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點頭道:“這事看似小事,其實不是小事,有勞文若公責問職司操辦此事。”
姜述重視法律法規制度,新朝未立時就統一度量衡標準,建立新的貨幣制度,這兩樣小小不起眼的制度,其實是帝國經濟發展的奠基石。買布需要量尺寸,購買糧食需要容器,買賣東西需要過秤,度量衡是百姓日常接觸最多的東西,也是買賣的基礎。姜述爲帝國經濟做的最重要的貢獻,統一度量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確定了貨幣制度。
舊朝時的貨幣制度源於秦朝,漢武帝統治時,嚴令執行桑弘羊提出的經濟政策,將冶鐵、煮鹽和鑄錢等權力全部收歸官營,從而打擊了富商大賈和地方豪強權貴的割據勢力,開闢了更廣泛的收入來源。元狩四年,漢武帝實行幣制改革,採用了新的“白金”和“皮幣”。白金幣面分三等:圓形的龍幣值三千錢,方形的馬幣值五百錢,橢圓形的龜幣值三百錢。所謂白金,實際上是銀和錫的合金。銀少錫多,作價又那麼高,自然會發生貶值。加上銀的價格高,錫的價格低,成千上萬的人私下鑄造起來,結果白金只用了一年多就廢止了。皮幣的原料是用皇家上林苑中養的白鹿的皮,長寬各一尺,上面有彩色的繪圖。小小一塊畫了圖的鹿皮,竟然作錢四十萬,在當時是無論如何行不通的。不過,正因爲它的幣材與幣面的價值相差懸殊,因而可以說是中國紙幣的最早嘗試。發行白金和皮幣以後的幾個月,開始鑄造“五銖錢”。五銖錢相當精美,大小得體,輕重適中,銅色渾厚勻稱,文字端莊俊秀,並且採用了戰國時刀幣、環錢邊緣突起的輪廓,以保護幣上的文字不致磨損,同時增加牢固度。這一邊緣突起輪廓的鑄造法從此就固定了下來。元鼎四年,漢武帝將鑄造錢幣的大權收歸中央所有,並在上林苑設立負責鑄錢的機構,稱作“上林三官”。鑄造錢幣有了專門機構負責,錢幣的質量就有了保證。這時鑄錢已經採用了銅質母範的方法,即先用泥土製成非常精美的凹模祖範,然後鑄出凸模銅母範,用它可以造出無數的凹模泥範,因此鑄出的銅錢大小和式樣完全一致。
姜述在洛陽擔任丞相兼大將軍時,下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度量衡和貨幣標準。一兩黃金等於十兩白銀等於十吊銅錢等於一萬文銅線。一兩黃金按物價指數,大約值現在的一萬元,一兩白銀約值現在的一千元,一文約值現在的一角錢,一石米大約一兩白銀。
姜述當初制訂貨幣制度時,應該說與當時的物價指數相當,但是已沿用了二十餘年,是否也不合時宜了?姜靖心中存着這個疑問,在議完事後,就從角門出去,想去銀行司尋找糜竺。
銀行司與銀行是兩個單位,銀行司類似現在的銀監會,銀行類似現在的商業銀行。銀行司主事是糜竺,銀行主事是糜貞,妹妹是商業銀行行長,兄長是監管銀行的領導,按理說兄妹兩人應該避嫌。
不過兩人的任命都是姜述親自指定的,自有其中的道理。銀行屬於國有控股企業,帝國佔了一半股份,姜甄糜張臧蘇六鉅商佔了一半股份,實行股東會議管理制度,糜貞雖然擔任主事,但在銀行司和六大鉅商代表監督下,只是話語權大些,並非一言堂。姜述讓糜貞擔任銀行主事,讓糜竺擔任銀行司主事,一來便於溝通,有效解決銀行發展遇到的問題;二來確保皇家的話語權占主導地位,避免被另外五大鉅商聯合架空。
銀行司在南二街二十號,若非外面掛着牌子,從外表看建築物顯得有些寒酸,遠比不上諸家鉅商的公房華麗。姜靖帶着張一安、張一全兩人,走到銀行司門口就被衛兵攔了下來,張一安得了姜靖示意,上前出示東宮侍衛玉牌,並未說來尋找糜竺,只說進去有公務。衛兵驗完玉牌,叫張一安登完記,放了姜靖等人進去。
姜靖並未直接去糜竺公房,而是圍着院子轉了一圈,見部司各依其職,忙而不亂,暗自點了點頭,心道糜竺的能力不錯。行到制幣處門前時,忽聽裡面傳出斥責聲,應是執事在批評下屬員工。
“你只負責幣樣設計,管那麼多閒事幹嘛?知不知道,這事若被有心人傳出去,不僅我們制幣處得罪人,銀行司也會得罪人……”
姜靖聽到這裡,腳步慢了下來,只聽裡面一人小聲說道:“李執事,這事不合理,若是現在不調整,未來會出問題,銀行會受損失,我們銀行司也要負責任。”
姜靖已經過了門口,聽到這裡停了下來,只聽裡面傳出李執事語重心長的聲音:“你還年輕,不知道里面的厲害,你知道負責制幣的是誰嗎?我們設計幣樣事小,圖案不用做太大修改,只需改變金屬比例,但負責制幣的商家模板重製、生產工序調整,得投入多少錢?你這個方案若是提上去,不是讓糜大人難爲嗎?”
姜靖聽到這裡,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應該是負責制幣設計的吏員,發現了制幣方面的弊端,向執事提出建議。硬幣制作和紙幣印刷,歷來由皇族和糜家負責,想是吏員提出的問題,如果呈報上去,會給製作商帶來不少麻煩。李執事明白其中關聯,不僅沒有鼓勵這位勇於提出問題的吏員,反而將他狠狠批了一通。
姜靖聽到這裡,悄聲囑咐張一全幾句,直奔糜竺公房而去。臨近糜竺公房門口時,姜靖聽到那邊門響,回頭向制幣處望了一眼,正好看見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輕人,鐵青着臉,拿着一份報告氣沖沖地走出門,邊走邊將報告撕碎,扔到附近的垃圾箱內。張一全正等在附近,上前與年輕人寒喧幾句,遵照姜靖的指示開始套年輕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