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聞言,擡頭遠望前方城池,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前方數道煙柱沖天而起,濃濃的煙霧若亡靈般隨風飄蕩,顯然前方城郭大火沖天。袁紹知曉起火地點正是雁門治所陰館城,毫無疑問,陰館肯定出了大事,袁紹的心登時沉到谷底,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咬緊雙脣,一時並未立刻做出決斷。
往救陰館?顯然不行,雖說此地距離城池只有十里,快馬加鞭花不了多長時間,然而如今敵情不明,驟然前去估計援求不成反遭埋伏。那邊煙霧大起,陰館城怕是已救不得。雜軍拖不了太長時間,追兵將至,此地斷不可久留。既然有兵馬偷襲雁門郡城,想來姜述還有後招,若是稍作拖延,只怕逃脫不了。但是該往何處?優柔寡斷的袁紹一時間無法決定。
陰館城,呂布一馬當先殺至郡衙,魏續引領親兵護住身後,呂布肅清前方敵軍,道:“侯成引部下先去控制四門,宋憲領兵護住倉庫。曹性部下分爲十隊巡街,發現敵兵主力號角爲號,我自會引軍援救。”
蘇由引兵前去接應袁紹,郡丞辛毗聚些衙役散兵殺近,見敵將威猛異常,座騎一匹紅色寶駒,手中握着方天畫戟,問道:“莫非溫侯大駕在此?”
呂布策馬上前,道:“我正是呂布,你是何人?”
呂布原爲幷州第一勇將,幷州境內聲名十分響亮,衆人聞知呂布親至,皆無抵抗之心。辛毗見狀,道:“下官爲冀州人辛毗,現任郡丞一職。既然溫侯來到,想必丞相將至。我兄辛評爲丞相舊識,現在國學任職,我早有投奔丞相之心,怎奈往昔袁紹反意未露,一直未能成行。溫侯既至,我願助一臂之力。”
呂布知道袁紹本人距離雁門不遠,急欲引兵去捉袁紹,聞言大喜,道:“既然辛大人懷忠義之心,我留下部將協助你守城,以候丞相,我自引兵去城外廝殺。”
呂布說完,讓侯成統領本部兵馬協助辛毗守城,吹號聚齊衆將,統兵殺奔東方而去。
城外,就在袁紹沉吟不決之時,一名渾身是血的騎卒從陰館方向疾馳而來,狂奔到近前,滾鞍下了馬背,急報道:“報,大人,陰館城丟了!”
袁紹方纔見到煙柱沖天,便已猜到陰館城難保,還存些僥倖心理,此時聽到準信,心裡一陣氣悶,軍心不定之時,不敢表現出來,故作從容道:“何處兵馬?”
騎卒答道:“回大人,敵軍是從南方殺來,旗號是安東將軍呂,兵力一萬五千餘衆。”
“南方?呂布?”一聽兵馬來自南方,袁紹不由一愣,陰館城南沒有官路,又有一條河流阻隔,人馬涉渡不便,以木筏強渡方可。如此想來,呂布此番引兵攻城早有謀劃,並非臨時起意,如此一來,目前處境怕是堪憂。
審配見袁紹沉吟不決,策馬上前,小聲說道:“主公,敵軍須臾便至,此地不可久留,還請主公明鑑。”
袁紹何嘗不知應該急速離去,奈何敵情未明,無法斷定該往何處,一時間心神不寧,因此遲遲沒下軍令。沒等袁紹作出決斷,卻聽馬蹄聲轟然響起,欲行欲近,卻是孫堅統領騎兵追到,人馬雖然不多,氣勢卻是雄壯。孫堅一馬當先,大呼道:“休走了袁紹,殺啊!”
公孫瓚殺散雜兵趕來,比孫堅兵馬晚到片刻,不甘落後,統兵殺上,呼道:“丞相有令:活捉袁紹者,賞金千兩,官升三級,殺啊!”
鞠義、顏良分頭引領兵馬迎上,瞬間便混戰在一起。公孫瓚挺槍與顏良戰在一起,兩將皆是英勇難敵,一時間殺得難解難分。袁紹緊張思忖對策之際,卻見西方煙塵大起,無數鐵騎出現在遠處,負責警戒的親衛發出警報:“大人,敵軍從陰館城殺來了!”
袁軍此際極端被動,南邊河流攔路,東西兩個方向皆有兵馬攔擊,唯有北面敵蹤全無。按照常理來說,北方確是袁軍最佳突圍方向,袁紹卻不會如此簡單考慮,他明白姜述行事策劃周密,毫無動靜的北方可能是真正的殺機所在。但幷州軍大敗之後,一直沒有時間休整,已無再戰之力,只能先顧得眼前。袁紹下令道:“傳令,全軍向北突圍!”
袁紹軍令下達,號手吹響突圍的號角,正與漢軍交鋒的鞠義、文丑、顏良等將立馬撇下對手,統領部下迅速向袁紹中軍靠攏,雖然損失了不少士兵,但是諸將一鼓作氣,很快聯成一體,向北方急急逃去。
呂布急行軍數日,剛剛奪城建功,此時士氣正旺,見袁紹北逃,統兵直追上去。孫堅、公孫瓚兩部馬力已盡,見呂布已追將下去,傳令部下到河邊飲食歇息。
袁紹着急逃命,見呂布統兵追得甚急,忙令顏良、文丑率領殘兵攔截。顏良不是呂布對手,不到三合,已是難支,文丑看見,連忙催馬上前,與顏良合力雙戰呂布,方纔擋住呂布。鞠義趁機保護袁紹繼續北逃,兵丁馬匹體力將要耗盡,沿路逃兵漸多,衛護袁紹的士兵越來越少。
袁紹此時最擔心的不是明面上的追兵,而是前方看不清摸不着的陷阱,這種未知的危險最是致命。正在袁紹憂心忡忡之時,前方忽現出現一座城池,袁紹問道:“前方是何處?”
雁門太守蘇由就在左近,答道:“雁門屬縣崞縣。”
袁紹聞言大喜,兵馬殺到現在,糧秣輜重早已丟棄乾淨,袁軍從昨夜至今尚未就餐,兵將馬匹體力難以爲繼。此時進入縣城,部下歇息之餘,還可補充糧秣輜重,袁紹想到這裡,下令道:“蘇由,你先帶些人馬去縣城安排,接應兵將入城。”
蘇由剛走,審配策馬追上袁紹,輕聲道:“主公,請借一步說話。”
袁紹見審配臉色鄭重,打發左右去稍遠處護衛,道:“有話請講。”
審配道:“主公,恕配直言,從敵軍舉止來看,所行皆處心居慮,背後應該還有文章,請主公明察。”
袁紹能在亂世中崛起,歷史上曾是漢末最大的諸侯,自然不是無能之輩,聽完審配之言,回憶從開戰以來至現在的經過,推斷姜述佈局,臉色數變,下令停止行軍,兵將就地歇息,跳下馬來,與審配兩人席地商議。
審配道:“配以爲敵軍此番圖謀甚大,追兵氣勢洶洶,呂布、公孫瓚、孫堅三軍次第追擊,但又不曾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致我軍於死地。姜敘統兵守衛代郡,彼時兵力八萬有餘,公孫瓚、孫堅兩路追兵相加不過萬餘。從衣甲上看,呂布部下非代郡守軍,而是冀州騎兵。從種種跡像分析,敵軍應當早有佈置,故意給我等留了一條生路,讓我等不得不按其設計的路線退兵,其背後必然隱含陰謀。倘若應付不當,估計危難就在眼前。”
袁紹在得知陰館城遇襲之時,心頭就如壓了塊巨石,隱約感覺有些不安,聽審配說到這裡,點頭示意認同。審配接着說道:“姜述收服烏恆,部下平添五六萬騎兵,從前面佈局來看,呂布攻擊雁門應是配合大局,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只需三千騎兵,截斷這條官道,我軍便無路可逃。留下北路,放任我部逃脫,應是提前設計。我等若是進入縣城休整,必遭敵人重軍圍困,此間利害請主公明察。”
袁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本想逃回幷州之境,再謀東山之起,以現在形勢來看,根基之地恐怕也難以保全,道:“誘入小城,重兵圍困,圍點打援,而後各個擊破,幷州不保也。應當何解?”
審配道:“急赴雲中,結連馬韓。”
“兵馬疲憊,如何急行?”袁紹嘆道。
“棄之。”審配道。
袁紹望着審配,良久未語,長吁一口氣,道:“你與顏良、文丑只選千騎,我們夜間北上。”
審配道:“如何向餘人解釋?”
袁紹道:“如今形勢危急,若讓他人得知,不免會泄露消息,皆瞞之即可。”
呂布統兵追至崞縣縣城,天色漸黑,正欲命令部下安營,情報官來報,道:“主公傳來軍令。”
呂布閱完軍令,大喜道:“命令諸軍退後五里紮營。”
剛剛立完營寨,公孫瓚、孫堅兩部兵馬趕到,呂布謂兩將道:“奉主公將令,我統兵悄然赴北方埋伏,你等駐守此寨。”
未等公孫瓚、孫堅兵馬全部入營,呂布點起部下精兵,趁着夜色沿小路趕往北方設伏。
袁紹與姜述在高柳大戰,曹操、韓遂、馬騰等諸侯,密切關注戰事動態,做好隨時應變的相應準備。曹操根據姜述南線的部隊部署,頻繁調動兵馬,準備在袁紹牽制姜述大量兵力之際,發力攻打司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