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一愣,道:“子恆兄知道此事?”
曹丕是曹操之子,年約二十七八,長相比曹操要場面得多,身材修長,面如冠玉,脣上留着小鬍子。曹丕原先在衛將軍衙門任職,荀堪升任豫州刺史,曹羨去求了姜述,舉曹丕爲太原太守。曹丕在任上幹得不好也不壞,績考在中等偏上,對於不是國學弟子出身的曹丕來說,這個政績已是難得可貴。
曹丕正色說道:“鄭祥別看言語不順溜,但不畏強暴,上月打聽出妓院逼良爲娼,經過細緻準備,一舉將人營救出來,又勒令妓院停業,爲此王家對鄭縣令意見很大,已將鄭縣令告到了州衙。”
姜行瞧了鄭祥一眼,眼神的冷厲頓時消散不少,轉向曹丕道:“王家告鄭縣令什麼罪狀?”
曹丕答道:“這事王家其實也挺冤枉,他們花的是真金白銀,買賣時還請官府吏員現場做的落籍,該交的稅銀一點沒少。人販子用的假路引,官府人都沒驗出來,妓院怎能驗得出來?事情確是逼良爲娼,王家也自認倒黴,但認爲強逼妓院關門沒有道理。”
姜行點了點頭,道:“若是這樣的話,王家責任實在不大,去現場做事的吏員應該負擔不少責任。”
曹丕道:“這位吏員收了人販子賄賂,人前人後說的是兩套話,連來官衙告狀的一位女子,也差得****,害得那女子逃跑,情節十分惡劣,鄭縣令已將他法辦。出了這樣的案子,按照追贓相關條例,鄭縣令所爲也有法可依。”
姜行問道:“法辦的吏員叫什麼名字?什麼模樣?”
曹丕看了鄭祥一眼,未等鄭祥答話,問縣丞道:“犯案吏員是誰,什麼出身?”
縣丞恭聲答道:“此人擔任司吏,負責商業簽約諸務,名叫蔣輝,青州人,是國學弟子出身。”
忽然有名身材弱小的士兵上前,在姜行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姜行聲色不動,接着問道:“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事,蔣輝現在關押在何處?”
曹丕、鄭祥還未答話,旁側一名武官道:“關押在郡獄。”
姜行看了看此人軍裝,道:“你擔任什麼職務?”
此人道:“太原郡尉右司馬侯山。”
姜行道:“你即刻帶人將蔣輝押至驛館,我有件事要問他。”
侯山聞令,向周圍人行個團揖,向郡尉李照討了手令,前去羣獄提人去了。鄭祥這時臉色大變,目視曹丕,想要說話又急得說不出來。
姜行對單經說道:“我赴京城奔喪,沒有什麼公務,只讓監察使、曹太守、李郡尉和鄭縣令陪我,諸位散了吧。”
單經聞言向衆人說道:“既然王爺有令,各位就散了吧。”
姜行路上與曹丕並騎而行,與曹丕小聲說話,鄭祥似有心事,欲與曹丕說話,但因嘴拙,一時插不上話,急得臉色通紅。等到了驛館,曹丕帶着衆人來到客堂,吩咐李照安排附近防務。姜行道:“不用,這邊有虎衛營值守,不須勞動地方官府。”說完,轉身對姜一速道:“你帶人四處轉轉,我與諸位大人談些事,除了蔣司馬,餘人都不見。”
不一會,侯山押着蔣輝進門。姜行看蔣輝年約二十四五,一臉正氣,不似奸滑之人,心中略微有了數,道:“蔣輝,你因何事下獄?”
蔣輝路上已聽侯山說過姜行身份,這時忽然上前跪倒在地,道:“下官蔣輝見過殿下,下官身負奇冤,請殿下爲我作主。”
這話說出口來,曹丕、李照、鄭祥臉色頓變。姜行不待三人說話,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牌,道:“我雖在幽州掛着軍職,也是朝廷監察司官員,有權監察地方詔獄。曹大人,李大人、鄭大人,你們都不要開口,若是蔣輝誣告,可以重判;但若真有冤屈,我會依律辦案。”
蔣輝這時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妓院花錢購買閔誼這批女子時,蔣輝開始確實在場,但不久接到縣衙通知,回去前讓吏員李肖負責此事。李肖去年剛從長安學院畢業,考進幷州官衙,分給蔣輝爲助手,平常仗着是李照族弟,行事不太規矩。李肖代表官府,見證這場交易,並收取應納規費,給妓院開具了相關證明。後來閔誼到官府告逼良爲娼之事,開始也是蔣輝領人協同賊曹去查案,半路又有人通知,說是縣令有急事相召。
其實是李肖受了人販子賄賂,大半給了鄭祥,接到閔誼報案,又受了鄭祥暗示,領人草草轉了一圈,見閔誼貌美,就將閔誼帶到居處,欲行奸事,納爲小妾。閔誼十分伶俐,見事不妙,早已瞅好退路,藉口出恭,從糞洞逃了出去。
閔誼識字,臨出太原城前,寫了一封信給幷州檢察司。檢察司接到實名舉報,派人到太原縣查證此案,鄭祥與李肖心裡有鬼,將拐騙的女子解救以後,編好證據將蔣輝陷了進去。蔣輝因是主官,這兩件事情在李肖辦完以後,在文書後面附有簽字,解釋都解釋不清,人販子又無蹤影,所以被監察司逮捕,轉給太原督郵詳查。
太原官府有不少國學弟子,感覺案件蹊蹺,背後有人悄悄查證,將相關證言證詞暗地裡呈報給曹丕,曹丕至今卻並未過問。侯山也是國學弟子,見姜行過問此案,插了幾句話,討來押解蔣輝的差事,路上將情況跟蔣輝悄悄說了一遍。蔣輝被人陷害,無處訴冤,得了這個機會,就將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時不僅鄭祥,李照和曹丕也坐不住了,想找藉口請辭。姜行望着兩人,冷冷說道:“太原是你們的主場,莫非做了虧心事,想去遮掩證據?現在你們三人都是涉案人,李大人族人、鄭大人涉受賄案,曹大人涉玩忽職守案。這事你們只要心裡沒鬼,但請靜坐,檢察使很快就會傳召相關人證,若與諸位無關,肯定會還諸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