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行宮,就在晉陽城中,距離大將軍府只隔了一條街,劉赫出門,走了沒多久便到了。
行宮門口的守衛都是他的人,自然是一路暢通,很快便在龔三兒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大殿之中。
果然,天子劉協正坐寶座上,周圍楊彪、王允、崔烈、皇甫嵩、盧植、朱儁、鍾繇等人分列兩班,他一走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看了過來。
劉赫明顯能看出這些人眼神中的期待和欣喜,這讓他心中愈加疑惑。
“臣劉赫,參見陛下。”
“皇叔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獻帝稚嫩的聲音傳來,劉赫起身,看了看周圍的大臣。
“不知陛下急招臣下前來,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獻帝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偷偷看向了楊彪、王允等人,兩人對他含笑點頭,他吞了吞口水,這纔開口。
“朕知道,皇叔勞苦功高,方定冀州,又要耗費莫大精力,設立雲海郡,此功績之顯,足可比肩孝武帝,朕特爲賞賜皇叔,才急招入宮。”
劉赫一聽原來是這事,便回道:“陛下過譽了,孝武帝逐匈奴於北海,封功業於狼胥,天下承平,四方拜服,如今我漢土之內,諸侯並起,袁紹雖滅,仍有袁術、曹操、公孫瓚、劉表等人,對朝廷明尊暗貶,陽奉陰違,臣何德何能,敢與武帝相比?”
“至於封賞,更是不必。陛下已賜臣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臣身爲當朝大將軍,位極人臣,在百官之上,榮寵之盛,天下莫能比也,臣無所復求,惟願早日剿滅衆寇,再統江山,不負陛下之望,先帝託孤之重也。”
這時王允站了出來:“大將軍過謙了。大將軍於上黨誅黃巾,雁門敗鮮卑,西套斬匈奴,冀州殺袁紹,更兼剿滅山賊,開疆拓土,勸課農桑,興旺商旅,致使國力日盛,百姓安康。文治有文景、昭宣之風,武功承漢武、光武之業。如今有冀、並、司之地,擁兵百萬,良將千員,澄清宇內,想來也不過數年之功罷了。”
“王司徒,您……”
劉赫正要客套推諉幾句,皇甫嵩也站了出來。
“司徒所言甚是。當年上黨戰黃巾之時,老夫就知大將軍人中龍鳳,有大將軍統領百官,重振大漢江山社稷,恢復往昔榮光,指日可待也。”
“不錯,皇叔晉爲大將軍之後,又多有功勞,然一直以來,從未再有封賞,如今陛下英明,大將軍就不必退卻了。”
朱儁也開口道。
劉赫看了看他們,這些大臣,忽然今天湊到一起,總不可能是專門爲拍自己馬屁來的吧?這讓他心中疑惑萬分,絲毫沒有頭緒。
“既是有陛下恩賜,那臣先行謝過皇恩。不知陛下有何封賞?臣能戰勝袁紹,全靠衆將士齊心而已,陛下若有賞賜,不如先賞過將士,陛下以爲如何?”
獻帝神色一喜,趕忙說道:“正是如此,朕對衆將,皆有賞賜,煩請太尉代爲宣讀。”
“老臣遵旨。”楊彪上前兩步,接過聖旨,站在了劉赫面前不遠處。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大將軍領兵四方征討,功勳顯赫,對內有平亂之績,對外有開疆之功,麾下衆將人人用命,忠勇可嘉,今特加關羽爲驍騎將軍,封陽亭侯。”
“加程良爲奮威將軍,封勇亭侯。”
“加張勇爲折衝將軍,封韓亭侯。”
“加朱燁爲虎賁將軍,封萬陽亭侯。”
“加葉祥爲揚威將軍,封固永亭侯。”
“加高順爲蕩寇將軍,封安正亭侯。”
“封張遼爲遊騎校尉。”
“封趙雲爲……”
這聖旨唸了大半天,封賞的人物名單,就有二三十人,包括秦楚、燕泉、錢寧、徐晃、趙雲、王悍、鄧遠等衆將都升了官,而荀彧、荀攸、崔鈞等謀士,也加了亭侯的爵位,可謂是面面俱到了。
“臣代衆將士,謝過陛下隆恩。”
劉赫心中琢磨着,這次獻帝的封賞不可謂不重了,關羽等共六人都封了正式的將軍號,以後就是名正言順的關將軍、程將軍了,不知對自己會有什麼封賞,思來想去,無非也就是晉封爲大司馬一類吧。
他這心中想着,獻帝忽然開口了:“煩請皇叔上來一敘。”
“嗯?什麼?”劉赫思緒被打斷,一聽要上去,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一旁楊彪笑着提醒道:“陛下召大將軍上前敘話,大將軍只管去就是了。”
劉赫看着他這笑容,總覺得裡面頗有深意,可那邊獻帝已經催促起來了。
“皇叔,快些上來。”
劉赫只能遵命:“喏。”
他邁開步子,走到獻帝面前的臺階之下,隨後上了臺階,一路來到了獻帝所坐的寶座前。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獻帝這小孩子,忽然咧嘴一笑,然後從龍椅上一把跳了下來,抓住了劉赫的手。
“皇叔坐。”
“哦,坐……嗯?啊?什麼?坐哪兒?”
劉赫被他這短短三個字,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陛下可莫要開這玩笑,此乃天子御座,臣豈能越位?這等亂了禮數之事,萬萬不可。”
他迅速後退,卻發現身後退路,都已經被楊彪等人給堵上了。
“你們……這……”
他似乎已經明白今天如此興師動衆把自己召來的原因了。
獻帝一副天真模樣:“皇叔莫非忘了當日從洛陽撤退之時,朕對皇叔說的話了麼?”
被他一提醒,劉赫這纔想起來。那天剛剛趁夜撤離洛陽,大軍駐紮河內,自己則帶着獻帝還有衆多大臣,來到晉陽,宣佈以晉陽作爲臨時陪都,龔三兒來報,說天子身體有恙,緊急傳召自己前往。
那天,這位大漢天子,失去最後僅存的一點威嚴,撲入自己這個皇叔的懷中,痛苦不已,道盡委屈,完完全全成了一個向長輩訴苦的孩童。
他反覆唸叨着同一句話:“朕不想做皇帝了,朕不想做皇帝了……”
如今獻帝舊事重提,說起這件事,讓劉赫大感不妙。
果然,獻帝拉着他的手,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那日朕請求皇叔,代朕爲天子,皇叔答應過,等安定了北方諸境,戰事稍稍喘息之時,便可考慮此事。如今冀州已定,雲海郡也即將修建,皇叔是否也該兌現承諾?朕馬上就將皇位禪讓於你,朕常聽宮裡小太監們提起,雁門繁榮無比,陰館城有洛陽之像,雁門北部,千里草原,一望無際,朕嚮往已久,皇叔登基之後,就給朕封在雁門,朕替我漢室朝廷養馬,如何?”
劉赫被他說得頭疼不已,那天晚上,獻帝確實提過此事,但自己不過是沒有辦法,只能找了藉口,加以推託罷了,沒想到他還當真了
“可是……可是禪讓一事,事關重大,豈可如此兒戲?此事還是日後再議。”
他倒不是沒想過自己做皇帝,只是事發突然,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何況登基爲帝,影響極大,對如今的自己,究竟是好是壞,自己總要盤算清楚以後,再做決定。
不想,他這話一出,楊彪等人異口同聲道:“正因如此,陛下特招臣等前來,一同商議。我等衆臣皆已議定,大將軍乃光武帝嫡傳血脈,論血統,論人品,論資歷,論朝野聲望,皆足以勝任。只待大將軍點頭同意,臣等即刻選定吉日,築封禪臺,昭告天下。”
“不行不行,此事太過倉促,而且幽州、青州未定,洛陽也尚在逆賊袁術手中,此事再議,再議。”
這要是自己毫無徵兆就做了天子,如果被天下羣雄以此爲藉口,羣起攻之,自己實力縱然再強,怕也難以抵擋。
劉赫想要逃離,卻奈何被衆臣四面包圍,根本走脫不出去。
“你們這是……唉,衆臣何以誤我?”
盧植笑道:“公孫伯圭,乃我學生,他有多少膽識與本領,我豈不知?至於青州焦和、孔融等人,一向對漢室忠心耿耿,與大將軍也多有往來,老臣多日前就已去信他二人,此乃焦、孔二人尊奉大將軍稱帝之回信。大將軍若還有疑慮,老朽願獨自前往幽州,面見公孫瓚,將他帶來晉陽。”
“至於洛陽,更是不足爲患,袁術與曹操,縱然二人聯手,也非大將軍之敵,何況他們爭鬥不休,不消多久,大將軍遣一上將領兵三五萬,足可平定,順勢將兗、豫二州一併收回朝廷管制,也是翻手可成。大將軍就不必推辭了。”
“正是,天子盛意拳拳,臣等一心擁護,大將軍切莫疑心,還請早日登基!”