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爲劉赫這時候自然要先回到洛陽去看看自己新得的女兒,反正西河郡的災患已經基本安定。
劉赫臉色有些凝重地看着他。
“誒,司隸地區安定無事,而幷州正是多事之秋,袁紹虎視眈眈,前幾日劉虞和公孫瓚,又同時來信叱責對方,要我出面主持公道。不久前步度根與騫曼又發生了戰事,步度根來信請求我出兵援助。當年我分裂鮮卑三部,這些年他們多有爭鬥,這次步度根與騫曼看起來是要不死不休了。”
“還有西河郡雖然暫時堵住了河堤各處缺口,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要想真正治理河道,解除日後的隱患,還是一個大工程,我有意在幷州走訪,尋覓治河與水利的能手,否則就這樣走了,心中難免還有些放不下。”
錢理卻催促了起來:“可是軍師在信中提到,廷尉已將之前洛陽之亂的罪犯,全部審理完畢,就等主公回朝之後,最終議定,然後昭告天下。另外,袁術這幾個月,瘋狂擴充兵馬,軍師得到消息,一個多月前,他從涼州羌人和匈奴人的手上購得兩萬匹戰馬,只怕是居心叵測,軍師請主公回去主持大局。”
聽着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本就十分疲憊的劉赫,頓覺頭腦發脹,他忍不住用手拍打了起來。
錢理一看他這般模樣,也不敢再繼續彙報下去:“主公,您沒事吧?”
劉赫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這才睜開眼睛:“無妨,勞累過度而已。這樣吧,這回信你來代筆。那批謀逆罪犯,先將名單送來離石縣,包括所有牽涉到的人或家族,都不能放過。至於袁術……”
提起袁術,劉赫難免露出了輕視之色:“此人愛慕虛榮,徒有其表,不值一提,叫軍師繼續派人盯着就是。待我在幷州尋訪治河能人數日,順便將冀州之事安排妥當,若是半月之後,尋人一事仍無進展,我再回洛陽。”
“這……”錢理面露難色。
“就這麼定,你去辦吧,我先歇息了。”
劉赫轉身離去,錢理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能照着他的意思,寫好了回信,命人火速送去洛陽。
洛陽大將軍府,自這位新的千金誕生以後,府內喜氣洋洋,連着幾天都是張燈結綵,包括府中的每個下人、侍女在內,都由衷感到歡喜。
不過剛剛接到劉赫錢理回信的荀彧和崔鈞,就臉色微微有些糾結了。
“唉,原想着主母的消息,能讓主公回來,沒想到他還真能忍着繼續在幷州待下去。袁紹連戰連敗,此次上黨一戰,元氣大傷,有何可懼?至於治河事宜,大可交給錢道準,孟公威,石廣元他們,何必親力親爲,這消息我可不敢去跟主母還有老夫人說。”
崔鈞不無埋怨地說着。
“行了,主公是何脾氣,你也不是不清楚。此次幷州十八名縣令被抓,諸多政務,還有賑災事務十分繁重,單憑錢、石、孟等人,縱是長出三頭六臂,也要累得夜不能寐,治河是諸多事務之中最根本的,河道治理不好,河堤遲早還要衝垮,主公爲此奔波,正是心繫蒼生之舉,你我該支持纔是。至於袁紹,此人賊心不死,雖然此戰損失四萬精銳,可冀州人口衆多,最多數月就可恢復實力,何況他日前剛剛奪取了青州的安樂軍和濟南國,我料定開春之後定然還有動作。”
荀彧一提起這個話題,崔鈞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我看袁紹這廝也不過如此。先前他不過仗着朝中有諸多大臣暗中勾結,背後搗亂,纔給主公造成了洛陽大亂,黃河決堤等大麻煩,如今事情已經解決,以雲長等人的兵力,明年該輪到我們反攻冀州纔是。”
雖然同爲謀士,可崔鈞的脾氣,卻比荀彧,孟建,石韜等人都大。平時倒還溫文爾雅,不像程良、朱燁那般,可真遇到了什麼事,他絕對稱得上是嫉惡如仇。
荀彧笑道:“呵呵,州平說得有理。袁紹是衆諸侯之首,先除了他,主公的大業也就成了一半。”
“嗯,理當如此。”崔鈞摸着下巴說道:“不過袁術對自己這個兄長毫無任何出手援助的意思,可真是稀奇。按理說即便他們倆性情相沖,可我方主力大半出動的情況下,他能夠毫不動容,看來實在也是胸無大志。”
“還是小心爲妙,前不久他採購了那麼多戰馬,也不知準備對付誰。袁氏兄弟二人,一個佔冀州,一個佔豫州,都是我大漢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人口、錢糧、豪強、人才,樣樣輩出,袁術能擊敗劉表,穩坐南陽郡,可見實力不可小覷。”
荀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將劉赫的回信裝好。
崔鈞見他如此,也就一起坐了下來:“既然主公不肯回來,那隻能繼續盯着各路諸侯了。”
話說袁術自從取得了豫州全境之後,就把自己的治所,從南陽郡,遷到了汝南郡的平輿城,自封豫州牧,讓長子袁耀領南陽太守。
這一日,袁術與帳下衆多文臣武將,齊聚一堂,大擺筵席,似乎正在招待什麼重要的客人。
有一個身形清瘦,眼窩凹陷,顴骨極高的儒生模樣男子,就坐在袁術下首的第一個座位上。
袁術滿面紅光,連連舉杯向此人敬酒。
“仲德先生原來辛苦,區區薄酒,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男子也不客氣,舉杯回敬:“多謝袁公款待,昱先乾爲敬。”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兗州刺史曹操帳下謀士,程昱,程仲德。
“我與孟德,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他如此擡舉我袁術,不但屢屢送來厚禮,還令仲德先生多次親至豫州教導於我,這一樽,我遙敬孟德。”
他將酒樽高高舉起,下方衆多文臣武將,也都效仿。
程昱恭聲道:“昱代我家主公謝過袁公。”
又一樽酒喝完之後,程昱抹去了沾在鬍鬚上的酒水。
“袁氏四世三公,爲天下士人之首,今劉赫暴虐,殘暴士人,我等久盼如袁公這等明主,振臂高呼,率領士人推翻劉赫,再創盛世。”
這話說得袁術簡直是心花怒放,不過他眯着眼睛看向程昱,說道:“誒,術微末之士而已,孟德與家兄袁紹,自幼相熟,何不前往冀州,迎他出馬?”
他不提還好,一提袁紹,程昱的臉色馬上就變得很是嫌棄。
“袁公何出此言?令兄袁本初,剛愎自用,行事莽撞,屢屢敗於劉赫之手,手下大將號稱河北四庭柱,上黨一戰,顏良重傷,至今還在冀州養傷未愈。張頜被俘,杳無音訊。高覽更是連敗於關羽,竟然靠張牛角一賊兵出手相救,無能至此,大損士族和袁氏一門之威嚴。袁公如此說話,莫不是信不過我家主公?若是如此,昱就此撞死在袁公面前,以表心跡!”
說完,程昱就站了起來,作勢就朝一旁的大柱上撞去。
袁術哪裡料到他會如此激動,臉色登時大驚。
“快,快攔住他!”
一旁的幾個人趕緊攔下程昱,可他臉上還是悲憤無比。
袁術賠笑道:“仲德何必如此,術不過隨口一言,隨口一言罷了。自去年始,孟德屢屢拜訪,爲我獻計獻策,誠意如何,我豈不知?”
程昱這才臉色緩和,重新坐了下來。
“當初我家主公,假意向袁紹建言,勸其聯結世家與百官,對劉赫頻頻發難。袁紹果然聽信,以至於有洛陽之亂,黃河之災,以及幷州多次戰事,不但大損劉赫實力,更令其主力大半聚於幷州,或應付冀州來犯,或協助西河郡賑災治河,或增兵雁門、太原,防備太行山匪患與袁紹勾結,如今洛陽空虛,正是時機成熟,只要袁公登高一呼,天下勢必雲集而響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