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晶晶並不覺得自己是天才, 能將雲舒動作操控得那麼精準, 只是因爲精神力足夠強悍而已。
初級班這些學員, 個個都比她在教習堂呆的時間久, 練習次數也更多。
幾個機械性的標準動作, 她是能完成得不錯, 但論起操控時的機變反應, 肯定不如這些老手。
初級班學員圍在一起交流人類操控手法，討論可能遇到的問題與麻煩，一個個如臨大敵。
他們都在提着心，擔心做不好這次操控，俞晶晶若說自己全不緊張, 肯定是假的。
對於分給自己的人，俞晶晶倒沒什麼不滿。
從外形上看, 這些老人並沒有太大區別，幾分鐘內挑選完畢, 也不一定能做出很準確的判斷。
都是第一回 做人類操控，誰也沒上手嘗試過, 這樣盲選，其實是很公正的。
難度雖然提升，但都站在同一起跑線。
從外在進化學員裡挑，俞晶晶怎麼選都處於劣勢，其他人挑選用熟的操控對象，提前就壓了一頭。
某種角度上來看，這也是南師傅對她的照顧了。
俞晶晶目光下滑, 落到身邊乾瘦老者的右腿上。
這人站得不是很平穩，走過來的時候看得出有些跛足，身子晃動時幅度較大，很是明顯。
俞晶晶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清楚這一點，但把這個人剩給她，肯定是有嫌棄的地方。
腿腳不穩，做腿上動作的時候難度會有提升，想要做得完美，就要更多花些精力。
人重新選了，籤也要重新抽。
俞晶晶這回運氣稍好些，雖然還是跟雲常天撞到一起，卻是排在二組上場。
幾位老人依舊站在原地，沒人驅使，一步都不會挪動。
抽到第一組上場的雲免跟另一位學員走到臺側，看起來都有些緊張。
這是第一次在周測上進行人類操控，操控者還是內在進化者裡層級最低的初級班學員。
臺下觀衆都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一個畫面。
評審示意可以開始，人退到臺邊。
大家靜靜等了數秒，見那幾個老頭沒一個邁腿站到臺中，都有些奇怪。
再看雲免跟另一位上場學員，都忍不住笑了。
什麼叫吃奶的力氣？
這就是了。
初級班學員操控服貼溫順的外在進化者時，尚要耗費大量精力，現在操控人類，難度更要大得多。
兩人都咬着牙，緊盯着自己選定的受控者，拼命擡腿示意。
這些老人呆滯望向前方，目中毫無神采，就算雲免他們蹦起來跳，也是看不到的。
臺下嬉嬉哈哈笑成一片，雲免額上細汗滲出，大腦刺痛不已。
僵持近兩分鐘，受雲免操控的那個老人才顫巍巍邁了半步，身子扭扭歪歪偏向一邊。
另一隻腿，卻依舊停在原處，跟粘住了似的。
只這一個小小動作，就已經令雲免驚喜不已。
他興奮擡頭，看向評審席。
沒有分牌，這個動作，並沒有得到分數。
同臺另一位學員操控的老人開始行動了。
老人身子前傾，跌跌撞撞踉蹌走了兩步停下，又因着重心不穩，直直向前撲倒。
在老人摔倒之前，學員緊咬牙關，全力操控他擡手撲按住地面。
這雙腳雙手都撐在地上，屁股拱起的畫面，又引來一輪鬨笑。
雖然動作滑稽，但也算是走出來了。
雲免跟這位學員同時看向評審席，卻也沒發現有分牌亮出。
“爲什麼不給分？”有人問道。
“人類操控難度高，且是第一回 。只排名次，不計分數，能儘量多做動作就多做些，以一分鐘爲限。”
這是評審商量後，剛剛給出的評判標準。
若是還像以前一樣按着標準動作來計分，照這個勢頭，初級班沒一個人能及得了格。
一直在等分的觀衆琢磨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
知道需要在一分鐘內做盡可能多的動作，雲免跟另一位學員都鉚足了勁，盡一切可能那兩個老頭動起來。
沒有標準動作，就是可以隨意作爲。
一個老頭受愛的魔力操控，原地轉圈不停。
另一個老頭像觸了電一樣，擰身擺頭，偶爾蹦上兩下，又舉手空揮。
這種滑稽場面，大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個個笑得肚皮發疼，腰都有些直不起來。
“這是周測還是出來嗨呀？”
“舞跳得也太差了吧？辣眼睛。”
“還沒完嗎？度秒如年啊！”
兩個老頭跟殭屍一樣蹦躂，開始還有些搞笑，看多了就覺得眼睛疼。
不光下面外在進化學員沒眼看，評審席幾位教導師情緒也有些糟糕。
可爲了計算動作，他們還不能不看，筆懸在紙上，半天落不下來，根本不知道這該如何計分。
人類操控的評判標準極其複雜，不僅僅是動作得分，還涉及到精神壓制的部分。
中高級班雖經常做人類操控練習，但很少進行正式評測。
精神壓制程度需要教導師動用精神力細緻觀察，評審難度大，評測一位學員所花費的時間，周測都能上下好幾輪了。
一分鐘結束，有幾位教導師的筆還是沒能落下來。
商討半響，最後一致決定先給個基礎分，等全部學員操控結束，再來劃分等級。
這個分值只是一個基準，並不算入成績，所以不進行公示。
兩位學員強忍腦部疼痛聽完最終結果，慢慢挪下臺後，一屁股坐到休息椅上頭都擡不起來。
“怎麼樣？還好嗎？”
“不是人乾的事！”
雲免青白着臉搖頭，“一團亂！我根本就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我挑的那個老頭肯定是個傻子，思緒極其混亂，按照正常操控手法，根本動都動不了。”另一位學員捂着腦袋，眼睛都不敢睜開。
剛剛在臺上爲了面子死撐，現在下來了，兩個人疲態必露，靠在一塊撐着對方纔沒倒下。
這一看就是精神力動用太過的結果，身體虧損得厲害。
休息好一會兒，他們才各自取出一支營養劑服了，也不再繼續回答問題，歪靠在牆邊回覆狀態。
初級班學員一直嚷嚷着要做人類操控，不過是打打嘴炮逞能罷了。
拿外在進化學員練手，就跟用氣槍練槍法一樣，打得像模像樣就覺得自己拿真槍也能百發百中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憑自己目前能力，還到不了摸真槍那一步，教習堂也不會允許初級班學員去做人類操控，也就是嘴上說得熱鬧。
誰知道南師傅竟然真破例找了人給他們試手，打了個措手不及。
雖是硬着頭皮上，但大家準備工作都做足了，不光討論了手法，還提前服用了營養劑打底。
動作可能做不到太標準，至少正常行動應該沒問題。
雲免上臺前，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看到剛剛那一幕，大家的期望值不約而同降到了底線。
只要不像他們那樣在臺上任人嘲笑丟臉，就算是安全過關，什麼分值什麼排名，都已經不重要了。
雲常天眉心緊蹙，摸了摸口袋裡的營養劑，背過身去，又服了一支進肚。
別人能慫，他可不行！
初級班排名第一的他，若是在臺上摸爬滾打醜態百出，以後還有臉見人嗎？
感應到俞晶晶投來視線，雲常天回瞪了一眼。
俞晶晶轉臉，邁步上臺。
站到臺側，俞晶晶轉向屬於自己的受控者，閉上眼睛。
雲常天晚來兩步，看到對側的俞晶晶提前操控，焦急轉向評審，“讓她停下！還沒開始！”
“你剛剛不也提前了嗎？有臉說別人？”
“有告狀的功夫，跟都跟上了。”
臺下站得近的外在進化學員噓聲一片。
評審看了眼俞晶晶，轉頭說：那你也開始吧。
“可……”雲常天滿臉不服。
“誰先誰後，區別不大。”
雲常天上一輪也提前了，若是影響大的話，評審當場就會喊停。
初級班這些學員，操控能力都極差，就算同時起手，也不可能像高級班學員做到整齊劃一。
現在又是做人類操控，想擡手動腳都要費半天功夫，提前幾秒算得了什麼？
評審不管，雲常天只能閉嘴。
俞晶晶眉頭緊皺，不遠處的受控對象紋絲不動，毫無反應。
看到她這副模樣，雲常天心定了定，趕緊站到自己的位置，迅速開始。
雲常天挑選的人恰好與俞晶晶選的人站在同一排。
一個高大壯實，一個乾枯瘦小，對比鮮明。
大家緊緊盯着這兩個人，跟上一場開始時一樣，臺上臺下一片沉靜。
雲錚看了眼俞晶晶，又看了看雲常天。
俞晶晶閉着眼睛，表情凝重，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一種緊繃的狀態。
不久前操控雲舒時，她雖也繃着些力氣，卻不像現在這麼明顯。
俞晶晶明顯是在適應，而云常天卻已經邁過最初階段，開始進行正式操控了。
他狠瞪雙眼，緊緊盯住受控者，右腿猛地向前踢出，氣勢十足。
受控者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是想做出迴應。
雖然一步未邁，比起雲免剛剛那一場，卻是好得太多。
上一場兩個人可是憋了近兩分鐘纔有了動靜，雲常天半分鐘不到就讓人抖起來了，引下來臺下紛紛議論。
“你說誰會先動？”雲崇先轉頭問。
雲舒按了按額角，肯定地說：“當然是俞晶晶了。”
身體不以自己的意志爲轉移，全盤交給操控者，當時體會不出那種難受的違和感，結束後便會反撲得厲害。
以前做受控者，雲舒早就回去躺倒了，不睡個兩天根本緩不過勁來。
本以爲落到俞晶晶這個新人手裡，下場會更慘，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
難受還是有點難受，但意識卻很清醒，俞晶晶的精神力穿過意識深海時，似乎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胡衝亂撞，攪得裡面一團糟。
她從哪裡進入，就從那裡原路返回，沒一個需求以外的繁瑣動作，清清爽爽。
雲舒雖不太懂精神力操控具體套路，卻能從受控者的角度點評一二。
受控者身體反應越強烈，操控者的實力就越差，這是他綜合其他受控者平時反饋，得出的粗淺結論。
“你猜錯了。”
旁邊有人拱了拱他，“你看，雲常天搶了先。”
“這不可能。”
擡起頭，看到雲常天操控的那個壯漢已經邁動腳步，一點點往臺中挪，雲舒眼瞪得溜圓。
“她是怎麼了？剛剛明明比雲常天厲害的呀。”雲崇天望着俞晶晶，喃喃出聲。
俞晶晶依舊保持着剛上臺的站姿，由她操控的那個老者也是一樣，一動不動。
唯一發生變化的，只有面部表情。
她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脣邊甚至浮出一絲笑意，看起來分外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