈。
他腿一搭，擱在窗沿上，用腳尖撩了百頁窗往下看。
仁愛公司大樓右下方就是庫房，車輛涌進涌出份外繁忙。
最底層的監車工作，每個月分到的營養劑份數是最少的，但也能勉強撐住一個人的基本需求。
表現得好，額外會多分幾瓶，但也有個上限。
每年年終按工作績點算，做得好的前二十位，會分發一定數量的進化顆粒。
能拿到進化顆粒的人，也並不完全看工作表現，還必須有潛質。
進化顆粒製作不易，每一顆都難得，隨便浪費在進級無望的人身上，不符合雲家需求。
俞晶晶拒絕了他提供的工作，雲錚並不意外。
雖然嘗過營養劑的味道，但連一級進化都沒有，哪能知道這東西真正的好處？
又要顧學業，又要忙着賺錢養活自己，俞晶晶不想抽時間做對自己意義不大的事，可以理解。
現在卻不一樣了，她已經一級進化，還是內在進化者。
外在進化者想要錘鍊身體，需要找專門的場地和適合的對手引導，實在沒有條件，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自行擊打身體或撞擊石壁來提高皮膚抗性。
內在進化者練習起來就方便許多，坐着躺着都可以牽引精神力進行冥想，隨時隨地不侷限任何場所。
俞晶晶肯定經常在做練習，身體內的能量消耗完畢，又無法靠普通食物迅速補充起來，當然會生出別的想法。
研究所？
她還挺會選。
那地方每家都想塞人，雲家雖然塞得最多，但也維持在一個數量之內，不會比別家超出太多。
研究所福利好，很多人都知道，眼熱垂涎，俞晶晶能從別處打聽到也不奇怪。
但各家送人過去，都不是衝着福利去的。
前兩年新找到個數世紀前存活至今的古屍族，研究又有了新的進展，若是這一次出現了大的突破，屍族進化史將會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誰都想把握住這個關鍵時刻，若是這樣的機會不抓住，等於沒跳上飛速前進的快車。
一步慢處處慢，等到其他幾族壯大起來，剩下的人就會被其吞併，無可翻身。
研究所是雲家跟莫家共同組建的，話語權最大，真不顧情面多塞一兩個人進去，還是有這個名額的。
只不過，要動用關係，有點麻煩就是了。
“喂？你在嗎？”
俞晶晶見那邊半響沒有動靜，提高聲音問道。
“咳，在。”雲錚眯了眯眼，“真沒找到什麼線索嗎？若是有的話，靠這條消息，也不是不能替你想想辦法。”
“沒有，我哪裡找得到什麼消息。”
俞晶晶知道雲錚指的是什麼，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做聲。
第一次跟雲錚見面的時候，雖有提防，但也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好在提到豪叔時，多留了個心眼，把很多關鍵信息都隱瞞了下來，只說豪叔年紀較大，自己也不知道實際年歲。
事實證明她做得很對。
若是被雲錚知曉豪叔古早屍族身份，哪怕哄騙他說埋骨之地已化成一潭堰塞湖，說不定都會派人仔細搜尋一番。
人雖不在，留下的殘骨還有時效性，十年之內病毒活性未退，都是有可能提取出來的。
雲錚提到這些話時，只輕描淡寫帶過，俞晶晶卻牢牢刻印進了心裡，一句都不敢漏過。
雖有隱瞞，雲錚偶爾會試探性地問上幾句，證明他自己說的話並不完全相信。
提到研究所時，他第一時間便問消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是嗎？”雲錚頓了頓，不死心追問，“養大你那個叔叔，墳冢真找不到了嗎？”
“哪有什麼墳冢，就隨手一埋，也沒個標記，只知道大概在那一片。”
俞晶晶又說：“過了這麼久，也不知道記沒記錯，山南山北都分不清了。”
雲錚嘆了口氣，“你這個人，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怎麼說也養你這麼大，冷心冷面的。”
“屍族沒這個講究，死就死了，又不像人類那樣要年年回去燒紙。”
俞晶晶這話在理，雲錚被她堵得沒話接。
屍族確實沒有立墳頭的規矩。
營養劑和各類血食滿滿供應着，雲家年數大的長輩也還是避不開消亡的宿命。
突破不了三級進化，皮肉骨血強度不足，時間推移逐漸損毀，是很正常的事。
能過三級進化的人並不多，新生後代趕不上先輩老去速度，每年都有撐不住的長者徹底滅絕意識。
古早屍族死亡後，屍體對同族還有助益，現在因着進化方向有了改變，骨珠早換了性質。
人死如燈滅，和人類一樣，只剩爛骨臭肉，誰還會多看一眼。
一般是扔到海里，若有長情的後輩捨不得，最多找棵樹埋了，大致記個位置，用來緬懷就好。
俞晶晶把豪叔埋在山頭上，已經做得不錯了，總比丟進海里強得多。
“沒有貢獻，我也沒辦法把你安插進研究所。這樣，你來仁愛上班吧。”
雲錚摸摸下巴，“以後跟着我混，營養劑不用擔心，用着不夠我來補，不會讓你餓着。”
“可我只想去研究所。”
“你怎麼這麼麻煩？說了不好進了。”雲錚嘖了一聲，“而且那個地方，也不適合你。別以爲去那工作有多輕閒，又髒又累還麻煩……”
“研究所不是在上京嗎？我還要上學，不能走得太遠。營養劑給夠，最好再給些進化顆粒，髒活累活我都願意幹的。”
俞晶晶聲音中透着懇切，雲錚靜靜聽着，一時竟找不到話來駁她。
來仁愛工作其實也不太過輕鬆，原先他想定給俞晶晶的崗位早被人佔了。
現在進來，就是從最底層的運屍工做起，也是又髒又累。
雖然營養劑上他可以補貼一些，但俞晶晶不僅僅是要這個，地理位置也得合適。
研究所就在上京附近海域的羣山島上。
那個島是雲家幾十年前買下來的，爲了隱秘，附近航道都劃開了，除了私人船隻以外，基本上沒有外來的船經過。
當時他不過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俞晶晶就把這個地方記住了。
“你不是說過要給我一份工作嗎？我真的很想去研究所。”俞晶晶放低了聲線，姿態做足。
俞晶晶知道雲錚這個人吃軟不吃硬，當初看她可憐才好心幫手，後來知道她進化突破受阻，擔心出問題又顛顛跑來。
只要可憐再可憐一些，他的同情心就又會氾濫起來的。
那邊沉默良久，俞晶晶提着心等了又等，終於等到了雲錚回覆。
“好吧，我想想辦法。”
暗暗呼了口氣，俞晶晶眉眼如陽光初綻，彎彎笑了起來。
“謝謝你。”
就知道雲錚是好人，有事找他幫手，不會坐視不理的。
雲錚在電話那頭，脣角輕挑，笑得雲淡風輕。
“幫你是可以，不過我從來不做捨本的買賣。以前那些就不要你還了，這次不一樣，你得拿出有價值的東西出來交換。”
俞晶晶收了笑意，“有的！這次出去找礦，我有收穫了。你要多少？虎石和蔓草根各有一些，不夠的話我下回出去再……”
“這些東西，只能換營養劑或者進化顆粒，數量夠不到還換不了。”雲錚一笑，“把你弄進研究所，可是份大人情，我得舍了臉去求，你懂嗎？”
“你不要原材？”
她聽懂了雲錚的意思，卻又想不明白，握着手機緊鎖眉頭，思索片刻後又問：“那你要什麼呢？”
“這個先放放，等事成了咱們再細說。”
雲錚抽出筆記翻了兩頁，找出那個隱藏的號碼，手指按着劃了劃纔開口：“你要不要先過去看看？只知道研究所福利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我累死累活把你弄過去，你又哭着喊着要出來，不白費勁嗎？”
“可以去看看的嗎？”俞晶晶瞪大眼。
雲錚呵呵一笑，“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