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拱手領命,又道:“黃猛會奪舍之法,若有外心,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若是他起心奪舍,萬一找上太子身邊的人……”
姜靖聽到這裡,已是心領神會,止住沈姑的話,道:“我心裡有數,明天于吉真人作法時,會做一些手腳,若是黃猛……總之,這件事你提醒得對,此人若是通不過考驗,我不會留下他的。”
沈姑又問道:“唐三足需要監視嗎”
姜靖摸了摸鼻子,道:“此人出身江湖,經驗豐富,又是多智之人,跟蹤監視的人一定要是高手,注意不能過於接近,以免露了行跡。”
姜靖說完,略停一下,道:“唐三足確實是唐家人?”
沈姑點點頭,道:“我派人查過,他是唐家嫡系二房之子,不過……少時不知何故失蹤,十餘歲纔回鄉認親。唐家人極重血脈傳承,唐三足若不是唐家人,很難認祖歸宗。”
姜靖起身走了幾步,道:“他小時在何地?他的武藝雖高,但與唐家並不是一脈相傳,難道是唐家讓他自小拜別人爲師?”
沈姑雖是女子之身,卻是少有的女智者,武藝一般,但是記憶力很好,有人將她與齊隸並列,稱爲萬事通般的人物。沈姑出身江湖,又執掌反盟多年,熟知各門派掌故,道:“唐家骨子裡十分清傲,不會主動送子弟去學別派的武功,不可能是有意爲之。我想背後肯定有什麼原因。”
姜靖略想一會,道:“唐家歷來講究不出世,唐三足在新朝初立時從軍,那時唐家嚴令弟子不得參與政治,他是唐家嫡系子孫,唐家怎麼任由他從了軍?這件事要仔細查一查,若是唐三足居心不良,將消息泄露出去,愉如處境十分危險。”
沈姑道:“唐三足執行這次任務以前,春興大人將愉如的消息告訴過他,從目前情況看,愉如應該沒有暴露,說明唐三足沒有出賣愉如。”
姜靖摸了摸鼻子,道:“等熙倩探聽情況回來再說吧。”
唐三足回到臨時住所,賈葵帶着天涯子過來,笑道:“三足這次立了大功,太子回朝以後,肯定會予以重賞,等你高就之時,莫不理我們這些老夥計纔好。”
唐三足請兩人落座,親自爲兩人奉上茶,道:“兄弟是那樣的人嗎?對我來說,官職高低意義不大,這次領了這次任務,並非看重高官厚祿,而是爲報太子知遇之恩。對了,楊春呢?”
天涯子職務不高,在賈葵面前不好多話,此時端着茶杯吹着上面浮着的茶葉,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與姜靖和沈姑不同,賈葵對唐三足沒有一絲懷疑,所以根本沒有提防,而是坦誠相待,道:“楊春魂魄已經恢復,他與寧平兩人,這些日子受盡煎熬,精神臨近崩潰。張椿大人已命人送兩人回京,呆在警衛森嚴的居所,兩人或者能恢復得快一些。”
唐三足這次說服黃猛出降,卻未如實向姜靖說明實情,並非他早有預謀,實是他現在十分矛盾。唐三足自小在雪宮長大,人生觀與尋常漢人不同,對帝國朝廷並不感冒。唐三足當初選擇在從軍,不是爲了升官發財,也不是爲了高官厚祿,而是爲了要報父仇。
史阿帶人圍殺唐渙之事,在江湖中並未流傳開來,但以唐門的力量,查明此事並不困難。但是這條人命官司,唐門卻無任何出頭的理由,一來唐渙出了籍,已經算不上是唐家人;二來史阿的身份非同一般,不僅是王越的弟子,還是皇帝姜述的師兄。
唐家不能露頭,身爲人子的唐三足卻不會就此罷休。唐渙在江湖上雖然惡名遠揚,但畢竟是唐三足的生父,自小教導他學文習武,父子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唐三足是個聰明人,打聽清楚情況以後,並未執劍去尋史阿尋仇,而是在唐家潛心學文習武,至十六歲出師後,纔來到洛陽打探史阿的情況。
史阿本身武藝就高,身爲情報司副統領,身邊又有不少護衛,唐三足跟蹤數日,知曉以自己的武藝,連靠近史阿身邊都難。唐三足是個有毅力的人,見此路不通,索性就去投了軍,想掌握一定的實力以後,再尋史阿的麻煩。
唐三足文武雙全,很快在軍中脫穎而出,只是他的命不好,出戰時不慎傷了腿腳,不得不退役返鄉。就在這個時候,神鳥機構挑選暗子,相中了出身唐家又有軍功的唐三足,唐三足很好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表面是渤海一家藥鋪的掌櫃,其實已被神鳥機構列入編制。
唐三足一心要混出個名堂,辦差的時候捨得出力,他原本職級就是軍侯,很快因功升爲校尉。唐三足這次來到中山,打探明白情況以後,認爲這是立功的大好時機,只要表現得好,很有可能會入張椿的法眼,從而成爲太子系的邊緣人員。
事情如同唐三足料想的一般,他的才能很快展現出來,受到了張椿的賞識,還在無意中得到了玉梨花這個不簡單的女人。唐三足在與黃猛會面前,他的確打着擒拿或說降黃猛建功的念頭,想憑藉這次大功升遷上去,然後再設法對付史阿。
但在黃猛傳授唐三足奪舍之法以後,唐三足的野心開始膨脹起來,原先只是單純地想殺史阿報父仇,現在他開始策劃大事,想尋找機會奪舍皇子或皇孫,爭奪皇位繼承人這個位置。
現在的唐三足十分矛盾,他現在面臨一個重要決擇,其一是向太子如實彙報,出賣黃猛再立大功,以後埋頭苦幹,前程怕是不會低於史阿;其二是與黃猛聯手,幫黃猛遮擋過去,保護這個可靠的盟友。
唐三足是個聰明人,對目前的情況看得很透,黃猛目前的情況其實不太妙,佈置的時間太短,保的人太多,留下的漏洞就多,只能通過謊言來圓。馬情姐妹包括徹行吉等人,只要有一人落入太子手中,黃猛的計策則以失敗告終,黃猛性命不保,他也會被拖累。
黃猛現在的潛勢力很讓唐三足眼熱,得到黃猛支持,就等於變相地得到了世家支持,若能成功奪舍皇孫,再有這股勢力在背後支撐,搶奪皇位繼承權並非只是一個夢想。
唐三足打聽楊春和寧平兩人,並非出於對戰友或者說是同事的關心,而是因爲楊春、寧平在真相呈現以後,因爲虐殺閔家人的事情,不僅得不到別人的同情,而且會受到上級的批評和周圍人的指責。唐三足若是用些手段,說不定會拉兩人爲己用。
畢竟,相對於在情報系統根深蒂固的史阿來講,唐三足即使得授高官,手下若是沒有可靠的人,也無法與史阿爭鬥。除了楊春、寧平兩人,唐三足還想拉一些神鳥機構的人,賈葵是賈詡族人,天涯子是玉稱子的徒弟,這兩人不可能爲唐三足所用。唐三足熟識的人,還有幾名神鳥機構的暗子,這些人都是高手,而且智計不俗,若是能爲己用,唐三足就有了班底。
唐三足詢問賈葵近期一些情況,又商議些後續需要協作的事宜,送賈葵和天涯子出來,回房仔細考慮出賣黃猛的得與失。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唐三足開門看時,不由嚇了一跳,原來來人正是黃猛。
黃猛爲了避嫌,並未關門,坐下以後低聲說道:“三足,很快你會得知你妻兒失蹤的消息,你不必擔心,是我派人乾的,若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少一根毫毛。我寫了一封信,待到回洛陽以後,你若想接妻兒同居,將這封信交給盧家的一名管事盧德,你的妻兒會安全回來的。”
唐三足狐疑一會,小聲問道:“師父怎知我妻兒在何處?”
黃猛笑道:“你平常在渤海,妻兒卻安置在遙遠的東萊,我猜想你是懼怕有人報復家小。你身在神鳥機構,不願將妻兒安置在聚居區,卻做出如此安排,肯定因爲有強大的敵人。第一次與你見面時,我就認定你會與我同盟,爲了確保安全,我派人劫了你的妻兒。我也不瞞你,這樣做有兩個用意,一是若成爲同盟,你的妻兒與小長她們在密地居住,什麼危險也沒有;二是若你耍心計,他們兩人就是人質。現在這個情況,我估計太子考察過後,會重用你,但是你的妻兒失蹤,會無端惹人猜疑的。”
唐三足聽黃猛說起前幾句,就知道妻兒肯定落入他的手中,心中不由後怕不已,若將黃猛賣了,消息一旦傳出去,妻兒的性命肯定不保。唐三足暗道黃猛不虧爲朝廷頭號欽犯,與他打交道得格外小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