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接受治療的這位中年婦人, 並未完全昏迷,腹部受到針刺, 劇痛放射性傳開, 反射性蜷起身子避讓。
立在一邊的青年按住其上半身, 莫桑一手製住腿部動作, 另一隻手依舊狠準用針。
圍觀衆人看到她手法利落, 一臉的波瀾不驚, 每個動作都有的放矢,漸漸不再像初時那樣害怕。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敢出手, 自然是有信心能醫。
想透這一點,幾個熱心快腸的, 就想過去幫着按按手腳。
沒走兩步,就有人將他們拉住。
聽了幾句勸, 他們也不敢上前了。
必竟不是正經醫生,也沒看到什麼行醫資格證,好心幫手,萬一人治出問題, 責任就不好劃分了。
沒幾分鐘, 救護車趕到。
先到的年輕醫生推開人羣擠進圈中, 看到個二十出頭的女孩正拿着枚長針在病人肚子上來回穿刺,臉色瞬間就變了。
“做什麼呢?胡鬧!”年輕醫生衝上前,一把按住莫桑的手。
莫桑擺開醫生的手,輕柔抽出長針擦拭, “我在行鍼。”
看到針上淋漓鮮血,年輕醫生正要怒斥,卻被跟來的醫生扳住肩膀,拉得站了起來。
“是莫家針。”
後跟來的醫生年紀較長,看了眼莫桑手上長針針頂透明圓球,小聲提醒。
“什麼莫……”
話說一半,年輕醫生忽地住了嘴。
“什麼莫家針?”
“不知道。”
人羣議論紛紛,大家交頭結耳,繞着這個三個字討論了半天,誰都不知道莫家針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歸不知道,看到這兩個醫生前後態度變化,大家也能猜得出來這針法肯定厲害。
莫桑退到一邊,任兩位醫生蹲下替婦人做檢查。
“血止住了……”
“嗯。”年長醫生點頭。
病人肚皮上留下了兩個粗大針眼,第一次抽針時大家都看見這眼中鮮血直飆。
而現在,明明孔洞更大,卻神奇地一滴血都不見。
“你姓莫?”
看到年長醫生對着二十出頭的莫桑尊敬態度,本就覺得她這一手挺高明的圍觀衆人眼光又是不同。
“嗯。帶回去處理吧,應該沒什麼大礙了。”莫桑拈了團幹棉球,仔細擦着針,隨口叮囑。
“既然施了針,再用藥的話,有沒有什麼避諱?”年長醫生看了眼地上躺着病人,“如果可以的話,進和立醫所是不是更好?”
“和立的診費,她付不起。”
莫桑看過合約書,上面有這女人的基本資料,不需要太過詳細,簡單看看年收就知道了。
“可是她用過莫家針,後續治療,也該配合莫家獨有的治療方案才合適。”年長醫生站在病人角度上,提出看法。
“和立醫所?”
說起莫家針,大家都沒什麼印象,但聽到和立醫所這四個字,都是一臉恍然。
和立醫所,海市最大的私立貴族醫所,能進這間醫所進行治療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民間富豪。
隨便一間普通病房,一天的費用至少兩萬往上走,如果要享受VIP級的醫療服務,這個數還得再往上翻倍,無怪說這女人付不起診費。
收費離奇昂貴的私立醫院,普通百姓根本不會踏足,和立之所以聲名廣大,是因爲他們對疑難雜症極爲精通,再怎麼棘手的病況,只要肯出錢,進到那裡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治癒。
富人家也有幾門窮親戚,眼見着不行的人,活生生地從那走回來了,回去當然要四處宣揚。
話過幾道口,傳起來就更神乎其神,雖然都知道和立厲害,但誰也沒親身體驗過,光靠那邊小道消息,總覺得有些虛浮。
可今天,大家是親眼做了見證的。
醫生嘴裡的莫家針,顯然就是和立的一種醫療手法,剛剛還倒地哼唧,口吐鮮血的病人,被她隨意紮了幾下,已明顯好轉。
兩個急診醫生來做檢查,也是不住點頭,就是再不懂行,也知道她這一手極妙。
“進和立,預存診費五萬起,你聯繫一下她家人,看是願意送過去,還是留你們那兒。”莫桑將針收進針包,也沒直接拒絕。
年輕醫生已經從女人身上摸到隨身病歷,翻看一下遞給了年長那位。
“胃癌晚期?”
“我先聯繫一下她的家人。”年輕醫生摸出手機,照着病歷上的緊急聯繫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跟家屬簡單講述了一下情況後,年輕醫生收了線。
那邊收到消息也沒覺驚慌,只是讓醫生先帶回醫院保守治療,看樣子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電話裡還提到了要籌錢的話,叫用便宜藥頂着,很快就過來結算。
聽過家人口氣,去和立的建議就沒必要再提了。
別說五萬預存診費,這女人家裡好像五千都拿不出來。
婦人身體胖壯,擔架擡進來,兩個醫生力有不逮,圍在邊上看熱鬧的一些人趕緊上前。
門口擠擠嚷嚷,莫桑向後退開,雲錚示意那青年帶着合約書跟上,轉頭搜尋俞晶晶身影。
俞晶晶本站在他身邊,人一涌起來,不知被擠到哪兒去。
“你幹什麼!”
莫桑一聲輕吼,引起雲錚注意。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沒教養!”莫桑劈手奪過俞晶晶手裡盒子,啪地一聲將蓋子蓋上。
“我看它掉到地上才揀起來的。”
“掉了也不許撿!我的東西,誰碰都不行。”
莫桑高俞晶晶半個頭,聲音拔高氣勢十足,一看就知誰強誰弱。
雲錚快步上前,站到俞晶晶身邊,“怎麼了?”
“是我不對,我不該隨便碰她的東西。”俞晶晶真心道歉。
“你護着她?”
莫桑看也沒看俞晶晶,盯着雲錚眉頭一挑,“她是誰?哪家的?”
“和你有什麼關係?”雲錚懶得解釋。
“嘁。”
莫桑並沒刨根問底,上下打量俞晶晶兩眼,便扭開了頭。
“你在外頭玩,可別什麼都往我身上賴。事成不了,家裡人怪罪起來,鍋自己背。”
“你不也不願意嗎?成不了,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至少我這邊單純,真要逼得沒法,隨時都能頂上。你呢?今天這個明天那個,一堆牽扯不清的,你覺得咱們誰問題更大?”
雲錚撇嘴笑笑,“你這是栽贓陷害,莫虛有的罪名往我頭上套。”
因爲工作的原因,他經常會接觸到公司內部女性職員,單獨相處的機會也不少。
莫桑不願意聽家裡指使硬跟他湊一堆,自己不回絕,還總裝得特別主動,隔三差五就來辦公室。
她來公司,除了坐着打遊戲,就是舉着手機抓拍他跟女性員工單獨相處的場景。
雲錚也不知道她回去怎麼說的,反正雲家的壓力都在往他身上加,莫桑卻一直舒舒服服扮委屈。
今天在咖啡廳偶遇,絕對是她收到消息,特意趕過來拿新素材的。
雲錚實在厭煩她玩這些小聰明,見着從不給什麼好臉色,偏偏又甩不脫。
“今天我幫了你,謝禮總要有的。”莫桑伸手。
“要什麼。”
“你覺得呢?我可是動了針。你也知道,莫家的針不隨便用,我今天可是費了不少藥呢。”
莫桑擦擦手上裝了藥棉的小盒子,一臉痛惜。
“五瓶。”
“八瓶。”
雲錚沉默片刻,點頭,“好。”
“八瓶我都虧了,你知道這藥難配。”
“莫家的藥難配,白家的營養藥劑,就易得嗎?給你的藥,是品質最好,我自己服的那種。要是嫌少……”
“就這樣吧。”
莫桑不跟雲錚囉嗦,收了針盒藥盒,轉身就走。
俞晶晶看着莫桑出門,看着她開車離開,目光一直追到街角才收回。
“下回要是遇上她,別搭理。問你什麼,都別開口。”雲錚推門,示意俞晶晶跟上。
“哦?好。”
俞晶晶跟在雲錚身後出了門,隨口應了,繼續沉入思索。
這兩人剛剛聊的話,基本上是左耳進右耳出,俞晶晶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莫桑手裡那盒藥棉上,根本沒分心想別的。
莫桑取出擦拭長針後,就將盒子擱在一邊條桌上,剛剛人多擁擠,藥棉盒被撞落在地,俞晶晶看見,第一時間就將它拾了起來。
藥棉盒是打開的,滿滿塞着一堆棉球,看過莫桑取用小心,俞晶晶不敢拿出瞧,只湊近鼻子聞了聞。
浸泡棉球的藥水,有很熟悉的味道。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藥水大半成分都跟營養劑撞了車,只是配比濃度不同,聞起來某些味道更重,某些味道淡些。
用泡過藥水的棉球擦拭長針,再將長針刺入體內病竈,利用藥性進行治療,確實是一個直接了當的法子。
俞晶晶用過稀釋後的營養劑治療病人,知道里面的成份對人體癒合有極大幫助。
這個藥水雖然是個山寨版,效果不及營養劑萬一,但只要使用得當,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因爲配比混亂,這藥水估計只能外用,並不能做爲營養劑替代品服用。
看莫桑以幾團藥棉爲代價,換了雲錚幾瓶營養劑就知道,她自己的藥要能喝,何必找別人討。
雲錚拉開車門,看俞晶晶懵懵懂懂地坐進去,扶着門框探身,“問你話呢。去哪兒?”
俞晶晶回過神,“我就在附近找間旅店住,不用送了。”
正要下車,雲錚卻將手一攔,“住旅店不如住公司宿舍,那邊環境比普通酒店要好,還能省點。”
“宿舍?”
“雲先生。”
聽到有人喊,俞晶晶跟雲錚同時轉頭,看到剛剛送病人上救護車的那個青年已經摺返,向着邊走來。
“怎麼?”
“已經跟病人家屬聯繫好了,等明天清醒過來,就把合約簽了。”青年信心滿滿。
“嗯,記得跟進。”
俞晶晶盯了雲錚面前這人半響,越看越覺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