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大將軍府。
“好!仲達智計無雙,有此良策相助,漢中比歸我所有!”
孫策看着一封書信,喜不自勝。
“伯符何事如此歡喜?”
周瑜正好走了進來,看着孫策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笑着發問。
孫策將書信遞給周瑜:“仲達智計百出。他深知士燮老兒秉性,必不會全心全意出兵相助我等剿賊,如今果不其然,老賊所派援軍,行動怠慢,延誤軍機,被仲達軍前斬首,副將臨陣謀反,率領大軍逃回蒼梧郡。如今仲達言辭斥責士燮,命他交出這幾名將領,何這八千軍士,再做賠償,否則就要將他士家都視爲叛逆。”
周瑜粗略看了下書信,說道:“士燮如果照辦,損失了八千士兵事小,從此交州士卒,對他士家心寒事大。他若拒不遵行,便是坐實了謀逆大罪,如此我軍討伐交州,也就合乎大義了。”
“不錯。非但如此,你再看看後面一頁,那纔是仲達此次謀劃的核心所在。”
孫策顯得很是欣喜,讓周瑜也有些好奇起來,便翻至書信第二頁看了起來。
不過,當孫策見周瑜看了半晌,非但沒有喜色,反而兩側的眉頭越鎖越緊,不由得詫異萬分。
“公瑾,怎麼,莫非仲達此計有問題?”
周瑜卻是搖了搖頭:“不,司馬懿如此計策,堪稱絕妙,甚至大大超乎小弟所料,只怕劉赫也絕難料中。”
這個計策落在紙面上,不過寥寥數百字,卻讓周瑜這等世間頂尖名將,也感到三分震撼。
司馬懿料定,在那八千交州軍士逃回蒼梧郡之後,士燮既不會按照要求將他們交出來任憑處置,也不會爲此公然撕破臉,而是會選擇對司馬懿採取緩兵之計,然後將領頭的幾個將領,直接送到襄陽孫策手中,同時準備厚禮,在荊、揚各大豪族之間走動,讓他們加以勸諫,力求得到孫策本人對此事的諒解。
而司馬懿早已暗中聯絡了南中蠻族的孟獲等人,屆時由他舉五萬蠻兵,從那羣山之中,突襲交趾郡,牽制士燮直屬的精銳兵馬。
隨後剛剛收服的兩處山越山寨的頭領,假借被司馬懿打敗後四處逃竄,直接入侵蒼梧郡燒殺劫掠,吸引不久前士燮剛剛佈置在蒼梧、合浦等地的軍隊。
司馬懿自己則率領本部精兵,以擒拿山越賊人的名義,大軍前往追殺,兩位寨主陣前投降,隨後兩面夾擊,撲殺了交州的這些“叛軍”。
如此一來,鬱林、合浦、蒼梧、南海四郡,便可盡在掌握之中,再整合大軍,與孟獲夾擊士燮本部,如此,交州一戰可定。
而這計策還不止於此,司馬懿的最終目的,不在交州,而在益州。
益州如今實際上由劉赫大皇子,劉正統領。他年輕氣盛,眼見南蠻精銳盡出,自己沒有後患,那時孫策大軍攻打漢中時,劉正必會親自領兵,乃至傾巢而出,誓要一舉生擒孫策與周瑜。
如此,則益州空虛。孟獲與沙摩柯的蠻兵,行走山路,如履平地,回馬殺回益州,直撲成都,使劉正首尾不能相顧。
司馬懿再策反益州本地一些對劉赫並不完全心服的豪門士族,裡應外合。
如此,不但漢中可輕易攻取,連同整個益州,也將不復爲劉赫所有。
在孫策看來,這個計策雖然沒有面面俱到,但是從戰略角度而言,並沒有太大漏洞,可行性極強,孫策認爲至少有六七成勝算。即便沒能完全成功,拿下交州,以及漢中之地,幾乎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但是周瑜卻是微微搖頭,說了一句話:“主公以爲,司馬懿此人如何?”
孫策原以爲他會提出這計策的一些不足之處,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問題。
“司馬仲達麼?智勇兼備,在後準備糧草,在前親自領兵,都堪稱當世奇才。衆人都以爲嶺南、交州等地,乃不毛之地,卻不想在他治理之下,如今共計了我全軍三成的糧草軍需,和近五成的軍械,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珍寶,收入府庫之中。更兼奇謀不斷,而且用兵如神,在我軍中,可以說僅次於公瑾你一人而已。”
周瑜說道:“主公就不覺得,司馬懿此人如今的權勢,已經有些過於強大了麼?”
孫策聞言一愣,隨後一笑置之:“呵呵,莫非公瑾擔心此人心懷不軌?我孫策可不是那等任人欺瞞宰割的無能匹夫,何懼一區區司馬懿?他家小俱在荊州,身邊諸多將領,亦是我江東直系,縱有些許不臣之心,又能有何作爲?”
若是旁人說這話,孫策只會懷疑他嫉賢妒能,可是他與周瑜之間,生死與共,信任度自是無可比擬,可儘管如此,他也不認爲司馬懿有反叛自己的能力。
周瑜正色道:“司馬懿手段之高,非比尋常。短短時日內,便在軍中,以及嶺南地區,樹立起極高威望,連曾經你我二人一手從廬江帶出來的一批將士,來信時,也都無比推崇於他,彷彿已成他的心腹。”
“還有,各大山越部族,也與他交好,當地士族,更是時常與他飲宴,他四弟和五弟新娶的夫人,便是嶺南本土豪門的長女。”
“如今交州覆滅在即,交州之地,實際上也將掌控在他手中,且沙摩柯、蠻王孟獲,向來也都由他聯絡。此人鷹視狼顧,只恐其志不小,更何況有如此實力,縱使他一片忠心,卻也不可不防。”
孫策聽得微微頷首:“嗯,公瑾如此說來,確有幾分道理。”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在屋內來回踱步,走到一根柱子旁邊時,忽然拍了一拳。
“有了,魯子敬爲人敦厚謙遜,且頗有膽略,慮事周全穩妥,待交州得手之後,我表奏其爲交州刺史,將司馬懿調回襄陽,升爲車騎將軍,封贛侯,食邑八百戶,併兼領揚州刺史,讓他駐守丹陽,去對付劉備的徐州水軍。”
“伯符高明,如此即可表彰其功勳,又能防備其在嶺南坐大,還能繼續一展其才能,一舉三得,妙哉,妙哉啊。”
“哈哈,多虧公瑾提醒啊。此事已定,來,你我商議下攻取漢中方略……”
劉赫原定於三月,前往泰山舉行封禪大典,因戰事,稍有延遲,但朝廷指令既出,自不能隨意更改,因此,還是在三月底時,劉赫帶着洛陽的文武百官,沿着新修建的寬闊平坦的官道,啓程前往兗州泰山郡。
當然,所有人都認爲,封禪大典本身是次要的,陛下有意藉此次封禪,震懾那些覺得自己天高皇帝遠,從而在均田令頒佈以後,妄圖陽奉陰違的青、徐兩地士族,當然,還有剛剛從孫策手中奪回,朝廷統治還不是很穩固的豫州。
畢竟均田令對那些兼併了大量土地的地方豪門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只是在經過幾次朝中動盪之後,北方各州的強勢門閥,或爲陛下徹底收服,甘願完全臣服,如崔氏、荀氏、楊氏等。或被陛下一一剪除削弱,如陳氏、袁氏、王氏等。
因此,剩餘的門閥士族,力量已經完全不足與朝廷相抗衡,想要改變這一政令,自是絕無可能,只能做些許頑抗,試圖在政令之下,爲自己家族,多爭取一分利益。
至於與孫策勾連,腳踏兩條船,隨時準備做那牆頭草的中小門閥,也絕對不在少數。
朝中但凡清醒些的大臣,都明白,此去泰山,只怕又是一顆顆人頭,滾滾而落了。
就在劉赫的隊伍,浩浩蕩蕩往泰山開去時,上庸城內,醞釀許久的暗流,也終於迎來的爆發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